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保險柜

想著許從良的千叮嚀萬囑咐,酸猴子小心翼翼地按下檯燈開關。

檯燈亮了,隨即酸猴子的心也豁然敞亮——隨著燈光亮起,保險柜的側面緩緩伸出一個夾板。酸猴子興奮地奔過去,只見夾板上明晃晃地嵌著六個按鈕!

走出十幾步,許從良遇見「熟人」了——帶隊的正是昨天在小樹林里見到的憲兵隊副隊長吉村秀藏!許從良腦子一轉,計上心來,急走幾步來到了吉村面前。

「哎呀,這不是吉村隊長嗎?有公幹?」他特意把「副」字省了,外加一臉的笑容。

吉村看到許從良和他身後的一隊警察,也是一愣,指著圍聚在領事館門前的木幫人眾問許從良:「你是來處理這件事的?」

許從良點頭應道:「是啊,我奉了松澤機關長和金廳長的命令來的。您呢?不會也是為這事兒來的吧?」

許從良猜測,吉村秀藏突然冒出來,只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金榮桂根本沒替他在日本人那邊爭取條件,再一個可能就是憲兵隊這邊沒接到命令。不管怎麼說,單單報上金榮桂的名號肯定不管用,於是許從良拋出了松澤園治的名頭。

許從良其實猜錯了,金榮桂確實向松澤爭取到了條件,松澤也派小林覺通知了憲兵隊隊長島本正一。但他唯一沒料到的是,島本正一對特務機關本部對自己橫加干涉的舉動耿耿於懷,竟沒通知副隊長吉村秀藏!領事館這邊槍聲一響,吉村秀藏自然帶著人馬趕了過來。

不過,許從良連蒙帶騙的這一句「松澤機關長」倒真把吉村弄迷糊了。假傳金榮桂的命令還有可能,但要是假傳松澤機關長的命令,那這人純粹是瘋了。看到吉村秀藏猶豫著停下步子,許從良知道成功了一大半,於是緊跟著笑道:「對了,我還忘了一件事,是關於昨天的那個案子,我有了點線索。」

吉村秀藏的眼睛頓時一亮,忙問:「什麼線索?」

許從良先是心裡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然後壓低聲音說:「我忽然想到,兇手會不會精通日語呢?」吉村一愣,瞬間就明白過來,連連點頭。

許從良見狀,知道吉村的心思已經不在領事館這邊了,於是雙拳一抱,說:「那我就不打擾吉村隊長的公務了,我也得趕緊料理領事館的事情。」

吉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這條線索,聽許從良說完,他下意識地沖手下一擺手:「收隊!」

看著憲兵隊走得遠了,許從良嘿嘿一笑,帶著自己的人馬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領事館。

「怎麼了?出什麼事啦?」一邊大聲吆喝著,許從良一邊四下打量。蘇俄領事館裡已是一片狼藉,原本潔凈的大理石地面上除了亂七八糟的泥腳印就是撕碎的紙張、打碎的瓷器碎片,領事館的工作人員一個個面如土色,而幾十個木幫的壯漢正叼著煙捲,罵罵咧咧地在走廊里溜達。

許從良打量之時,一個身著西裝的中年人已怒氣沖沖地直奔他而來,人還沒到面前,咆哮的聲音已經衝進了許從良的耳朵:「你們滿洲國有沒有法律?有沒有規矩?」

「大呼小叫地幹什麼?找你們的負責人來!」許從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其實他在金榮桂所給的資料里看過照片,知道此人是誰。

「我是蘇聯駐哈爾濱的領事梅捷洛夫!你是來負責這起案件的?」

「案件?什麼案件?」許從良沒好氣地瞪了梅捷洛夫一眼,「什麼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在這裡給我下定義了?」

梅捷洛夫沒料到這個中國警察竟用這麼蠻橫的態度對他,自從到了哈爾濱以來,不用說滿洲國的官員,即便是日本人也要對他禮讓三分,他哪裡受過這種呵斥?一時間竟被弄得干張著大嘴,說不出話來了。劉闖在旁瞧得真切,不等梅捷洛夫開口,早搶前一步告起了狀:「青天大老爺啊,你們可算來了,您給評評理,他們老毛子欠錢不給,還讓不讓我們老百姓活了啊!」

梅捷洛夫也反應過來,急忙分辯道:「警察先生,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是他們——」他剛沖著劉闖一指,看見劉闖凶神惡煞般的目光,忙掉過頭接著說:「是他們無法無天,硬闖進來……」

「行了行了!」許從良懶得聽這些解釋,翻著白眼道:「這事情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你就讓我站在這裡聽?」

梅捷洛夫越聽越覺得今天的事情怪異,可又拿這個中國警察沒辦法,只好沖樓梯一指:「那、那我們去樓上的會議室吧。」說完,他拉過秘書,用俄語小聲說:「快給日本憲兵隊打電話,要求他們來處理!」

