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裁決 第十章 激戰

迷濛的塵霧之中,依稀可見高台上匹練也似的刀光一閃,疾如冷電。

薇雪兒隱隱見到,不禁微變了臉色:「父親,您讓撒迦哥哥不要再比了好嗎?我……我害怕他會和那些士兵一樣,受很重的傷……」

「很有可能,但傷他的那個人,會死。」普羅里迪斯微笑著道。

薇雪兒聽著他猶如閑話家常般的輕鬆語氣,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怔然望了場中一會,她將雙手合攏在胸前,開始小聲而虔誠地向著神靈祈禱,那緊緊閉合的眼帘,似是再也不敢睜開。

除了高台上的將領們以外,其餘人目中所見的,就只是兩條激烈纏鬥的人影,以及迸發如潮的燦然輝芒。狂風呼嘯中,炎氣破空聲和疾如驟雨的拳腳相交聲響,竟是記記清晰可聞,儘管就只是兩個人在對戰,但此刻他們所展現出的狂暴氣勢已猶如千軍萬馬!

勞南多的神色,早已不復鎮定。雖然早已知道軍機處的那名新人在初試中表現優異,但大皇子卻萬萬也未曾想到,他竟然會是強大到了能與雷奧佛列一戰的程度!

「果然,我還是低估了你……」勞南多微微側身,轉首望向皇宮牆頭,卻恰巧,迎上了普羅里迪斯平和恬淡的眼神。

風勢漸弱,漫天塵土紛揚而下。連串急促悶響傳出後,對戰兩人同時向後掠起,遠遠相峙,場中重歸於靜謐一片。

撒迦與雷奧佛列的口唇邊,均沁出了縷縷殷紅。撒迦胸腹處軍服殘破,血痕儼然,一雙深紫色的眸子里,唯有漠然。而後者則急劇地喘息著,臉色慘白如紙。在他一襲輕甲之上,遍布著深深淺淺的碗大凹坑,手中出鞘的馬刀已一折為二。猶自緊握的半柄斷刀刃口處,密集紛呈著鋸齒狀的碎口,彷彿適才所劈斬的不是人體,而是那堅不可摧的精鐵之岩!

「雷奧佛列,你一定要贏!」玫琳略帶著羞澀的呼喊聲遠遠傳來,正待掠向對手的撒迦呼吸一窒,冷峻的面容上漸漸現出一抹苦澀。

目光,穿越了廣場,透過人叢,直投上那個女孩嫣紅的俏顏。

她還是那樣美麗,驕傲地美麗著,如同一株孤高的七色幽灧。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自己那早已冷卻的心裡,滋長出了一種奇異的感情。原本想要去保護,去關愛的暗藏心緒,正逐漸變得微妙而敏感。儘管在極少的接觸中,她總是帶著冷若冰霜的神色,就連正眼也不屑於投來,但每到夜闌人靜時,她的眉,她的眸,她那艷麗到令人發瘋的容顏,總是會在眼前一一掠過。這一刻,心頭會不由自主地悸動,溫柔卻又凄楚。

撒迦習慣於沉默,在面對玫琳的時候,甚至不敢多望上她一眼。因為他知道,那存在於心中的,就只是一個虛無而不切實際的夢想。他小心翼翼地藏起了這份情感,一如呵護最珍貴的物事般,帶著淡淡的滿足。

而現在,玫琳的笑靨,正在視線中綻放。這些年裡,撒迦從未有一次見過她笑得如此燦爛,如此溫柔。他怔怔地凝望著她,而她的眸子里,卻盛著另一個人。

雷奧佛列對玫琳的嬌呼充耳不聞,此際見撒迦狀若失魂落魄,陡然低喝一聲,脫手擲出半柄斷刀,身形疾拔而起,直撲高空中飄揚的血色大旗!

胸前幾處斷裂的肋骨正在劇烈作痛,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澀窒艱難,真正的實力觸碰以後,雷奧佛列在戰與不戰之間選擇了後者。他還沒有自傲到愚蠢的地步,只要先行奪到了那面旗,這該死的一切,都會結束。

「波」的一聲輕響,斷刀直接紮上撒迦左胸。整段刃體在沒入了三分之一的深度後,被鋼鐵般強悍堅實的肌肉嵌住,就此不動。

撒迦垂目,看了眼胸前,自嘲地笑了笑。原來,那孤獨,還是為自己深深所畏懼著的啊……

發動了「馭風術」的雷奧佛列垂目下望,饒是心志堅如磐石,亦不禁微變了臉色。只有他才知道敵人的那雙手,融合了多麼可怕的攻擊和防禦能力。就在適才的對戰中,九階炎氣凝成的光刃鋒芒,在及身之前就幾乎完全被撒迦以一雙靈活到匪夷所思的肉掌扼斷、摧滅。唯一漏過的一道炎氣斬,也被對手側身避讓,只造成了毫無大礙的輕傷。而現在那柄用作擾敵的斷刀,卻正正插在他的胸膛上,刀柄猶在飆射出的血泉中,微顫不休。

這情形一如漁夫久久撒網無獲,卻在意欲歸家時拾到一尾從水中莫名躍起的大魚般諷刺至極。雷奧佛列甚至萌發了一種夾雜著慶幸的後悔——為什麼沒有在剛才的那柄斷刃上貫注炎氣……

