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犯罪的舞台監督

那棟廢棄大樓位於新宿區的一角。它是一棟三層樓的建築,以前是旅館,曾經風光一時。但因後來周圍出現更時髦的新式旅館,以及膠囊旅館 ,於是逐漸沒落終至歇業。

因為大樓牽涉到地主、建物所有人、還有建築業業者的權利,相當複雜,所以一直乏人問津,就這麼一直被擱置著。蓋有建物的土地不好脫手,就算要賣也賣不到好價錢,而且拆除又是一筆支出。

於是旅館內還保持之前營業時候的老樣子,床啦傢具跟雜物還是照樣擱著。歇業之後,有大膽的情侶跑進來,免費地沉浸在兩人世界。可是沒多久流浪漢跟偷窺狂也跑來,於是情侶就絕跡了。

之後,那些傢具跟雜物等能搬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這棟建築變得越來越荒涼。窗上的玻璃破了,牆壁剝落,地上散落著瓦礫。這樣的景象看起來似乎很奇妙,所以這裡還被當成電影跟電視拍攝的場景。

後來,自從發生流浪漢被襲擊的事件之後,就連他們也不敢來了。接著又謠傳鬧鬼,於是這裡便成了名符其實的鬼屋。

在這間有如廢墟的大樓,半夜裡卻出現一名不速之客。

他在大學畢業之後,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又不想勉強被綁在一間公司,於是一直靠著打零工為生。

但由於不景氣的關係,他連打工的機會也沒了。因為積欠了過多的房租,他就被趕出公寓。漸漸地身上連回家的車錢也沒有了。

用身上僅存的錢買了便利商店的便當後,在他一邊物色吃飯地點一邊閑晃時開始下起了雨。這時候他注意到這間大樓。幸好現在不是冬天,跑進屋裡的話,還勉強可以撐過一晚。

關於大樓的沿革跟奇怪的傳聞,他全都一無所知,只是抱著暫住一晚的心態,就闖進去了。

他對徒具形式,寫著禁止進入的告示牌視而不見,進到裡面之後,發現地上滿是散亂的玻璃碎片跟瓦礫,簡直就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他放棄一樓,爬上二樓。從窗上裂開的玻璃,微微地透出窗外鬧區閃爍的霓虹燈的亮光。

他從走廊進到一間看起來比較像樣的房間後,一看到擱置的床卻凍住了。沒想到有人已經先睡在上面了。仔細想想,這棟廢棄大樓離新宿的鬧區又不遠,就算有人捷足先登也沒啥好奇怪的。

但是,當屋外一閃一閃的霓虹燈,照到那個先來的人臉上的一瞬間時,他察覺那人的狀況有異。那人躺卧在床上的姿勢不但很不自然,而且還一動也不動。

他逃到房間外面後,又怯怯地走近床上那人。看起來是一名跟他年紀相仿的男子,以右側腹部朝下,弓著身體的姿勢倒卧在床上。

屋外的霓虹燈一閃一閃地,照出那人的臉。雖然光線不足,但很顯然地,那並不是一張活人的睡臉。那一瞬間,他看清楚了,從那名男子的頭部,一直到破舊的床上,都沾有黏稠的深色污漬。

他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飛快地衝出那棟大樓之後,他馬上用一直隨身攜帶的手機,打一一零報案。

當天晚上,負責值班,在署里待命的牛尾跟青柳,即時在署里的終端機接收到一一零電話報案的內容。

案發現場就在新宿警局的腳下,北新宿四丁目,一間原為旅館的廢棄大樓的二樓。一名男子被人發現陳屍在裡頭的一間房間。報案的是一名二十四歲男子,目前無業。據說他是偶然闖進去才發現屍體的。

歌舞伎町是世界數一數二的鬧區。對鄰近於此的新宿署來說,今晚原本是難得清靜的一夜,既沒有宵小肆虐,也沒有傳出有人鬧事。就在警員們正打算要鑽進休息室的被窩裡休息時,卻接獲這通報。

值班室里一陣緊張。

雖然出事地點不遠,用走的也到得了,但他們還是驅車趕往現場。在這個時間點,還不能判斷到底是自殺、意外、還是他殺。但是牛尾跟青柳直覺判斷,死者的死因並不單純。

北新宿四丁目是位在JR中央線北側,跟舊神田上水,以及小潼橋街中間的三角地帶。附近有很多小住宅、公司宿舍、跟公寓。

牛尾到現場之後,看到轄區警局的巡邏車,與機搜(機動搜查隊)的車子已經先抵達,將現場給封鎖起來了。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通報者,竟很難得地還在一旁等著。那些流浪漢或是色狼就算髮現屍體,也幾乎不會通知警方。就算是廢棄的空屋,如果房子有人的話,發現的人還是可能吃上非法侵入住宅罪。就算沒有這個認知,他們也怕惹上麻煩。

