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白菜葉」

等李立軍喘息了幾口,拿著鐵刷子的手下踱步過來,幸災樂禍地瞅了瞅李立軍,然後將鐵刷子置到他的肩膀頭,緊接著就是向下用力地一划!被熱水燙過的皮膚已變得像紙一般薄,再加上那帶著倒刺的鐵刷子,李立軍胳膊上的皮肉頓時像被撕碎的紙片一樣飛散開來!

半個小時以後,許從良終於明白了蔡聖孟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千叮嚀、萬囑咐,這個共黨分子非常狡猾,你們一定要小心行事,可到頭來還是壞在了你們這群草包身上!」金榮桂聲色俱厲地訓斥著蔡聖孟,然後用餘光瞟了一眼坐在自己辦公椅上的小林覺,口氣稍微緩和一些,哼道,「也幸好你們反應得快,及時將那個叫李立軍的共黨要犯擒獲,要是他逃了或者死了,那我們的損失就更大了。」

金榮桂確實很生氣,如果小林覺不在場,他的巴掌早就扇到了蔡聖孟的臉上。但小林覺在場,他就必須把氣忍下來,而且還要想方設法為部下開脫。作為老大,關鍵時刻必須要罩著手下,否則丟臉的是自己,這個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蔡聖孟垂著頭聽完金榮桂的訓斥,剛想開口申辯兩句,忽然聽到小林覺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於是急忙把嘴閉上,與此同時冷汗迭出,他不知道小林覺會帶來松澤園治對自己的什麼「宣判」。

小林覺咳嗽兩聲後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半眯著眼睛緩緩掃視著面前這五個人。不論是金榮桂,還是「白菜葉」三人,都被盯得渾身豎起了雞皮疙瘩,只有許從良不但不緊張,反而有種興奮的感覺。

他倒不是因為蔡聖孟倒霉而幸災樂禍,而是因為他猜測,自己就要被提拔了。

和「白菜葉」三人一起站在金榮桂的辦公室里密謀,是許從良不曾想過的事情,至少在他看來,還得過一陣子自己才可能有這等待遇。畢竟「白菜葉」三人是廳長的心腹,機密的事情肯定是最貼心的人才能知曉。現在,小林覺把自己也叫進了辦公室,這說明日本人,對「白菜葉」的組合已經不滿,開始安插自己中意的人了。

他正琢磨著,小林覺的聲音已在辦公室里響了起來。

「共黨要犯既然被抓捕歸案,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突擊審問,得到更多的信息!現在我傳達松澤將軍的指示:葉勇負責四號倉庫守衛任務取消,白受天全力突擊審訊李立軍。此外,松澤將軍命令警察廳成立一個特別行動隊,專門負責調查反滿抗日分子,隊長由許從良擔任,工作就從這次審訊李立軍開始。至於蔡科長——」小林覺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蔡科長身兼二職,工作量太大反而不利於集中精力,你接替許從良完成日本商會晚宴的安保工作以後只負責司法科的工作就好,收捐科暫時由白受天科長一併負責。」

說完,小林覺再也不看眾人,徑直向門口走去,不過臨出門之前陰陰地甩下一句話:「今天這樣的事情如果在關東軍發生,咱們大家就該在軍事法庭見面了。不過松澤將軍寬厚待人,替你們把責任攬過去了。只是希望你們記住,你們不是在給警察廳辦差,也不是給滿洲國辦差,而是在為大日本帝國服務,在為天皇陛下盡忠!這句話松澤將軍只說了一遍,我也只傳達一次,剩下的意思你們應該明白!」

金榮桂幾人聽得汗流浹背,忙唯唯地恭送小林覺離開。蔡聖孟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正往外走,忽然衣襟被人拉了一下,他回頭一看,許從良正對自己擠眉弄眼,於是停下了腳步。

「什麼事?」等前面幾人稍遠一些,蔡聖孟小聲問。

「日本商會晚宴的事兒你是怎麼打算的?」

蔡聖孟自然明白許從良指的是什麼,嘆了一口氣說:「還能怎麼樣,只能是暫時罷手了。你沒看老兄我正走背運嗎?要是弄死那個日本商人,即便日本人查不出原因,也肯定得找我的碴。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許從良微微一笑,搖頭道:「蔡大哥,這麼收手不等於前功盡棄嗎?小弟倒有一條以退為進的計策……」說完,他湊近蔡聖孟,飛快地耳語了幾句。

蔡聖孟一邊聽,臉色也陰晴變化不定,等到許從良說完,他直勾勾地瞅了許從良幾秒鐘,才說:「你才是咱們警察廳的小諸葛啊!」

許從良笑著告辭而去,雖然現在蔡聖孟被削了收捐科科長的官職,正處在落魄失意的時候,但許從良清楚,此刻絕對不能落井下石,也不能不聞不問,只有幫著蔡聖孟渡過這道難關,才能協力對抗白受天。

