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繼續逗留下去不僅非長久之計,還可能招致更大的危險。宮澤從錢包抽出那五萬圓不到的現金後,來到了玄關,準備逃出片野富的家。
就在扭開玄關的門鎖,將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宮澤當場愣住了。
眼前站著一個男人。這樣的深夜,片野富根本不可能有訪客前來才對啊!
宮澤和訪客面對著面,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對方年紀約三十歲左右、是個瘦削的美男子;他身穿家居的毛衣和長褲,看起來好像是在自家附近散步時,偶然閑逛到這裡的樣子。
宮澤還沒發覺,這名訪客正掌握著自己的性命。失去思考能力的他,只是茫然地佇立著。
對方彷佛要抓住他似地,朝著他撲了上來。這時,宮澤的自我防衛本能也覺醒了。
(現在被抓住的話,我就是殺人強盜的現行犯,就算想賴也賴不掉。)
他想躲開撲身過來的訪客,但卻遲了一步,被對方抓個正著。
那時,他似乎聽見對方說了句「救救我」。
聽見這句話,他才猛然發覺對方的樣子有點奇怪。
那個人的瞳孔渙散,眼神空洞,抓住宮澤的手連半點力氣都沒有,似乎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但對宮澤來說,這位訪客無疑是選中了最壞的時機來訪。
這個人已經看到宮澤了。要是不封住他的嘴,宮澤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
已經殺了一個人的宮澤,這次再也沒有半點猶豫。
趁著對方為了抓住他而身體前傾之際,宮澤一個閃身,兩腕順勢勒住對方的脖子。
訪問者並沒有做出太多的抵抗;事實上,他似乎連一點抵抗的餘力都沒有。
就這樣,他在完全出乎預料的狀況下殺害了兩個人。
為了區區的五萬圓,他殺了兩個人。
他不僅犯了強盜罪,現在還加上了連續殺人的罪名;就算犯案金額再少,還是有非常大的可能會被求處死刑。
雖然俗話說,「犯罪的結果總是得不償失」,但不管怎麼想,這次的犯罪從報酬和結果上來看,也實在太不划算了。
現在,為了保全自己,他必須設法逃離司法單位的追究。在殺了兩個人之後,宮澤康重新調整了自己的目標。
島崎龍一已經完全記不得自己是從哪裡回來,又是怎樣回來的了。當他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
現在,該是遺失的潤子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了。
雖然他在回家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警方可能會先一步趕到的心理準備,不過,房子的四周似乎並沒有人埋伏的樣子。
屍體被發現後要查出死者身分,大概還得花上一些時間吧。在潤子的屍體上,應該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識別身分的物品。
因此,如果警方要來的話,大概也是查明潤子的身份之後的事情了。
為了應付那個時候,他想先稍作休息。
昨晚他徹夜未眠。在潤子闖入之前,他在和保子彼此渴求身體的過程中,已經用盡了所有的體力。
之後的突發性殺人、搬運屍體途中發生的事故、以及屍體的遺失,這一連串的發展,讓他不論在肉體或心靈上都感到疲憊不堪。
如果現在就遇到刑警的話,他絕對沒辦法支撐得住。總之,非得先稍事休息,讓體力恢複不可。
正當他要爬上床鋪時,床邊矮几上的電話響了。潤子的身分終於被發現了,這一定是警方打來的!
