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金條和狙擊步槍

哈爾濱警察廳廳長金榮桂下意識挖了挖耳朵,他在電話里清楚地聽到砸桌子的聲音,聲音之大幾乎蓋過了松澤園治同時發出的咆哮。

「這已經是一個月以來的第四起暗殺事件了,你們警察廳都是吃乾飯的?」

哈爾濱警察廳廳長金榮桂下意識挖了挖耳朵,他在電話里清楚地聽到砸桌子的聲音,聲音之大幾乎蓋過了松澤園治同時發出的咆哮。

「這已經是一個月以來的第四起暗殺事件了,你們警察廳都是吃乾飯的?」

「是、是,我立刻派人搜捕!」金榮桂顧不得擦額頭上的汗,急忙回應。

電話另一端,日本關東軍哈爾濱情報部機關長松澤園治陰險地哼了一聲:「搜捕的工作由我們關東軍憲兵隊負責,你們警察廳加大巡邏力度就是了,但有一項要緊的事情你要派得力的人去辦!」

金榮桂剛鬆了一口氣,便被松澤園治的後一句話弄得又緊張起來,他屏息聽完,連連點頭,「是,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那麼事情辦完之後怎麼做?」松澤園治陰惻惻地問道。

金榮桂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我保證他永遠不會吐露一個字。」

看著松澤園治滿意地放下電話,他的心腹小林覺納悶地問:「將軍,那項任務你真要交給警察廳去辦?我覺得,以他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完成。」

松澤園治遺憾地嘆了口氣,說:「這個我何嘗不知道,這項任務一直是三田君負責,但他已經遇害,陸軍總部限我們在三天之內拿到這份情報,臨時換人也是來不及了,不如把這個包袱甩給金榮桂,死馬當活馬醫吧。」

說到三田高夫,小林覺狐疑地說:「三田君明明已經弄清楚了密碼,為什麼還不行動呢?」

松澤沉吟道:「他一定是有了比密碼更重要的發現,只是現在誰也無從得知了。」說完,他瞅著窗外陰沉的天空,話題一轉,「現在更重要的是要把殺害三田君的兇手查出來!這個人在一個月以內已經進行了四次暗殺活動,而且都是針對我們關東軍,手段高明,不露痕迹,肯定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不管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這些反滿抗日分子必須清除乾淨,否則我們在滿洲就永無寧日!」

松澤園治不喜歡哈爾濱的這個秋天,「酸猴子」也是,特別是現在。因為他雖然舉著一把大傘,卻被雨澆成了落湯雞,而且還被人不停地訓斥著。

「奶奶的,你小子把傘打牢了,雨都澆下來了!」聲音來自地下,一個東北人家特有的地窖里。

「我說大哥啊,這大雨天的,你鑽到地窖里幹什麼?」酸猴子用濕淋淋的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不停打著寒戰。

但話音剛落,他就呆住了,同時渾身一陣燥熱,一塊黃燦燦的東西從地窖口被扔了出來。

他沒見過,但知道,這就是金條。緊接著,第二塊、第三塊、第四塊金條接二連三地甩到了他的面前。

酸猴子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直勾勾地瞅著這四塊金條,喃喃道:「大哥啊,敢情你這幾年沒少撈啊!」

「撈個屁!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拼死拼活地就攢了四塊金條,已經清廉得不能再清了!」笑罵聲還來自地下,但馬上就變成了純罵。「奶奶的,傘呢?澆死我了!」

酸猴子這才發現,手裡的傘正給金條遮風擋雨,他忙把傘又舉到地窖口,疑惑地問:「大哥,不是就四塊金條嗎?還有——」

話沒說完,酸猴子就徹底傻了,瞅著從地窖口伸出來的東西,他干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兩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的腦袋!

酸猴子不是害怕,因為地窖下面的許從良絕對不會沖他開槍的,他說不出話是因為這兩把精美、嶄新的步槍他從來就沒見過。

後來他才知道,這是鼎鼎大名的莫辛·納甘狙擊步槍。但他沒顧得上問這個,而是瞅著從地窖里爬出來的許從良,獃獃地問:「大哥,你這是要幹啥啊?」

「要幹啥?還不是因為金榮桂剛才打來的電話。」許從良把地窖蓋子蓋好,扛起兩把狙擊步槍往屋裡走。酸猴子撿起那四塊金條,一邊摩挲著一邊說:「敢情大哥也有怕的,我覺得沒啥大事,或許是讓你回去繼續當刑事科長呢。」