「你就打電話去吧,今天沒人能幫得了你!」許從良斜眼瞅著,心裡好笑,雖然聽不懂俄語,但他大概也能猜出來一二。等上了二樓,許從良瞅著樓下人頭攢動的混亂景象,嚴厲地命令道:「把樓下的人都分開,集中到兩個房間里,省得一會兒再鬧起來!」

說完,他沖酸猴子使了個眼色,然後隨著梅捷洛夫走進了會議室。許從良的命令一下達,除了劉一山以外,其餘的警察荷槍實彈地衝下了樓梯,酸猴子瞄準時機飛快地跑向領事辦公室。

門是鎖著的,但對於酸猴子來說,這根本不是問題。他從兜里掏出一把特製的鐵絲,插進鑰匙孔里,輕巧地扭動了十幾秒鐘之後,門輕輕地開了。

酸猴子閃身進去,一雙賊眼滴溜溜一轉就瞄到了保險柜,他一邊躡手躡腳地奔過去,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照相機。這款德國的徠卡相機可是許從良最鍾愛的一件寶貝,兩年前花了五百大洋才弄到手。這相機不但有中焦、長焦鏡頭,還有一個廣角鏡頭、三個近攝影鏡和兩個濾色鏡,就連警察廳里都沒這麼高檔的物件。酸猴子一直瞅著這個相機眼饞,只是許從良死死把著,除了在案件的調查中用過以外,酸猴子連摸都沒摸過。

酸猴子美滋滋地拿著照相機走到保險柜前,輕輕打開保險柜的外層格門,一排密碼鍵盤顯露了出來,不過酸猴子卻沒有立刻按下密碼,而是返回身躡手躡腳地向辦公桌走去,眼睛也直直地盯著辦公桌上的檯燈。

「記著開密碼鎖之前要把檯燈打開!」想著許從良的千叮嚀萬囑咐,酸猴子小心翼翼地按下檯燈開關。

檯燈亮了,隨即酸猴子的心也豁然敞亮——隨著燈光亮起,保險柜的側面緩緩伸出一個夾板。酸猴子興奮地奔過去,只見夾板上明晃晃地嵌著六個按鈕!

酸猴子的心怦怦地跳動著,此刻他終於知道保險柜的奧秘了——保險柜上的密碼鍵盤只是個幌子,真正的密碼鍵盤是隱藏著的,只有打開檯燈、啟動引發裝置以後才會出現!

現在,所有的問題不再是問題了,酸猴子快速地將「720312」六個數字按下,再一提拉保險柜的櫃門,隨著一聲動聽的開啟聲,櫃門聽話地敞開了。酸猴子飛快地拿出裡面的文件,然後掏出照相機,興奮地按動起快門……

酸猴子屏氣凝神、緊張忙碌的時候,在會議室里,許從良則在耀武揚威地大發判詞。

「這明擺著是你們的錯啊,賴著錢不給,還怪人家木幫登門要賬?」他甩著手裡的合同書,振振有詞地沖梅捷洛夫嚷著。

梅捷洛夫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得呼呼直喘粗氣,卻拿許從良沒有絲毫辦法。確實,自己理虧。但作為外國使節,他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此時,他也顧不得身份,氣急敗壞地沖秘書嚷道:「電話打通了嗎?」

「打通了……可是……」秘書無可奈何地說,「日本憲兵隊回覆說,領事館區域的治安歸哈爾濱警察廳負責,而且涉及滿洲國和我們蘇聯的外交事務,他們不便插手。」

看梅捷洛夫的神色,許從良就知道他吃了閉門羹,於是笑嘻嘻走到梅捷洛夫身前,小聲道:「電話打完了?那咱們接著處理這件事情?你別沖我吹鬍子瞪眼的,我這可是在幫你。」

「幫我?」

「當然了,你對木幫還不太了解吧?我告訴你,這可是我們哈爾濱第一大幫派,雖說名義上做木材生意,但他們就是一幫有許可證的土匪,黑道白道誰不讓著三分啊?你還指望關東軍憲兵隊管這事呢吧,可他們來嗎?連憲兵隊都不惹他們,你倒好,倒和木幫較上勁了。他們來砸來鬧還是輕的呢!」

梅捷洛夫哼了一聲:「那他們還能怎麼樣?」

許從良遺憾地嘆了口氣,像是介紹一樣慢條斯理地說:「木幫以倒賣木材為生,他們最怕火災,所以他們防火的本事最高。換句話說,各种放火的招數他們都明白。你說,他們要是放起火來,誰還能防住?你把他們得罪了,那你們蓋的那座教堂也快成灰了。」

這一席話說完,梅捷洛夫的汗也下來了。他瞅了瞅劉闖,只見這個彪形大漢躺在沙發里抽著煙,還大咧咧地將兩條大腿架在辦公桌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弄得他心裡更是沒底。還沒等他瞅第二眼,劉闖就罵罵咧咧地嚷了起來:「給不給錢啊,你們老毛子辦事兒怎麼這麼磨嘰?給個痛快話!」

正這時,酸猴子推開門走了進來。許從良見酸猴子沖自己微微點了下頭,心中暗喜,忙沖劉一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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