在那一瞬間,身體僵硬的島崎,伸向話筒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接,或是不接?經歷一陣短暫的猶豫之後,他下定決心,拿起了話筒。
「龍一,是我。」話筒那邊傳來的,是保子令人懷念的聲音。
分別後雖然只經過了短短几個小時,但感覺上卻像是好久不曾見面了一般。
「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裡?」鬆了一口氣後,島崎問道。
「我在箱根湯本站。待會我會搭浪漫特快 回去。車子已經平安開回別墅了。你那邊的情況呢?」保子問道。
「現在電話里不方便說,等我稍微安頓好再打給你。這段期間,我們最好暫時不要聯絡。」
「這是怎麼一回事?」保子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安。
「沒事,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回到家後,像往常一樣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你這樣子說,反而讓我更在意;到底怎麼了呢?」
敏感的保子從島崎的語氣中,似乎感覺到發生了什麼異常事態。
「真的沒事。我說了,沒什麼好擔心的。我現在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那,我們何時才能再見面呢?人家好想早點見到你。」
保子的聲音顯得相當急切。
「我也很想見你。但是,為了兩人的將來著想,短期之內,我們都得盡量自我剋制才行。請你再稍微忍耐一下,過一陣子,我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見面了。」
「真的嗎?我可以相信你說的話嗎?」
「請相信我;畢竟,我們已經是無法分割的命運共同體了。那,我要掛電話了喔。」
不管保子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島崎單方面地掛斷了電話。再說下去的話,恐怕他就無法對她隱瞞下去了。
就算告訴她潤子的屍體消失了,也只會讓保子徒增擔心害怕而已。
島崎就這樣連澡也沒洗,在排山倒海而來的睡意侵襲下,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當他一覺醒來,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兩點。一陣飢餓的感覺突然席捲而來;這時,島崎才意識到,自從昨晚和保子分手後,自己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
他先和公司聯絡,表示自己今天要在家工作。
拜五、六個小時的深沉睡眠所賜,疲勞總算消除了。他邊看電視,邊吃著昨天晚餐叫外賣剩下的食物充饑。
早報大概來不及報導今早的事件。電視新聞好像也沒有報導。
過了不久,晚報送來了。但是,晚報也沒有報導類似的事件。
就算身上沒有任何能夠識別身分的物品,但潤子是相當有名的人,只要屍體被發現,一定很快就能查出身分。
但是,媒體既沒有報導,他也沒有收到警方的連絡。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從車上掉下來的屍體,不可能不被發現啊!
島崎開始混亂了。潤子的屍體就這樣消失無蹤,不知到哪裡去了。這怎麼可能呢?
除非屍體會憑自己的意志移動,否則屍體憑空消失這種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屍體憑自己的意志……)
當自己腦海里浮現這個念頭時,島崎不禁愣住了。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
不論是島崎或是保子,都認為他們已經殺死了潤子。的確,潤子的嘴角冒出血泡,連呼吸都停止了。
但是,她的死亡並沒有經過醫學的認定;只是因為被島崎用木刀擊中的潤子全身癱軟,一動也不動,所以他們就認為她已經死了。
如果潤子並沒有死,而且在搬運的途中因為擦撞的衝擊而恢複呼吸的話,那麼,她很有可能憑著自己的力量,從行李廂當中逃脫。
能說明這種狀況的就是,留在行李廂里包裹屍體的被子。當第一眼看到被子的時候,他以為被子是因為車體的震動而解開,所以只有屍體掉落在車外。然而,現在一想,潤子憑自己的力量解開被子的可能性也很高。行李廂的車蓋也很有可能是因為衝擊力而打開,然後被潤子關上的。
她逃出後會去哪裡呢?
島崎的背脊感到一陣冰冷。曾經變成嫉妒厲鬼的潤子,面對想殺掉自己的島崎,這次很有可能化身為復仇的厲鬼,正伺機等待著報仇的機會。
彷佛感受到從暗處虎視眈眈的、有如兇器般的潤子的視線,島崎忍不住全身發毛。
潤子為什麼不向警方告發意圖殺害妻子的丈夫呢?如果告發的話,警方現在應該已經來了才對。
不這麼做的原因,或許是她不想將報復的權力交給警方,打算由自己親手進行復仇也說不定……
太多心了。
島崎搖了搖頭。什麼潤子復活伺機報復,這只不過是自己的妄想罷了。這種事不可能會發生的。
潤子已經死了。還有,她的屍體掉落在搬運途中,只不過是現在還沒被發現罷了。
如果尚未被發現,那就不能放任不管。島崎有如觸電般,猛地站起身來。只要屍體尚未被發現,那他就還有機會。
只要忠實地照著搬運屍體的路往回走,就能回收掉落的屍體。只要回收屍體,再將她沉進岩石籠子里,就算途中歷經這麼多波折,還是能確保自身的安全。
島崎再度來到車庫發動車子。他還朦朦朧朧地記得搬運屍體的路線。
屍體最有可能掉落的地點,就是他與年輕女子的車子發生擦撞的地方——一處位於東京都郊外町田市的住宅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