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被需要的碎片

芝田在將手上的資料幾乎全數交給搜查本部後,感到一陣空虛。接下來就交給警方處理這句話,他覺得聽起來就像是在對他說: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又似乎是在告訴他:「夾縫」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

調查殺人事件對芝田來說,的確是太過棘手了。但是,他並非在調查兇手。他所做的,不過是將掉落在夾縫裡的碎片收集起來,試圖將其恢複原狀而已。

當然,他不可能將所有的碎片全部收集完全,所以也無法忠實地重現原狀。只能儘可能讓事情接近原貌呈現出來。這是「夾縫」的工作,也是他在帝塚後方時扮演的角色。

在這方面,他跟以查明真相為目標的警察不同。

棟居跟牛尾的使命,應該是維持法律跟秩序、實現社會正義吧。

芝田可沒有這麼偉大的使命。把恥辱當作家常便飯的他,是因為要靠掉落在夾縫裡的碎片為生,才會去收集它們。就算結果變成是在搜查犯人,但為了生活去收集碎屑,跟實現正義之間是大不相同的。

不過,就像棟居所說的,他的舉動在警方眼裡看來,或許不過是自不量力罷了。刑警擁有權力,也就是擁有逮捕人的許可權。

在芝田看來,警方的權力也是行使正義的基石。如果沒有權力,他們就無法實現正義了。雖然不能對這份正義寄予全部的希望,但警察至少會保護市民的生命跟財產安全。

沒被賦予許可權的人,想去追查殺害羽澤跟片品的兇手,能做到的範圍有限,雖然芝田認清自己的界限,將收集到的情報交給警方,可是他卻無法停止搜尋碎片的工作。

岡野將搜查本部對芝田所提供情報的反應,泄漏給芝田知道。

「看起來搜查本部裡面大部分的人,都認為羽澤的事情跟片品被殺是兩碼子事。」

「為什麼呢?羽澤之所以非死不可,除了因為跟片品先生扯上關係之外,就沒有其他原因了。羽澤是因為知道兇手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會被滅口的。」

芝田對搜查本部的看法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這可能性很高。但是搜查本部的人,好像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沒有關係。」

「如果無關的話,那羽澤又怎麼會被殺呢。」

「這點目前還不清楚,但是他們好像覺得,光憑他跟由香之間的關係,就將殺人動機與片品先生的死扯在一起,是太牽強了。」

「換句話說,光是竊取前橋由香,還不至於會被人殺害。」

「大概是吧。本來前橋由香就只是附帶的而已。他們覺得只不過就是附帶的東西被人碰了,金主不可能為這種事就動手殺人。」

「那羽澤會不會是透過由香,知道了什麼重大秘密呢?」

「如果是這樣,那光是殺掉羽澤,對兇手來說還是不保險。殺死羽澤後,前橋由香對兇手豈不構成更大的威脅。而且要是羽澤跟前橋由香一起遇害的話,嫌疑就會整個集中到金主頭上了。」

聽到岡野的指摘,芝田覺得茅塞頓開。

聽完岡野的意見,芝田覺得或許搜查本部真的說中了。殺害羽澤的人,也許跟片品的事件扯不上邊。

當初「夾縫」關注的,是片品的死因。有可能因為這樣,於是自己過於草率地將它跟羽澤的案子聯結在一起。在一開始的時候,羽澤一案就被先入為主的觀念給誤導了。芝田覺得他必須重新將一連串的事件,好好地檢視一番。