剛才小林覺宣布命令的同時,許從良一直用餘光瞄著白受天。當小林覺說到蔡聖孟的收捐科劃歸白受天負責時,許從良注意到,白受天雖是臉上不露聲色,但右手的大拇指卻掐了一下食指,顯然是在控制著心中的喜悅。

這也難怪,「白菜葉」之中最有實權的自然是白受天,他管轄著警察廳的兩大命門:機要室和特務科。但最肥的卻是蔡聖孟的收捐科,全哈爾濱市大大小小的商鋪所繳納的稅款都經過蔡聖孟之手,每天拿著鋼筆在各種報表上寫上幾筆,就能飛來一筆筆橫財。如今,這個肥缺劃歸了自己,任白受天怎麼有城府,也無法做到心靜如水了,更何況這還意味著在日本人的眼裡,白受天顯然從「白菜葉」三人中脫穎而出,成為副廳長的最佳人選了。

對於這些,許從良不用費太多心思就能想明白,他也相信,金榮桂和「白菜葉」也肯定明白,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日本人為什麼要這麼做?雖然松澤園治對警察廳的事務可以隨便擺布,但維持一個和諧的局面不是很好嗎?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但現在卻沒時間琢磨這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去審訊室,白受天是個軟硬兼施的傢伙,李立軍如果扛不住一旦叛變,那許從良自己的小命就危在旦夕了。

還沒走到審訊室的門口,許從良就聽見了李立軍義憤填膺的怒吼聲,「要殺要剮由你們,不過不管怎麼樣,你們都休想從我嘴裡得到有用的東西!」

許從良稍稍鬆了一口氣,至少到目前為止,李立軍的骨頭還很硬,可一旦「享受」了大刑,他還能這樣堅定嗎?

他疾步走近審訊室,只見李立軍被五花大綁在靠牆的審訊架上,各種刑具羅列兩旁,白受天的幾個手下正用清水洗刷著一個帶著密密麻麻小倒刺的鐵刷子,而在審訊室中間則支起了一個鐵鍋,鐵鍋里的水正慢慢翻滾著,騰起的熱氣將審訊室變得如蒸籠一般。

許從良倏地冒汗了,不過不是熱的,而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這個小刷子可不簡單,是白受天苦心琢磨出來的一種刑具,雖然看起來不起眼,但卻殘酷無比。正這時,白受天已滿臉堆笑地站了起來:「許署長,哦,應該稱做許隊長了,快請入座,我正等著你呢。怎麼樣,咱們現在就正式開始審訊?」

許從良忙迎過去,笑道:「白科長您太客氣了,我只是奉命來陪審,大主意還得您來拿呵。」

說完,他瞅了瞅被綁在刑架上的李立軍,冷笑道:「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強硬,真是令人佩服!但要是我就不這麼強硬,你或許還等著你的同夥來救你,但我要告訴你,即便你這個白日夢能成真,你也得挺過這些刑具才行。所以,我還是勸你招了,別遭這份罪了!」

白受天聞聽,不由得心中譏笑,心道:許從良還是嫩啊,對這個死硬的共產黨說這些話有什麼用?他當然想不出來,許從良正在向李立軍傳達著自己的意思,那就是——你一定要挺過嚴刑拷打,我們一定會想法救你出去!

許從良說的同時,細細看著李立軍的表情。果然,李立軍聽到那句話以後,眉頭微微挑了一下,緊跟著哈哈笑道:「難為你這個狗漢奸還為我想得這麼周到,我告訴你,我既然被你們抓了,就沒打算活著出去!你們那些刑具該用就用,它們能打爛我的皮肉,卻撬不開我的嘴!」

許從良心裡一喜,李立軍這句話也把自己的心意傳達了出來。有了這句話,他暫時放下了點心。白受天則忍不住了,陰陽怪氣地說:「李先生,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看來你們共產黨都喜歡這一套路數,上次孫魁就是這樣,吃盡了苦頭才幡然悔悟,你說這又何苦呢?」

李立軍斜了白受天一眼,鄙夷地說:「那你就試試吧。」說罷,他朗聲大笑:「我已經把情報傳達出去了,你們想利用這個機會將我們一網打盡,可惜這如意算盤落空了!我已經完成了組織上交給我的任務,死又何懼?真正倒霉的是你們才對!」

見多說無益,白受天沖手下狠狠地一揮手,一個手下走到燒著水的大鍋前,舀了一盆滾燙的開水,轉頭問白受天:「科長,先從哪裡刷?」

「他不是槍法准嗎?那就先刷刷他的右胳膊。」白受天說完,掏出兩個棉花球塞進了耳朵里,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可不喜歡聽到即將到來的嘶喊聲。

手下得令,轉過身沖李立軍嘿嘿笑道:「你不是骨頭硬嗎?那就讓你嘗嘗這個滋味!」

話音剛落,一盆冒著濃濃熱氣的開水便嘩的一聲潑到了李立軍的右臂上!

「啊——」隨著咬斷鋼牙的一聲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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