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中美合作:大勢所趨 結束語 以「太極」克「拳擊」:中國對美戰略暢想

中美關係是一對不對稱的雙邊關係。兩國實力對比的不對稱性決定了兩國在雙邊關係中的處境是大不相同的,美國處於主動的一方,而中國則處於相對被動的一方。也就是說,未來中美關係的走向主要取決於美國對華戰略的變化,而從冷戰結束後美國對華政策的調整和美國戰略界的辯論情況來看,出現較大變化的可能性很大。而中國出於安全利益和發展利益的需要,會盡最大努力維持一個良好的中美關係。

從發展態勢來看,促使美國對華戰略轉向遏制或合作的因素都在發揮作用。未來中美關係的發展就取決於這兩方面因素的消長情況。概括地說,促進美國對華戰略中遏製成份增長的因素都能較直接地發揮作用,有些還是很緊迫的問題,如台灣問題;促進美國對華戰略中合作成份增長的因素多是軟性的、間接的,但卻是更宏觀,能更長久發揮作用的因素。由此,可以得出這樣的基本判斷:美國對華戰略中遏製成份將趨於增長,但有限度;美國對華戰略將由目前「合作加遏制」向「遏制加合作」的方向轉變;中美關係不會好於目前的狀況和20世紀70-80年代,甚至不會好於90年代,但也不會坏於50-60年代。

當然,作為雙邊關係中的一方,中國在中美關係發展上並不是完全被動和無所作為的,中國對美戰略和政策也會對美國的對華戰略產生反作用,進而影響中美關係。中國要實現現代化,要實現民族復興和崛起,這是堅定不移的戰略目標,但是在當今世界,中國崛起不可能不對外部世界帶來影響,因此也不可能不受外部世界的關注,甚至是疑慮、擔憂、抵制、反對。外部世界的反應,既可能轉化成中國崛起的促進因素,也可能構成制約因素。就國家行為體來講,中國崛起的最大外部影響因素是美國。美國作為世界綜合實力最強的國家,它對中國崛起的反應和態度會直接影響美國的對華戰略和政策。從美國的戰略文化和思維來看,美國絕對不願意世界上出現一個能挑戰其世界地位甚至威脅其安全的另一個大國出現。問題是,在「一超多強」的當今世界,誰最有可能先成為這樣的國家。從美國的角度看,這樣的國家要有兩個要件:一是有挑戰和威脅美國的實力;二是有挑戰和威脅美國的意願。根據傳統現實主義和新保守主義的思維,中國是最有可能同時最先具備這兩個要件的國家。而中國要想消除美國對中國崛起的疑慮,就要從這兩方面入手,培育、增強美國對中國的戰略信任感。

問:您認為,發展中美關係的最關鍵環節是什麼?

答:我認為,對中美關係來說,最危險的東西是存在於兩國內部的舊思維,美國把中國看成威脅,中國把美國看成威脅。如果一個國家把另一個國家看成威脅,那麼另一個國家肯定會用同樣的方式做出反應。這是惡性循環。所以,將來兩國關係發展的決定性因素是兩國的決策。我認為,在低層面,中美兩國之間存在著很強的相互作用,在軍事、文化、旅遊等方面,總體上講,關係是積極的,有相互促進。問題是兩國領導層的政策如何。我認為,美國正密切地注視著中國。全球恐怖主義對兩國認知雙方的共同利益提供了很好的機會。他們應當一起努力,實現這些利益,要把這些利益看成一個整體。

首先,要讓美國人明白,中國的崛起是個長期的過程。目前,中國的綜合實力同美國比仍有非常大的差距,而且這個差距不是幾十年內能消除的。僅就經濟實力來講,中國的經濟總量目前僅相當於美國的1/10至1/8,即使按照現有發展戰略所規定的發展速度,而且中國又能順利地實現發展戰略,要經30至50年的時間,才能趕上美國現有的水平,而美國的經濟絕對不會止步不前,所以,中國的經濟總量趕上美國還需要更長的時間。這還沒有考慮經濟發展質量方面的因素。至於綜合實力的其他方面,中國要趕超美國,恐怕更為困難。美國在1895年經濟總量就超過英國躍居世界第一,但是美國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才直接參与列強間的角逐,成為海上強國;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才從英國手中和平地接過「世界霸主」的席位。中國並沒有美國那樣得天獨厚的發展條件,如果按傳統現實主義者所預測的那樣,中國將來能夠趕超美國,那要比當年美國趕超英國需要更長的時間。客觀地講,在「一超多強」中,中國要想超越其他諸強而成為僅次於美國的「第二」強國,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如果考慮到歐洲現有的基礎和發展條件以及政治一體化的前景,中國成為世界綜合實力的「第二」,甚至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其次,還要讓美國人清楚,走和平崛起的道路,不僅是中國人的願望,也是理性的戰略選擇。中國人渴望實現現代化,渴望實現民族的復興和崛起,但是中國人已經認為到,要實現這個目標,必須奉行和平的對外政策,走和平崛起之路。非和平的崛起道路在過去行不通,現在也行不通,將來更行不通。通過對抗、擴張而實現崛起,只能是死路一條,那是導致民族衰敗、毀滅之路。中國領導人早就一再申明,中國永遠不稱霸,永遠不當頭。這意味著,中國無意挑戰美國的世界地位。從實行改革開放政策開始,中國就已經從根本上改變了美國觀,「中國政府信奉的意識形態」已經不再是「旨在摧毀類似美國這樣的政府」,美國不再是「世界社會主義革命」所要打倒的「帝國主義國家」,而是中國對外開放的重要對象,是中國實現現代化所要學習的對象,是中國實現和平崛起可借重的力量。改革開放的中國,無意威脅美國的安全。

