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年三十晚上

吉村正要答話,一個士兵飛奔過來,興奮地報告:「隊長,我們發現了那個人的腳印!」

黑暗中吉村秀藏的眼睛猛地一亮,馬上沖士兵擺了擺手,掉頭沖許從良說:「我這邊還有公務,改天再聚吧!」

看完桌子上的這些菜肴,許從良把目光投向圍坐在飯桌旁的朋友們——林森、林丹、劉闖、彩霞、酸猴子、大煙袋鍋子、孫大個子,嘿嘿笑道:「我許從良活了三十年,覺得今年才真正過了一次年三十。以往吃得再好也沒家的感覺,現在可好了,兄弟姐妹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簡直是神仙一樣的日子!」

「就是,吃飽喝足、開心過個年,然後接著打小鬼子,這才是爺們過的日子!」劉闖一邊給眾人往碗里倒酒一邊興高采烈地說。

林森舉起面前的酒碗,忽地嘆了口氣:「只可惜立軍還有那些犧牲的同志沒有這個口福了。來,咱們這第一杯酒先敬給這些犧牲的壯士們,希望他們泉下有知保佑我們早日把小鬼子趕出東北!」

在「解救」出松澤惠子和呼延小秋的第二天,李立軍就因為傷勢過重在獄中犧牲了。此時說到李立軍,在座的人眼眶都濕潤了,見眾人的心情都壓抑起來,許從良眼珠一轉,站起身鄭重地將酒碗里的酒撒到了地上,不過口中卻喋喋不休地調侃道:「老李啊,你在那邊兒雖說享福,可恐怕喝不到這麼好的酒,多喝兩杯哈!」

林丹一愣,不知道許從良所說的「享福」是什麼意思,許從良看出了林丹的疑惑,沖她一笑,繼續搖頭晃腦地說:「老李啊,這陰間的什麼鬼啊神的,咱們中國人弄得最清楚了,小日本鬼子去了保准摸不到門路,你到了那邊肯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就先替我們多欺負欺負小日本。那邊的小鬼子要是不夠,我們這幫兄弟多殺幾個給你送過去!」

聽了許從良這番油嘴滑舌的話,林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雖說眼中還噙著淚水,但心情已然好了許多,心道:「這沉重的事情也就到了許從良這個邪門的人那裡能變得輕鬆。」

見大家臉上不再凝重,許從良沖酸猴子一努嘴,這小子美滋滋地把一個大兜子拿了過來。

「托林老闆、林家妹子、劉三爺的福,我家大哥這幾個月是春風得意,正趕上過年了,弄來些好玩意兒和大家一起樂和樂和。」

說著,他從兜里先掏出了幾瓶花花綠綠的瓶子遞給林丹和彩霞:「兩位大美女,這是我大哥託人從法國弄來的香水,專門給你們兩位捎的。」

彩霞笑逐顏開地接過來,林丹卻不禁沖許從良笑著撇了下嘴,她知道酸猴子這是故作玄虛——許從良交際再廣,也不至於能有朋友從法國捎東西過來。香水肯定是真貨,但十有八九是哪個商人朋友送的,到了酸猴子嘴裡就走了樣。

許從良見林丹的眼神撇過來,心都美醉了,腳底下又踢了酸猴子一下。酸猴子這時候也不給大哥面子了,笑著嘟囔道:「知道,知道,你給林家妹子和彩霞的禮物我不得一樣一樣拿嘛!你挖空心思弄的這些東西,自己不好意思送,還得我張羅!」

這話說得任誰都明白了許從良的心思,彩霞悄悄捅了一下林丹,林丹早已是羞紅了臉。

酸猴子嘿嘿笑著又拿出幾張紙券,眨巴著眼睛說道:「你倆可別小瞧這幾張紙,老管用了——這是秋林公司的貴賓券。那天喝酒的時候,秋林公司的老闆說了,拿著這券不但享受貴賓服務,還能買到小鬼子才能用的緊俏商品,而且能打四折呢!」

劉闖憋不住了,忙問:「那我和林老闆的禮物在哪兒呢?」

酸猴子聞聽這話,臉色忽然變得凝重,手腳也不再亂動,小心翼翼地把一個小包放到桌子上。「你們兩位大老闆的禮物可重得多!」

這話把林森也弄愣了,一個小包里能放多重的東西?許從良見狀,哈哈笑道:「酸猴子也會開玩笑了。這裡面的東西不是分量重,而是重要。」

說著,他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包裹遞給劉闖:「劉三爺,我知道很多關里來的窮苦人都投奔了你,不過你們木幫是干體力活的,有的人幹不了伐木的活兒,那就等於你多養了好幾十口子人。我在城郊有一片地,百八十畝,你讓那些人去種地,這不是兩全其美嗎?這是地契,你收好!」