警方首先向通報者進行簡單的詢問,了解發現屍體時候的情況,然後勘查現場。先從現場的周遭環境開始觀察,再逐漸地縮小範圍到屍體上。

死者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男性,身穿針織運動外套,著運動鞋。在運動鞋的橡膠鞋底上,完全沒附著現場附近地面上散落的玻璃、與瓦礫的碎屑。因此警方研判,被害人應該是先在別處遭人殺害,之後再被移到現場的。

死者身上,並沒有任何足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他身高約一百七十公分,身材偏瘦。身體上沒有遺留手術痕迹。

屍體右側腹朝下,右手在頭上垂直伸直,左手靠近肚臍旁邊,手指前端接觸床上。他的身體弓曲,右腳微微向前,而左腳則稍微往後彎曲。

他後腦的頭髮被血濕透,血液從傷口流到床上漸漸地凝固了,呈現黏稠狀。監識人員撥開他的頭髮一看,發現他的頭皮因為遭鈍器敲擊而凹陷,用手試著按壓,有種塌軟的觸感。除了後腦杓的傷口之外,沒有發現其他外傷。

死者的發色是黑色,沒有染髮,頭髮看起來好像剛剪過沒多久。屍體雙眼緊閉,從嘴巴跟鼻子有流出少量血液。

死亡時間過沒多久,只有在頸部的地方出現少許屍斑。屍體才剛開始死後僵硬。

案發現場之前是一間旅館,現在館內則是一片荒涼。發現屍體的房間,是裡面最好的一間房,放著一張雙人床。床雖然因為臟污已經變色了,但上面還鋪著床單,裡頭的彈簧也還完好如初,還是可以使用。

房間牆壁滿是龜裂,水泥都外露了,天花板上電燈的電線糾結垂落,地板上散落瓦礫跟玻璃碎片。但再怎麼說,住在這裡至少還能遮風避雨,比露宿野外來得強。

「應該是對附近環境熟的人,把屍體搬來這裡丟的吧。」

青柳低聲說道。致命傷位在腦後。會傷在這個部位,不太可能是死者自己所造成的。

知道在這種地方,有這麼一間廢棄大樓的人,除了當地人以外,就只有少數人了。而當地自從謠傳這間大樓鬧鬼之後,就不太有人敢進來了。如果不是無業男子為了暫宿一晚,不小心闖進來的話,屍體現在應該還沒被人發現吧。

還真的有人會利用大都市的死角,來做為棄屍地點。

新宿警局認定這是一起殺人事件,於是聯絡警視廳搜查一課。同時通知指令室(即勤務指揮中心)發布緊急命令,以現場為中心布下警網進行盤問。

搜查一課的人員到場。在沒有管理員、形同廢墟的大樓,任誰都能自由進出。大樓的入口處,雖然形式上掛著禁止進入的牌子,但是牌子上的字也因為風吹雨打而變得模糊不清。成了命案現場的大樓里,搬來了照明燈。

轄區員警聯合警視廳的監識課成員,組成監識小組,開始進行正式的蒐證工作。監識人員分頭進行拍照、採集腳印與指紋、找尋可疑痕迹、以及測量等工作。

牛尾跟青柳好久沒看到搜查一課的棟居了。

「啊,牛尾先生、青柳先生好久不見了。」

「棟居先生看起來氣色不錯。」

他們偶爾會偷閑用「民間交流」的名義去喝一杯,但是最近大家忙到都沒空見面了。

聽牛尾簡單敘述發現屍體的經過之後,棟居很快地加入調查的行列。

外出搜查案件的重點在於找尋目擊者、調查被害人身份、與調查被害人死前的行蹤。搜查人員分頭拿著被害人的即可拍照片,去詢問路人。

發現屍體的時間雖然在深夜,但是現場位於新宿西口超高層大樓群底下,而且歌舞伎町也在附近,所以路上應該還是會有行人通過。

監識採證完後,棟居跟牛尾負責勘查現場。

屍體除了後腦上致命的挫傷之外,沒有與兇手搏鬥的掙扎痕迹,現場也沒有任何打鬥的跡象。

驗屍結果顯示,被害者死亡時間大約在四到五個小時前。

從發現屍體的凌晨一點到現在,已經經過了兩個小時,因此推測的死亡時間,大概在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之間。

兇手在犯案後,似乎把被害人身上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悉數拿走了。

從受傷的部位以及形狀,研判兇器是類似鐵鎚的鈍器。但現場及周遭都沒發現這樣的東西。

在現場採集微物證據的牛尾,將手探近被害人的褲子,感覺手上似乎抓到些什麼東西。

「有發現到什麼嗎?」

棟居跟青柳很快地將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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