我吃罷早飯來到院子里，正打掃落葉的掌柜沖我點頭致意。「聽說您要住上三四天，今晚要不要換個姑娘？」掌柜大概覺得我沒和靜子睡是沒看上眼的緣故，「她是不是說什麼過分的話了？」
「過分的話？」
「現在才說這個可能有些對不住您。靜子有個孩子，我昨晚聽到那孩子哭，所以擔心她是不是向您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回去看孩子了。」
「那倒沒有，我跟她約好今天的見面時間就讓她回去了。」
「原來您都跟她約好啦。」
掌柜點點頭，繼續幹活了。
我繼續沿著懸崖邊走，心頭五味雜陳。靜子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聽我講故事的？情況固然不同，卻都是母子相依為命的凄慘經歷。她聽到我母親過世的消息，會不會聯想到自己的命運？反正，換了是我肯定會那樣想。
「老師。」
靜子從澡堂後面走出來，身後站著個小男孩。那孩子剃著現在已經少見的和尚頭，長得和靜子很像。
「這是你的孩子？」
「是呀，本想瞞著您的。」
靜子今天穿一身素色洋裝，沒有化妝，頭髮綰在後面，比昨晚更顯年輕。小男孩藏在靜子身後看著我，眼神里有些敵意。
「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問他，他沒有說話。
靜子摸摸他的頭，笑道：「快說——我叫和雄。」
「呀，真巧啊，伯伯我也叫這個名字。」
孩子一聽這話，忍不住露出笑容。
「跟你們母子真是有緣啊。作為紀念，給你們拍張照吧。」我為了方便取材，總是隨身帶著寶麗來相機，這時便回房去取。
「這是我啊，這上面有我哎！」
小男孩接過照片歡呼，打消了對我的戒備之意。
「真是不好意思，讓您破費了。」
「這東西又不貴。」
我看到孩子衣服上的補丁，這才察覺靜子母子生活的窘迫。「你有沒有想過重新來過呢？」我把早上的想法跟她說了，「如果有這打算，說不定我能幫上什麼忙。如果你去東京，我可以幫你介紹幾份工作。而且你畢竟還沒有真正染指這份工作。」
「為什麼您願意幫我這種人？」
「這個……大概是我喜歡你吧，大概是。」
「大概？」
「你別誤會，我不想用金錢和恩情把你束縛住。你應該有不一樣的未來。說實話，一想到你要被那些大腹便便的客人抱住，我就難受。雖然我也是讓人討厭的四十歲的老男人。」
「……」
「你跟旅店借錢了？」
靜子略一猶豫，點了點頭。
「你考慮一下，晚上答覆我。我出門時雖然能力有限，不過數額不大就沒問題。」
「就像給我贖身似的。」靜子故意用了這樣的說法，「其實您根本都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吧。」
「別這樣嘴硬，這種話不適合你說。」
靜子似乎想再說兩句話，結果男孩拉了拉她的裙角。靜子見孩子紅著臉捂著褲襠，說了句「晚上見」就抱起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