劉闖一驚,哪想到會收到這麼大的禮?一雙大手忙不迭地搖晃:「這哪兒行啊!這不行!大哥你把這片地給我們種,我們就享了大福了,哪還能要地契呢!」

林森在旁也勸道:「許從良,地契還是你收著吧。這塊地在你的名下,周圍的衙役也不敢造次,苛捐雜稅也不敢亂收。要是在劉三爺名下,估計糧食還沒熟,人早就餓死了。」

見兩人這般說,許從良也不再勉強,把地契收了回來。轉手又拿出一個厚厚的布包,沖林森笑道:「但這個,你肯定得搶過去。」

林丹好奇地摸了摸,感覺裡面是一厚疊方方正正的本本之類的東西,笑問:「這是什麼東西呀?該不會是女孩子的照片,你要給我哥保媒吧?」

「你哥哥結婚怎麼了?我巴不得他成家呢。」

「為啥?」

「他成家了,你還總賴在哥嫂家不成?那就趕緊得找婆家了。」許從良一臉壞笑著說。

見妹妹又羞紅了臉,林森笑著把話題引回來:「許從良,你就別賣關子了,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寶貝啊?」

許從良將布包打開,林森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裡面是二十多本證件!

「林大哥,你們游擊隊常常需要改頭換面出入哈爾濱和附近的城鎮,有了這些證件就少了很多盤查了。對了,這裡面我還特意給你和你妹子弄了兩張特別通行證,只要是東三省的範圍內,你們倆隨便溜達就是了。」

這可是比金子還貴重的禮物!林森激動地握住許從良的手,連連稱謝。許從良哈哈一笑,說:「怎麼樣?你家妹子平日里總說我弔兒郎當,結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可這些寶貝不通過這些人怎麼弄得出來?你們啊,什麼都好,就是太正經了。不管辦什麼事,都是這個不行、那個不準。」

他的話剛開個頭就被林丹笑盈盈地攔住,她抓過許從良的酒杯,倒了滿滿一杯白酒,又塞到他嘴邊:「行啦,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能說似的!話又說回來了,我什麼時候說你壞話了?」

許從良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端著酒杯傻笑著,愣是半天沒說出話來。眾人看林丹把許從良整治得服服帖帖,不禁哈哈大笑,笑聲中大家也紛紛舉起酒杯。

東北人好喝酒,更準確地說是敢喝酒,酒量倒不見得個個都高,但坐在酒桌上沒有一個怕喝的。滿桌的佳肴再加上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更是喝得不亦樂乎,菜剛吃幾口,兩大罈子小燒就已經喝了一半,直喝得眾人臉上都泛起了紅潮,話題也越來越多。

幾個月以來,許從良經常將獲得的消息傳遞給林丹兄妹,和他們的關係越來越熱乎,而林丹對他的笑容也越來越多。許從良看得出那是真誠的笑,而不是以往那種逢迎客人的笑。此時看林丹和彩霞親熱地聊著天,他忽地心生一計,沖彩霞笑道:「彩霞呀,我那個兄弟現在房子也有了,就差一個老婆了,你幫著留意點,有合適的給介紹一個。」

說的同時,他伸腳在桌子底下踢了酸猴子一下,酸猴子是許從良肚子里的蛔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邊打著酒嗝一邊沖彩霞連連搖手道:「拉倒吧,你要是有合適的還是給我大哥介紹,豈有大哥沒結婚、小弟辦喜事的道理?」

彩霞哪有許從良的這般心機,一拉身旁林丹的手,說:「我看林家妹子就不錯。」

許從良就等著這句話呢,連忙接道:「林家妹子那麼漂亮,哪裡瞅得上我許從良?天天晚上夢到大妹子就知足了。」

這話說得曖昧至極,任誰都聽得出裡面的含義,林丹臉更紅了,不過她反應也快,伶牙俐齒地接道:「許大隊長那麼瀟洒,還用別人介紹?我看你和呼延小秋就挺合適的呢,上次呼延小秋受傷,許大隊長比自己受傷還著急呢!還有那個松澤惠子,據說是許大隊長親手抱上車的呢!」

被林丹揭了老底,許從良臉也不紅,嘿嘿笑著瞅著林丹,似乎只要是林丹和他說話,不管是什麼他都愛聽。林丹見許從良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正要再損他幾句,忽聽到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鞭炮聲。

酸猴子笑道:「誰這麼有眼力見兒,聽到我大哥要結婚就放上炮了?」

許從良卻沒笑,他又聽了兩聲,隨即臉色一沉,驚道:「這不是鞭炮的聲音,是他奶奶的槍聲!」

林森和劉闖也聽出了端倪,騰地站了起來,掏出手槍奔到窗前。林森輕輕拉開窗帘向外看去,只見夜色之中十幾個鬼子正蜂擁著向這邊奔來,子彈劃破夜空里,此起彼伏地呼嘯著。

「媽的!難道鬼子發現這個地方了?」劉闖罵了一句,扣下手槍的保險就要下樓。

林森一把拽住劉闖,喝道:「不要緊張,鬼子要是發現我們肯定是秘密包圍,絕不會把動靜鬧得這麼大,再看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