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鮮血的教會 尾聲 神不會制裁義人

回到梵蒂岡的兩人面臨一場考驗。

教廷內部出現檢討FBI介入神跡調查是否妥當的批評聲浪,部分派系也高聲表達不滿,認為他們曝露天主教不名譽之處是錯誤的行為。今天的教宗與樞機卿想必在梵蒂岡的會議室討論如何處分他們。

平賀梳洗完後換上衣服,踏上平時上班的路途前往教廷。天氣和煦,迎面的風相當舒爽。整座城市照耀在明亮的太陽光下,不可思議地充滿祥和。進到大教堂前,他路過聖彼得廣場,廣場依舊聚集許多巡禮者和觀光客。

藝術家貝尼尼設計聖彼得廣場的理念是「雙手環抱前來梵蒂岡的巡禮者」和「母親迎接孩子的雙臂」。橢圓形的廣場被二十八根柱子所環繞,柱面豎立著一百六十座聖人像,用各式各樣的姿態迎接造訪的人們。古埃及方尖碑坐落在廣場中心,左右兩座噴水池象徵永恆的生命及「耶穌是生命的活水」。此外,方尖碑到噴水池之間,有小小「柱廊的中心」標誌,還有一隻可以站上去的圓形大理石。如果從這裡觀看柱廊,奇妙的透視感會令柱子重疊成一排。

觀光客紛紛站上去拍攝這副景象。

同時,禱告聲、觀光客的喧鬧聲不絕於耳,而穿著黃藍直條紋制服、頭戴插紅色羽毛黑帽的瑞士士兵踩著整齊步伐排成兩列行走。他們華麗的制服由米開朗基羅設計。

平賀沿途欣賞風景,只只駐足腳邊的白鴿在他每踏出一步時都振翅高飛。不一會,終於抵達梵蒂岡中樞的聖彼得大教堂。這是全世界天主教教徒嚮往之處,更是畢生一定要來巡禮的聖地。

受到聖者銅像包圍的貝尼尼作品「聖彼得寶座」坐落在令人目眩的莊嚴祭壇中心。寶座後方的金色浮雕猶如向上竄升的積雨雲,在天上翩翩飛舞的天使則祝福著神。浮雕頂端中央鑲嵌著巴洛克式彩繪玻璃,描繪出象徵聖靈的鴿子及數道呈放射狀照耀教堂的金色光芒。

平賀見到羅貝多跪在前方禱告,他悄悄走到對方的身後輕聲呼喚。

「可以在你旁邊禱告嗎?」

羅貝多停下禱告,回頭望著平賀。

「可以啊,一起禱告吧。」

平賀跪在友人身邊向主禱告。兩人禱告完後坐在長椅上。

羅貝多認真地望著平賀說:

「因為這次的事波及到你,真的很抱歉。」

「別這樣說,我一點也不在意。」

「聽你這麼說,我就輕鬆多了。」

「我是認真的,別對我感到愧疚。但這次真的嚇到我了。我以為朱利安主教是偉大的人,他說想效法史懷哲,眼神看起來也不像在說謊,為什麼結果是這樣……」平賀泄氣地搖頭嘆氣。

「真正的原因不得而知。不過FBI的比爾聯絡我,他說基德在警方調查下終於道出始末。」

「他們究竟是怎麼回事?」

「首先,基德的部分很單純。」羅貝多嚴肅地說明:

「他可說是寄生在預言家身上的騙子。他就像鯽魚 一樣黏在能力很強的占卜師或超能力者身邊輾轉在世界各地,而在尋找下一個適合人選時,他剛好找到了約翰·喬丹。基德盤算著『會畫奇妙的畫又喪失記憶的天主教神父應該會紅吧』的念頭見他時,正巧看見約翰創作出一首首莫名其妙的詩,他覺得約翰擁有魅惑人心的潛力,於是利用自己長期鍛鏈出來解讀預言的技巧,將約翰塑造成一名偉大的預言家。

「當這股熱潮達到巔峰時,Gel石油公司悄悄和他接觸,若基德成功讓約翰說出約巴非將發生大地震的預言,他們就會給他高額報酬。基德被大筆金錢沖昏頭,開始考慮怎麼暗示約翰做出這種預言。若採取直球攻勢,正直的約翰不會答應這種要求。

「此時,朱利安主教和他交易,若他可以捐贈醫藥用品、奉獻大筆金錢給教會,朱利安主教就幫他讓約翰說出他夢寐以求的預言。於是基德便向Gel石油棋下的RURENE社福財團法人轉達條件,成功取得對方同意,朱利安主教也應允了當時的承諾,提出催眠會是最有效的方法。他們讓約翰陷入昏迷,並在這種狀態下不斷催眠他約巴非將發生大地震。最後,催眠起了效果,約翰果然說出地震的預言。就這樣,一切都按照基德的計畫進行。」

