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破案的藝術

「當然,等你去了奈何橋,我送你一百張十億元的鈔票。」等酸猴子坐上來,許從良示意警員開車。隨著摩托車突突的啟動聲,酸猴子醒悟過來。

「你是說冥幣!對了,鞋印上還沾著白色的像碎細紙條一樣的東西,那一定是紙馬的尾巴、鬃毛之類的。」

送走吉村秀藏,許從良立刻就把屁股按在了板凳上,一雙小眼睛也緊緊盯住了案件資料。

吉村秀藏拿過來的資料很詳細,從案發現場的照片到子彈的痕檢報告,再到憲兵隊偵查的記錄一應俱全。

看了半晌,許從良不禁對吉村秀藏暗挑大拇指,自己所能想到的情況這個日本人也都想到了,看起來是個真有兩下子的主兒。不過,許從良倒也不急,從案發現場拍攝的幾張鞋印的照片和那三次作案的區域,他隱約嗅到了一些兇手的氣味。

那三次作案的區域都在哈爾濱的城北,而且一次比一次偏北,不過憲兵隊在哈爾濱城北方圓十幾公里搜查個遍,可疑的人抓了一卡車,也沒抓到真正的兇手。

「小鬼子啊,說你們什麼好呢,你們那狗腦子裡都是一根筋,連聲東擊西的道理都不知道。」許從良嘟囔著,走到窗口放眼向外眺望,倒不是外面有什麼特別的景緻,而是想休養一下眼睛。

正這時,酸猴子躥進了屋,瞅著許從良又是捶胸頓足,又是唉聲嘆氣。

「你咋了?讓屎憋住了?要不出去開車遛兩圈。」許從良手一揚,把摩托車鑰匙扔過去,然後叼起一根煙悠閑地抽起來。

「吉村那傢伙明顯是在利用你啊,你怎麼還應承下來?」酸猴子急道。

許從良嘿嘿一笑:「不要怕被別人利用嘛,人家利用你,說明你還有用。」

酸猴子遲疑了一下,又嘟囔了起來:「可你也不能啥都要啊!這小日本的東西可不是白給的,你現在是美了,要是到時候破不了那案子,怎麼和吉村交差?」酸猴子一臉苦瓜相,攥著摩托車鑰匙直揮手。

「你見過我什麼時候干過賠本的買賣?今天我要的這還是少的,要不是看吉村那小子給我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我還想再要幾桿三八大蓋呢!」

酸猴子吐吐舌頭,鬆了口氣。「敢情你早就找到線索了。」

「有個屁線索!你以為我是神仙啊?再者說,就是有線索我還能告訴吉村?我就是當王八也不能當漢奸啊。」

「那你怎麼還答應幫他破案?」酸猴子又迷糊了。

「你這個猴子啊,成天看《西遊記》,就學會了孫悟空的打打殺殺,別的啥也沒學會。」

「那你學會什麼了?」酸猴子哼了一聲。

許從良搖頭晃腦地說:「《西遊記》告訴我們:凡是有後台的妖怪都被接走了,凡是沒後台的都被一棒子打死了。」

酸猴子的嘴撇到了耳朵根子:「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又開始琢磨搭小日本這塊跳板了。」

「怎麼?我就是搭小日本這塊跳板,我也沒出賣自己的良心。這年頭先把肚子填飽了,日子過得舒服了是真格的。要是蔣委員長和少帥拿起槍和小日本干,我也拿槍上前線去,可現在呢,他們跑得遠遠的,成天吃香喝辣,我們老百姓就該餓著肚子打鬼子?再者說了,這個機會我要不抓住,過幾天金榮桂就得找個由子把我整死,即便他把我當個屁放了,我就在這個窮地方待一輩子?」

看著酸猴子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許從良笑笑,把他拉到近前。「行了,你別琢磨那些了,先幫我看看這個。」說著他把一張照片遞了過去。酸猴子一看,照片上是一雙踩在泥地上的鞋印,雖然不太清晰,但也能看出來是一雙三截頭皮鞋的鞋印。