「撒迦哥哥!」恰恰睜開眼帘的薇雪兒失聲驚呼,一張柔美的臉蛋立時變得煞白,眸子里淚光盈盈。

玫琳似是亦未想到撒迦會在這種情況下被重創,微怔之後,她喜極歡呼:「贏了,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撒迦耳邊久久回蕩著這悅耳卻殘忍的聲音,只覺得喉間乾澀,胸口氣血翻湧,疼悶欲裂。遽然間,他面無表情地直視著高牆上那仍在雀躍的女孩,將胸前殘刀一分分地按入體內,直至沒柄。

「你,真的喜歡?」他低低地,嘶啞地道。剛毅的臉龐上,有著黯然的落寞,亦帶著隱隱猙獰之色。

帝國廣場之上,再無半點聲息。

連同玫琳在內,所有人都被這黑髮年輕人的慘烈舉動所震撼,那截突出脊背的殘刀刃體,正在一滴滴地墜下血來,宛若赤淚。

血色鷹旗,已近在眼前。就在雷奧佛列伸出被刀柄震裂染滿殷紅的右手,剛剛觸上旗身的那一剎那,撒迦身形忽鬼魅般倒縱而起,疾掠至旗杆近前,長長吸氣,抬臂,收肘。

隨後,在數萬雙眼眸的注視下,這血濕重衣的黑髮年輕人,轟出了雷霆般的一拳!!!

勁風驟然激涌,鷹旗倏的大晃,雙臂合圍的旗杆竟被一拳擊斷,向著遠處平平飛起。雷奧佛列再次色變,竭力向地面施放出一個大型電系攻擊魔法,隨即催動風力,展臂去探那大旗。

地動山搖的爆裂聲中,場中石屑飛濺,煙塵四起。空中怒劈而下的每道電光都在高台上炸出了一個碩大坑洞,而撒迦卻於空中捲起一道曲折的殘影,閃過所有攻擊後,堪堪在高台邊緣接住旗杆底部,腰身後仰,猛然發力,將這截幾丈長短的巨木當頭砸向疾飛而來的雷奧佛列!

砰然悶響震起,旗杆略細的前半截兇狠地砸上雷奧佛列頭部,桿身立時斷折。雷奧佛列身形一沉,被這悍然無匹的巨力震得幾欲墜地。幾乎是毫無停頓的,撒迦略略側身,低吼聲中將手中的另半段長桿一擲衝天!

這支巨型標槍所造成的衝擊力,就連聖光洗禮過的強悍軀體亦難以抵受。當柔軟的小腹被桿頭正正撞中之後,雷奧佛列再難維持「馭風術」,斷了線的鷂子般直直墜落下來,在高台上激起一蓬凄慘的塵灰。

帶著一抹殘忍的笑容,撒迦略略伏低了身體,縱出,疾撲向地面上毫不動彈的雷奧佛列。就在這一剎那,他似極了一頭捕食獵物的怒豹!

「不要!撒迦,不要傷害他!」玫琳驚呼。

高台上,撒迦身形微滯,目光冷冷地盯向皇宮牆頭。而與此同時,一名高大的中將自軍官席位間急縱而起,遙遙揮拳擊出。隨他之後,又有十幾名軍官掠向場內,一時空中光芒耀閃,呼嘯聲厲厲大作,竟是不知有多少炎氣光球向著撒迦襲了過去!

場外民眾盡皆大嘩,有些性子暴烈的,已是高聲怒吼了起來。摩利亞人歷來尊崇的便是真正的強者,而不是踐踏公平的卑劣之徒!

電光火石間,兩條後發先至的黑色身影,傲然擋在了撒迦身前。在他們的手臂上,騰起的是幾近灼目的熊熊烈芒。那些自其他將領手中發出的炎氣光體,與之相比直如皓月下的一點螢火,輕描淡寫地便被兩人悉數摧滅。

「皇家軍選,哪個不要命的敢來多事!」霹靂似的一聲大吼震起,先前一批縱向場中的高級將領耳中均是「嗡嗡」作響,一時人人悚然色變,紛落於地。

斷裂的旗杆前端在空中拖曳著血色軍旗,如火雲般墜落。撒迦擎臂接住,緩緩將血旗摘下。兩名身著黑色制服,標槍般筆直佇立的軍官,冷漠地阻在他前方,睥睨著一干摩利亞同袍,目光中儘是不屑。

「不,不,格瑞恩特,你誤會了,我們就只是急著救人,沒有想要干涉軍選的意思。」一名上將雙手連搖,神態間大有懼意。其餘的軍官保持著沉默,但腳步,卻都在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

黑服軍官中面容清癯瘦削的一位,便是皇家暗黨的大統領穆法薩。而另一個留著密密短須,魁偉若神的,則是如今皇家軍團中最富盛名的機組統帥者——格瑞恩特!在摩利亞軍中,這兩人不僅代表了最為強悍精銳的一股勢力,同時亦身為威震三軍的武技高手。此際就只是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裡,氣勢便已鋒芒畢露,殺意攝人之極!

腳步聲響,大皇子勞南多陰沉著臉,疾行到已被光明祭祀們重重圍起的養子身邊。全身各處都在輝耀著回覆術和治癒術光芒的雷奧佛列慘笑著,望向勞南多,虛弱地道:「他很強大,甚至沒有使用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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