「如果主教只是為了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和用品給貧困的患者,罪孽不至於如此深重,但他為了讓約翰變成不會腐爛的屍體而進行人體實驗、又操控魔術師取你性命……最重要的是,他是個黑魔術師,明明是神職人員卻迷戀黑魔術,實在不正常,絕對要禁止。」

羅貝多卻搖搖頭,千頭萬緒地望著遠方說:

「不是這樣的。我看了古文禁書,每天見到的都是這樣驚人的世界。無論是人體實驗或是解剖屍體等殘虐行為,這些都不能只歸咎於性好虐待的人性。修士一心渴慕神,但墮入對神的創造物——人類精神和身體的研究中不可自拔。火熱的信仰,有時會導致罪孽深重的後果。朱利安主教不也是如此?他或許看了那三本古文書,燃起求知的慾望,渴望揭發人體的奧秘。因此當他跟基德商量時,便輕易允諾對方,畢竟主教可能本來就有意對失去記憶和家人的約翰進行實驗。殺了他,或者將他製成不會腐爛的屍體都不會招致家人出面指責。他也許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不過,目前還不曉得朱利安主教和波龐安納家的關係,也不知道是誰在地下室和朱利安主教一同生活。」

「住在地下室的人……這也是我好奇的一點。可是,羅貝多,那幅跟你很像的人像畫又是怎麼回事?」

平賀好奇地問起,羅貝多深深嘆口氣。

「那是我的母親娜歐蜜,不是我。我跟母親長得很像,更何況畫還沒畫完,只是看起來像我而已。約翰……他雖然失去記憶,但潛意識裡並未忘記母親。不過逃亡到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甚至失去記憶,他究竟在何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但這倒挺像那男人的作風……」

語畢,羅貝多如沉默的石像般久久不語,然後他轉頭看著平賀,眼神真摯。

「平賀,我是殺人犯的兒子,流著罪人的血,你會瞧不起我嗎?」

平賀愕然地眨眼。

「怎麼可能?布魯諾跟你完全不同。人類同時擁有肉體的父親和靈魂的父親。你的父親是布魯諾,但人類的父親是神,你是神的兒子,沒必要因此覺得羞愧。」

「你不會厭惡我嗎?」

「羅貝多,我只會覺得你是更值得欽慕的人。」

羅貝多臉上的不安終於退去。他們感慨萬分地望著彼此。

此時,一位神父走向他們,他面無表情地小聲提醒,「審議委員會的結果出來了,掃羅大主教請二位過去。」

審判時刻來臨。

平賀緊張地咽下一口口水,羅貝多神情緊繃。

兩人前往梵蒂岡的秘密部門——聖座,他們用象徵身分證的的磁卡開門。聖座依舊靜謐無聲,各團隊眾在一起低聲議論。兩位調查官穿過聖座辦公室走向二樓,爬完陡峭的螺旋階梯經過不同派閥負責人的房間,最後緊張萬分地站在掃羅大主教的門前。

羅貝多抬起手敲敲門。

「羅貝多·尼可拉斯和平賀·約瑟夫。我們來了。」

「進來吧。」

掃羅沉穩的回應從門後傳出,兩人一推門便看到桌前的大主教眉間深鎖又一臉凝重。他們戰戰兢兢走到掃羅前方。兩人站定後,掃羅銳利的視線朝上瞪著羅貝多。

「羅貝多神父,你曉得這次自己做了什麼嗎?」

「深切明白。」

「說說看。」

羅貝多宛如被導師責備的學生一般流露出畏縮的神情。

「我在公聽會上公開了視為機密的神跡調查,同時還揭露出聖加爾墨羅教會的陰謀,損害天主教的聲譽。」

「沒錯。關於這事,你打算如何負責?」

「……我還不明白怎麼做比較好,但我願意卸下神職。」

注意到友人蒼白的臉色,平賀很快替羅貝多緩頰。

「請等一下,羅貝多沒有惡意。他是考慮到約巴非民眾的利益才這麼做的。如果當地民眾受到預言操控離開家園和販賣土地,將會損及自己的權益,為了打破他們對約翰的偶像崇拜,讓大批民眾了解真相,他才選擇參加公聽會。我認為這樣的決定很正確。」

掃羅的目光掃向平賀。

「但這是正確的決定嗎?當下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你們有沒有慣重考慮過其他方案?平賀,這件事你和羅貝多也是同罪。」

「這……」平賀慚愧地低下頭。被主教這麼一問,他頓時失去信心,仔細想想的話也許可找到其他方法,但當時事態緊急,他只能按照羅貝多的方法做。

於是平賀抬起頭回答:

「我認為當時只能這樣做。」

掃羅猛地板起臉。

「掃羅大主教,平賀同罪就太不公平了。」羅貝多懇求,「是我執意這樣做的,我將民眾卷進這起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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