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那七爺

「敢情這些你都想到了呵,那還叫我來幹什麼?是不是腦子想得太累了,想放鬆一下呵?」許從良一邊揉著呼延小秋的乳房一邊笑嘻嘻地問。

那七爺發怒了。

做完手術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新京的嘉親王爺打電話,雖然貨物沒有少,但他這個面子丟得實在太大,這口惡氣要是不出,他簡直沒臉在哈爾濱待下去。

電話里他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向嘉親王爺訴說自己被「武力虐待」的經過,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於是傳到嘉親王爺耳朵里的事情變成了「警察廳大肆胡亂抓捕,無故扣押王府的財物,不但對嘉親王爺口出不遜,還開槍打傷那七爺、打死王爺府人員。」對日本人,那七爺也沒說好話,「縱容警察廳胡作非為,事發後拖延搶救」之類的惡語是一句也沒少。

聽到嘉親王爺在電話里粗重的喘氣聲,那七爺知道目的達到了,又擤了一把鼻涕以後掛了電話。之後,他把親隨叫到身邊,氣急敗壞地說:「多花點錢,開個新聞發布會,把哈爾濱各大報社的記者都請來!老子不把這口氣出夠,就不姓那!」

親隨忙回稟:「王爺您還不知道呢,這件事早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了,您做手術的時候,醫院外面就來了五六十個記者,估計現在的報紙上都是這條新聞!」

那七爺樂得捂著肚子直點頭,他卻不知道早在第一聲槍響的時候,許從良就派了人四下散播這條消息了。有人樂有人哭,警察廳里,葉勇獃獃地坐在辦公椅上,欲哭無淚。十分鐘前,他剛剛從金榮桂的辦公室里出來,帶回了一份解職書。

他知道這事還不算完,現在只是警察廳的內部調整,不管怎麼說,金榮桂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沒有對他下狠手,只是解職了事。但是那七爺和日本人會放過他嗎?

葉勇苦笑著搖搖頭。

清晨的事情滿大街都已經傳遍了,估計很快就會傳到新京,一個王爺被警察廳科長率部擊傷,誰會有好果子吃?單單一個那七爺,只要把狀子告到上面就夠他葉勇喝一壺的。還有日本人,雖然他們連溥儀都不放在眼裡,更不會關心一個王爺的死活,但是殺是剮應該由他們日本人說了算,哪裡輪得到他一個小科長耀武揚威呢?更何況日本人無時無刻不在宣揚「日滿共榮」,面子工程就要做得像樣,一個滿洲國的王爺被擊傷,無異於在日本人臉上吐一口口水,那個吐口水的人還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真是昏了腦子,攬這個瓷器活幹什麼啊!」葉勇狠狠捶著自己的腦袋,但腦袋怎麼疼也抵不上心疼。他現在後悔萬分,早知如此,何必逞強邀功呢?

聰明人和傻子的區別就在於此,聰明人往往在事前就能預測到結果,而傻子常常在事後發出慨嘆。

葉勇此時就變得聰明了一些,他推開窗戶,茫然地看著遙遙相對的關東軍特務機關本部大樓,他知道自己的命就掌握在松澤園治的張嘴閉嘴之間。其實葉勇有點高估自己了,松澤園治對這條狗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從吉村秀藏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以後,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把話題轉到了別處。

「秀藏,上次我跟你說的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吉村秀藏知道老師問的是什麼,忙回覆:「我已經派人秘密監視島本正一了,我發現他從第二師團借調了一個小隊,在哈爾濱至公主嶺之間的鐵路沿線展開搜索。」

松澤忙攤開地圖,仔細地查看著。

吉村繼續彙報:「另外我還查明,羅斯基搭乘的那列火車的行李員失蹤了。我懷疑羅斯基買通了行李員把那件國寶調了包,或者找個機會把那件寶物扔下了車,那麼肯定有人在車下接應。那塊金佛重達一百五十多斤,要是沒有運輸工具,兩三個人抬著走也很困難。而在鐵路沿線都有我們的駐兵進行搜索,如果他們運回來,沿途肯定被我們的人發現。所以我懷疑這件寶物肯定被藏在鐵路沿線附近,羅斯基等待風聲小一些的時候再取。不過,我始終沒有找到那個行李員的下落,估計島本也調查過,所以只有在鐵路沿線進行搜索。」