「這咋了?不就是一雙皮鞋嗎?」

「你再看看鞋印上印的是什麼?」許從良提示著。

酸猴子再一看,鞋印果然有點古怪。正常的鞋印無非就是鞋底的紋理,可這張照片上,鞋印上好像還沾著一層東西,將紋理弄得亂七八糟。

「好像是寫著什麼字呢?」酸猴子拿來紙筆,仔細地描了下來。

「好好看看寫的是什麼字,要是咱倆看的都是一樣的字,那就確定無誤了。」許從良也湊了過來。

「好像是……『十』和『億』……」酸猴子喃喃著,「十億,這是啥意思?沒聽過這個牌子的鞋啊?」

「哈哈,那你見過十億元的錢沒有?」許從良拽著酸猴子大步向外走去,出門的時候又叫上了一個機靈的警員。

「十億元錢?你見過?」酸猴子一邊一路小跑地跟著,一邊撇著嘴。

「當然,等你去了奈何橋,我送你一百張十億元的鈔票。」等酸猴子坐上來,許從良示意警員開車。隨著摩托車突突的啟動聲,酸猴子醒悟過來。

「你是說冥幣!對了,鞋印上還沾著白色的像碎細紙條一樣的東西,那一定是紙馬的尾巴、鬃毛之類的。」

「對嘍!」許從良話音未落,摩托車已噴著煙沖了出去。風雪之中,許從良大聲道:「這種面額的冥幣在咱們哈爾濱只有城南的老孫家才有,兇手作案的那天下雨,鞋底沾上了冥幣,那他一定走過燒紙錢的地方。到老孫家店鋪看看,一定能查出線索來!」

酸猴子聽了心花怒放,坐在摩托車上,雖然被冷颼颼的西北風吹得直淌眼淚,卻也不覺得難受了。但美了幾分鐘以後,他忽然嚷道:「哎呀,大哥,不對啊!」

「怎麼了?」許從良笑呵呵地問。他心情不錯,在白茫茫的雪地中飛馳,真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唯一讓他不舒服的就是摩托車前掛著的那面呼呼直飄的日本膏藥旗。

「老孫家店鋪雖然每天賣出不少紙錢,但不會登記是誰買的啊?你見過買燒紙還要記下名字和住址的?」

「查紙錢自然查不出線索,但別忘了現場還有扎的紙馬的痕迹呢——家裡人的祭日的時候很少燒紙人紙馬,無非就是燒紙錢,但是出殯的時候肯定是要用的,而出殯前肯定要事先預定這些東西,既然要預定,那麼就會留下定金;既然要留下定金,就會開收據;既然要開收據,那就要寫上名字……哦,天啊,浪費我這麼多的唾沫,你小子可真是笨到家了!」

酸猴子張口結舌地看著許從良,正準備從肚子里掏出點詞兒來反駁一句,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吹得他猛然打個哆嗦,順勢一個噴嚏朝許從良打過去。

許從良和酸猴子鬧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在木幫里,劉闖和李立軍卻都陷入了沉默。幾分鐘前,兩人都緊張地看著大煙袋鍋子,但是,當大煙袋鍋子的嘴裡吐出一句話以後,兩人頓時失去了精神。

——「不行了,這位兄弟走了。」

正沉默間,孫大個子跑到大煙袋鍋子身旁,緊張地說:「那邊的幾個兄弟高燒一直不退,燙得厲害,怎麼辦啊?」

大煙袋鍋子吧嗒了兩口煙,有氣無力地說:「我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但這幾個兄弟的傷太重,弄不來洋葯也是白搭。」

劉闖眼睛一瞪,沖大煙袋鍋子嚷道:「李兄弟他們也想辦法了,只是這些藥品市面上都沒有,花多少錢也買不來啊!你要不把這幾個兄弟的傷治好,就把喝的酒都給我吐出來!」

眼見要爭吵起來,李立軍忙攔住劉闖,勸解道:「現在咱們最主要的是想個辦法,不是爭吵的時候。」

「有什麼法子?這些好葯市面上都沒有,除非——」劉闖嘟囔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對了,我大哥許從良在警察廳,或許他能有門路弄到葯!」

李立軍忙問:「劉三爺,你說的這個許從良是什麼人?」

劉闖將他和許從良的交情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李立軍尋思了一陣,忽然道:「我聽你這麼說,許從良雖然在警察廳當差,但也是個仇恨小鬼子、有血性的漢子。」

「那當然,我許大哥最恨的就是小日本。」劉闖拍著胸脯打包票。

「既然如此,我們就直接找他,把咱們的情況和他說,看看能不能搞到葯。」

劉闖慨然答應:「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找許大哥!」

劉闖和李立軍往北郊警察署趕的時候,許從良正站在「地包」街頭,用他那雙小眼睛仔細地巡視著。

十幾分鐘前他剛從孫家店鋪出來,和料想的一樣,果然從登記冊上找到了一個線索——案發前幾天,一戶姓白的人家家裡老人去世,訂購了很多殯葬用品,出殯時間和案發時間正是同一天!

一看到登記的地點,酸猴子就樂了。在哈爾濱,地包街和中央大街一樣繁華,只不過中央大街是屬於陽春白雪,地包街則是下里巴人。

地包街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叫「地包」也不是因為這裡地勢高,而是來自俄語的譯音。在俄語里,「地包」是機車庫的意思,顧名思義,有很多俄羅斯的鐵路工人住在這裡。外國人多了,來和他們做買賣的中國人也就多了,起初賣菜、賣肉、賣水果的聚集在這裡,慢慢地其他營生也多了起來,什麼說書的、走江湖賣藝的、賣大力丸的、點痦子的、開小飯館的……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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