「我就納悶了,你小子這五年是不是白活了?一點長進也沒有。五年前你十二歲,現在還是十二歲的腦子!」

「那年我十三。」

「我說的是周歲!」

「就算你說得對,可我怎麼沒長進?那時候我看到金條肯定得暈過去,現在啥事沒有!」酸猴子瞅著金條舔了下嘴唇,然後忙著給許從良找乾淨的衣裳。

「還用見到金條?你那時候見到十塊錢就能暈過去,一天偷不到十塊錢,那幫要飯花子也把你打暈了。要不是我把你從魔窟里救出來,你小子早完了!」

「不對,是一天二十塊,我技術沒那麼差。」沒等許從良說完,酸猴子就打斷了他的話。

「你吹起牛來從不眨眼。」許從良脫下沾滿泥水的衣服,伸手接過酸猴子遞過來的襯衣,「我告訴你,我不光比你大十歲,我吃的——」

「你吃的鹽比我吃的飯都多,你睡的女人比我睡得更多,除了眼睛沒我大,剩下的都比我強。對吧?」

「你小子還沒睡過女人呢,等你睡過了再和我比這個。」許從良努力睜了睜他那雙細溜的小眼睛,言歸正傳,「金榮桂那老東西一個月前讓我回家休息兩個月,現在時候還沒到就突然叫我回去,肯定沒安好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金榮桂當上了第一任滿洲國警察廳長,肯定要顯顯威風。你是滿洲國成立前警察廳長的紅人,他金榮桂不收拾你收拾誰啊?不過,三把火過後,他還得用有能耐的人不是?我估計啊,這次就是讓你回去赴任。」

酸猴子雖然貧嘴,但分析起正事來卻也頭頭是道。不過許從良卻似乎全沒聽進去,等他說完,忽然問:「今天是禮拜幾?」

「禮拜天啊,怎麼了?」

「要是叫我回去,或者把我發配到哪個偏僻的鄉鎮警署,金榮桂隨便在哪個工作日把我叫到警察廳辦個手續就是了,何必在禮拜天找我呢?平時他那點精力都用在別的娘們身上了,禮拜天不得侍候自己老婆啊!」許從良將筆挺的西褲穿好,然後拿著把小梳子拾掇起頭髮來。

酸猴子眨巴了兩下眼珠:「也是啊……可或許是有什麼重要的案件,非你不可呢?」

「你這話說到點子上了。」許從良滿意地點點頭,「肯定是這麼回事,但如果是非我不可的案子,我要是辦成了,他金榮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嗎?」

「那……那是怎麼回事?」酸猴子想不出來了。

「說你笨,你就是個笨。」許從良嘆了口氣,將毛呢黑風衣上沾的一點灰塵撣掉,又對著鏡子搖頭晃腦地把領帶打理了一下,才說,「這是一件十分重要、可誰也辦不成的案子,金榮桂得找一個替罪羊,所以他才想到了我!」

酸猴子這才明白過來,一把拽住許從良。「大哥,那你可千萬別應承下來,哪怕是讓他撤職,咱也別去送死啊!」

「幹嗎不應承下來?」許從良將禮帽戴上,又對著鏡子臭美了幾秒鐘才開口,「我忍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這個機會。風水輪流轉,我怎麼會永遠處在倒霉的位置?」

「可……可這風險太大了……」

「沒風險那還能叫做機會嗎?在這個社會上混,你不能指望憑運氣抓一把好牌,關鍵的是你抓了一手壞牌,還能把它打好!」許從良沖酸猴子笑笑,隨後正色道,「酸猴子,你去金盛園定個包間,把劉闖也找來,咱們兄弟好好商量一下。要是六點我還沒到,你們倆就別等我了。東三省都成了小日本的天下,你別在這裡待著了,拿著金條去關里做點小買賣啥的,那兩把槍就送給劉闖,能派上用場。」

酸猴子終於明白許從良冒著大雨取出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了,他剛要開口,許從良已擎著傘走了出去。離別的痛苦突然襲滿酸猴子全身,他眼圈一紅,哽咽道:「今年是他媽的什麼鬼年頭啊!滿街的鬼子兵,還讓不讓人好好活了!」

遠遠地,傳來許從良嘿嘿的笑聲,「今年呵,是滿洲國大同二年、小日本昭和八年、中華民國二十二年,還是公元一九三三年。」

外面秋風寒徹骨,但哈爾濱警察廳大樓里卻溫暖如春。邁步走進寬敞明亮的大廳,腳踩著溜光水滑的大理石地面,許從良不禁在心裡暗罵:「狗日的金榮桂倒會收買人心!」

雖說這段日子他在家賦閑,但警察廳里的消息也探聽到不少。

先是在第一場秋雨下過之後,金榮桂就讓鍋爐房開工了,一天三遍的暖氣供應讓整個警察廳溫暖如春,接著就是大家的交口稱讚。

對於這些,許從良一點不感到意外,因為現在警察廳里上上下下都是金榮桂器重的「精英」,放眼看去,各個部門的要職都是他的心腹擔任。金榮桂瞧不上眼的仍有幾個,但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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