掉在「夾縫」里的東西,原本就雜亂不一。就是因為會有各式各樣不相干的碎片跑來,所以才叫「夾縫」。他把夾縫原有的特性給忘了。

如果片品跟羽澤的事件無關的話,這麼一來,整件案子的構造就完全不同了。

芝田詢問希的意見。

「我也這麼覺得。說不定我們是真的太先入為主了。」

希很坦白地說。

「如果跟片品先生的案子無關的話,那可以從哪些地方去推呢?」

「警方好像也覺得兇手不是隨機行兇的。我想兇手應該在羽澤的交友圈裡面吧。」

「如果是羽澤認識的人,那範圍應該不會太廣吧。」

「大概吧。但是羽澤有在送報紙,所以說不定圈子還蠻大的。」

「送報紙……」

芝田突然想到這點。羽澤跟由香、水口、還有芝田之所以會認識,就是因透過送報紙的關係。所以要是在他送報的訂戶網路里,藏著出人意料的交友關係也不奇怪。

而且除了負責配送由香與水口舊居的那間店以外,與同一間報社合作的其他派報社,羽澤似乎也曾待過。

警方大概也在朝同一個方向調查吧。但芝田還有警方沒有的秘密武器,那就是希。希跟由香都是弗洛依蘭的頂級公關,所以一定比警方還靠近兇手。

芝田覺得就算兇手不是由香的金主,也一定是他身邊的某人。也許這兩條線索會在哪裡出現交集也不一定。

雖然改用不同的觀點來重新看待案件,但是關於片品可疑的死因,目前最有可能涉嫌的,還是山南壽英。

而就算山南本人沒有直接涉入,但他身邊的人,依然是在嫌犯名單中的重點。

「都已經查到這個地步了,也就只能繼續下去。我,已經沒退路了。」

希的眉宇間流露出她的決心。

她不只跟銀座很合,還覺得晚上的工作好玩得不得了。她所面臨到的危險,不只是犯人的威脅,另外還有身為一個有魅力的女性,夜晚置身在銀座會碰到的危險,說不定這方面的危險性還比較高。

當初她去銀座的動機,是要調查片品先生的死因,但是最近待在那裡的目的,好像變成銀座本身了。在銀座,希才有機會嘗試更多的可能性。希現在之所以到那裡去,已不再是因身為芝田助手的身分,而是她依自己所選的生活方式。這是她的機會,雖然危險,但芝田已沒有權利去阻止她了。

希自己,好像沒注意到她去銀座的目的已經變質。

芝田仔細地過濾羽澤的經歷。從他進弗洛依蘭前的那家派報社開始往前查,發現他在高中的時候,就曾在一系列類似的地方打過工。

從羽澤高中一開始的打工處,到最後待的那家派報社,他共待過三間店。送報人員大多都是工讀生,流動率很高。羽澤雖然工作認真,但好像在同一個地方都不會待很久。也許就像羽澤自己說的一樣,比起送報的工作,銀座還比較適合他吧。

他在派報社打工的時候,應該是想利用獎學金念大學的,但去了銀座之後,似乎就完全放棄原先升大學的目標了。

羽澤出生在東京都調布市。他在念市內的高中時,就在市區的派報社打工。後來他升學考試失敗,就一邊上補習班,一邊輾轉在調布市的派報社、目黑區八雲的派報社、跟澀谷區笹塚的派報社打工。

如果一家店,他平均會送兩百五十戶到三百戶報紙的話,那麼三家店就有一千戶了,在那些訂戶之中,也許有人跟他關係匪淺也說不定。

芝田想將羽澤配送的客戶名單拿到手,但是沒有搜查權的他,根本無法取得這種東西。如果要考慮他在進派報社之前的朋友圈,距離案子的時間點又太遠了。雖然並非毫無可能,但是目前因為羽澤,而成為關鍵人物的前橋由香跟水口,都是他在派報社時所認識的人。

芝田推測,犯人應該就在羽澤送報的客戶群里,但他也只能推測到這裡,無法有更進一步的想法。

芝田改變策略。既然他拿不到客戶的名單,乾脆就調查目前為止,跟羽澤有過直接、或間接接觸的人的住址,再拿來與羽澤之前待過的派報社配送地區做比對。

他只要先盯上住在羽澤送報範圍內的人就好了。

他想到的人只有少數幾個。水口跟由香已經先除外了,從山南里枝開始、片品典子、上杉恭平、帝塚宗五之下的宗次、與帝塚一族。為了謹慎起見,他把荒川龍吉跟岡野種男也一併加了進來。

羽澤雖然不太可能跟山南里枝、以及帝塚一族扯上關聯,但是配送報紙時會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雖然送報員跟訂戶直接面對面接觸的機會不多,但也不是全無可能。

芝田列舉出來的人物,與其說是跟羽澤有關,還不如說是跟片品或由香、山南、或芝田有關聯。他們的地址不是已經公開,就是芝田知道的。

芝田看著他列的名單,目光停留在一個人的地址上。早崎道生。他不只跟帝塚攀親,而且還是之前對希性騷擾的那個罪魁禍首。他家地址在目黑區柿木坂。

早崎從原先廣報一課課長的位置,爬到現在董事總務部第二總經理的地位。

柿木坂就在羽澤工作過的八雲專賣店附近。芝田很快地向那家店的人確認。

柿木坂就在那間店的配送區域內。

芝田當下決定冒用早崎的名字。

「之前我在看你們的報紙的時候,看到一個叫羽澤友一的人被人殺了,我在想,難不成他就是之前幫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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