「肯定如此,否則你怎麼解釋島本的這個做法?」松澤詭秘地一笑,「難道他喜歡當巡道工?」

「問題是羅斯基北上這一路,我們的人始終乘機車沿鐵道線尾隨,如果有異常情況絕對逃不過去,這件金佛是怎麼調包的呢?」吉村喃喃著。

松澤合上地圖,眯起眼睛琢磨了一會兒,吩咐道:「不管怎麼說,島本的行蹤必須嚴密監視,他要是搶了這個功勞就會東山再起,我倒沒什麼,你可就永無抬頭之日了。」

「但現在全城戒嚴,我的人都分派下去了,一時間也難以抽調人手啊。」吉村為難道。

松澤園治冷笑一聲:「滿洲國的那位兒皇帝下個月就要起程赴日本朝見我們的天皇陛下,這個時候和諧的氣氛要比抓幾個共匪更重要。今天的事情一發生,新京那邊肯定有反應,在輿論和政治的干預下,我估計戒嚴持續不了幾天了,你把人馬該抽回來就抽回來,全力以赴查那件國寶的下落!」

「是,將軍。那警察廳的葉勇該怎麼處置呢?」吉村問。

松澤隨意地擺擺手:「給主人惹麻煩的狗還留著幹什麼?」

松澤園治的判斷很準確,三天以後,新京方面便下達了命令:鑒於維護日滿共榮的大局,停止在哈爾濱的戒嚴和搜捕。至於葉勇,則以「破壞日滿共榮」罪被逮捕、押赴新京受審。對葉勇的下場,許從良早有預料,但一塊心病去掉以後,他反而沒有什麼特別高興的感覺。這一天傍晚,看著庭院里滿地的枯黃落葉,許從良突然萌生出几絲傷感,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對不起葉勇。

酸猴子看在眼裡,勸道:「大哥,這年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是不把葉勇除掉,估計掉腦袋的就是你了。」說著,他把一個紙條塞給許從良,「快去呼延小姐那裡吧,這是我剛從死信箱里拿到的,估計又有急事了。」

許從良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情況有變,速來老地方。」

看罷,許從良匆忙穿好外套,拔腿就要出門。正這時,丫環秋萍匆匆跑進屋,「先生,外面有個叫林丹的小姐找您。」

許從良一愣,林丹從來沒有登過他家的門,今天怎麼突然來了?

他急忙跨步出迎,只見林丹身著素色薄襖,面容憔悴地站在門口,身旁還陪著一個商人打扮的男人。見許從良出來,林丹眼中露出几絲喜悅之色,但馬上換成了謹慎,她偷偷向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後說道:「許科長,等您等得可好苦呀。這是我遠方的親戚,來哈爾濱做生意,想拜訪一下您。」

許從良知道林丹是在做戲,於是也順著話題笑道:「林老闆這麼說就太抬舉我了,什麼拜訪不拜訪的,都是朋友,有空來做客就是。來,快請進!」

把兩人讓進庭院,許從良忙把大門關嚴,回頭便問:「林丹,你還好吧?這些天我騰不出空,只好讓彩霞她們陪你。前天我讓酸猴子給你送的西洋參你吃了沒有?那東西是大補,你千萬別因為你哥的事兒傷了身子!」

林丹「嗯」了一聲,隨即眼圈一紅,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一旁的男人輕輕咳嗽了一聲,輕聲說:「許科長,我們裡面說話吧。」

林丹也止住悲傷,小聲對許從良說:「這位是我的上級孫同志,有要事和你商量。」

許從良點了點頭,領兩人向書房走去,順道叮囑秋萍:「要是有人來找我,就說我出去了。」

等把兩人帶進房間,他又把酸猴子叫過來:「你在大門口盯著,有風吹草動就按兩聲喇叭。」

都交代完畢,許從良才請兩人落座,問道:「林丹,這位孫同志……」

「我是林森、林丹同志的上級領導,叫我老孫就好。前幾天鬼子在哈爾濱進行了大搜捕,如果沒有許科長的配合,木幫的同志們處境就非常危險了。」

許從良和這位孫同志素無瓜葛,他可不想一上來就走得太近,手一搖笑道:「配合你們倒談不上,我做的那些事是為了我在木幫的兄弟。」

孫同志笑笑:「不管怎麼說,許科長的英勇舉動幫了我們的大忙,對此我代表組織深表感謝。此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請許科長幫忙。帽兒山一戰後,鬼子在五常展開了大掃蕩,光是這幾天就進行了五六次戰鬥,同志們的傷亡很大。以前林森同志在的時候,還能弄些藥品,但現在他不在了,我們一時間很難弄到這些東西,所以……」

「弄藥品是吧?」許從良打斷了他,忽地慘然一笑,「要是沒帽兒山那場血戰,鬼子也不會大掃蕩,你們游擊隊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傷亡。」

「許從良!」林丹聽他話里怨氣十足,忙沖他使了個眼色。

看在林丹的面子上,許從良強忍住怨氣,不料老孫卻皺起了眉頭,鄭重地說:「許科長,話不能那麼說,對敵鬥爭總要付出代價的,你們體會不到戰鬥的殘酷,在戰場上流血、乃至犧牲都是不可避免的,我們的同志不顧犧牲浴血奮戰,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力減少他們的傷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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