最後,還要讓美國人了解,中國雖然要堅定不移地走自己的發展道路,要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要奉行獨立自主對外政策,中美之間存在著很多差異、爭議和分歧,但是中國不要同美國搞對抗。對雙方之間的爭議和分歧,中國尋求通過對話的方式解決,一時解決不了的,本著求同存異的原則,從兩國的根本利益和戰略大局出發,將爭議和分歧擱置起來,待條件和時機成熟時再來解決。同時,中國會積極努力地工作,為解決爭議和分歧創造條件,發揮建設性的作用。

問:您如何看未來的中美關係?是趨於走向對抗,還是更加合作?

答:一方面有若干問題會打破中美關係的穩定。台灣是第一個。台灣問題隨時有可能使中美關係惡化。與此同時,中國不大可能在至少20年內對美國構成戰略威脅。它的能力還不夠。需要分析的新因素是所謂的「9·11」和與之相關的某些因素。雙方需要努力促進合作力量,降低台灣問題破壞形勢穩定的危險。

除了「9·11」外,中美間還有巨大的經濟紐帶。中國對美國的市場、投資和技術來源有更大的依賴。中國對台灣的優勢正在增長。由於經濟聯繫、由於台灣存在自己的經濟和政治問題,並且由於中國的自信和在亞洲影響在增長,許多國家都要保持同中國的良好關係。它們不會為了台灣而捲入衝突。基於所有這些理由,我想我們將有更強壯的促進因素,在未來有合作,誰知道多長時間,10年,15年。但與此同時,肯定有些問題會導致困難和麻煩。

我們不十分了解,中國或者美國,在懷疑或堅持在兩個問題的合作上會走多遠。一個台灣問題,另一個是北朝鮮問題。對後一個問題,我想,美國和中國的底線是控制形勢,保持無核。雙方可能會產生大的分歧。特別是在為了可進入的核查和監視而對北朝鮮實行制裁問題上。我想,中國政府不想用強制手段來對付北朝鮮。美國政府正努力同北京協調政策,以便在保持對北朝鮮的壓力上達成更多的共識。也許在這裡中國不願走得太遠。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如果危機在北朝鮮出現,你可能看到兩國關係的全面毀壞。

問:您如何評估中美關係的前景?應該怎樣使中美關係平穩發展?

答:中美關係中仍有不確定因素,未來中美關係需要塑造。

一是中國的國內局勢。中國是否開始從事政治改革?它是否向更民主的方向邁進?或者是這個進程很慢。如果美國看到中國在往這個方向走,會給予支持,會幫助穩住雙邊關係。如果發生類似1989年6月那樣的事件,或某種小一點的事件,就會使關係嚴重倒退。那是個重要因素,中國的政治制度是什麼,怎麼變?

第二個不確定性是中國在國際秩序中的行為。比如不擴散問題。中國是否在防止WMD擴散上努力承擔更大的責任。再比如WTO。在經濟領域履行WTO的義務上,中國是否努力合作。在地區範圍和全球範圍,中國怎樣作為?在聯合國,中國的行為是支持我們的利益,還是反對我們的利益。如果你看最近,比如像阿富汗事務,中國是合作的,至少沒有挑戰美國,沒有讓自己成為美國實現其全球安全目標的障礙。這是美國政府歡迎的。但是當中國變得更強大後,是否能繼續這樣做。如果中國強大後從事的政策是在破壞美國在國際秩序的目標,我們就會有麻煩。

第三個是台灣問題。雖然中美在其他許多方面合作得很好,但台灣仍會引起危機。部分是因為我們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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