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共享的戰略利好期 第二章 美國打造單極世界

冷戰結束、蘇聯解體、兩極格局終結,完全打破了原有的國際力量平衡。美國陡然成了世界惟一超級大國,實現了「獨霸」世界的願望。世界沒有哪一個國家具備與美國抗衡的實力。蘇聯解體後的俄羅斯不僅實力與原來的蘇聯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在意識形態和社會制度上倒向了以美國為領導的西方,更難以挑戰美國的一超獨霸地位。對美國來說,這是天大的幸事。美國的國際地位和安全形勢達到了歷史上最好的時期。美國著名國際問題專家、哈佛大學約翰·肯尼迪政府學院教授斯蒂芬·瓦爾特這樣評價冷戰結束對美國的意義:「冷戰結束使美國處於空前的優勢地位。美國的經濟比僅次於它的競爭對手大40%,並且它的防衛開支等於緊排其後的6個國家的總和。這6個國家中的4個是美國的親密盟友,所以美國的優勢比上述數字所顯示出來的還要大。美國在高等教育、科學研究、先進技術(特別是信息技術)方面居世界領先地位,這將使其它國家儘快趕上美國更為困難。」

針對兩極格局的結束,美國調整了它的全球戰略。

美國全球戰略的調整有一個過程。先是用「超越遏制戰略」取代「遏制戰略」。20世紀80年代末東歐發生劇變、蘇聯開始「質變」後,美國一方面認為遏制戰略取得了巨大成功,但另一方面並沒有放棄蘇聯這個核心目標,只不過是戰略方針有所變化而已。在1990年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老)布希政府認為,「我們與蘇聯的關係仍然是一個戰略重點,因為蘇聯仍然是唯一的另一個軍事超級大國。」不過,鑒於第一,「蘇聯試圖破壞國際體系70年以後,採取重大步驟與國際體系和睦相處;第二,蘇聯已經放棄了它們的階級鬥爭學說、軍事優勢理論及批評戰後政策的主要宗旨」;第三,特別是「蘇聯開始走向民主化」,於是,布希政府提出了「超越遏制」的戰略,以取代「遏制戰略」。這個「超越遏制戰略」的宗旨是,「爭取把蘇聯作為一個建設性的夥伴納入國際體系」。

然而,「超越遏制戰略」沒有實行多久,蘇聯便宣告解體,兩極格局結束。此後,美國的全球戰略一度處於模糊狀態,甚至沒有明確的名稱。直到1993年9月,柯林頓政府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托尼·雷克才提出了「擴展戰略」,以後幾經修改,又定名為「國家參與和擴展安全戰略」,在1994年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正式提出。在這個報告中,提出了「參與和擴展戰略」的三大目標:

——用準備好進行戰鬥的軍事力量,可靠地維護美國的安全。

——促使美國經濟重新恢複活力。

——促使國外民主的發展。

這三大目標被看成是美國冷戰後外交戰略的三大支柱,其基本精神沿用至今,只是有時表述方式不同以及三大目標的順序有所差異罷了。這三大支柱圍繞著一個中心,就是維持、鞏固、加強美國的霸權地位。

與冷戰時期的全球戰略相比,冷戰後的美國全球戰略具有這樣幾個特點:

第一,沒有明確的對象國。冷戰時期的「遏制戰略」以及蘇聯解體前的「超越遏制戰略」都是明確以蘇聯為主要對象的。維護國家安全或同蘇聯爭霸,是冷戰時期美國外交的核心內容。有一段時間,「遏制戰略」也針對中國和其它社會主義國家,這是因為美國將這些國家看成了蘇聯的同盟者。蘇聯解體後,美國的全球戰略不再有明確的對象國。從「參與和擴展戰略」及其三大目標來看,沒有哪個國家像蘇聯那樣被當成美國全球戰略的對象國,三大目標都是面向全球的。冷戰後美國公開發表的官方政策文件,都不是將某一個國家或國家集團作為對象。

第二,維護國家安全在全球戰略中的地位下降。冷戰時期,由於存在著蘇聯威脅,維護國家安全被當成美國全球戰略的核心內容,其它經濟和人權等問題雖然也經常被列入美國外交的日程,但基本上都服務於國家安全,一旦它們與國家安全發生衝突,便被暫時擱在一邊,甚至成為犧牲品。冷戰期間,美國一直打著反對共產主義的旗號,這是因為蘇聯是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是共產主義力量的領袖。這裡反共與反蘇是合為一體的;安全利益與意識形態利益完全交織在一起。蘇聯解體使美國的安全環境大為改善,於是安全因素在美國新的全球戰略中的地位下降,與之相應,經濟、人權等問題的地位被提升,與安全並列為美國安全戰略三大目標。特別是經濟因素,甚至有時被置於安全因素之上,成為國家安全戰略的首要內容。

第三,根本國家利益多樣化。蘇聯威脅的消失使得美國戰略家們對美國根本國家利益的判定發生很大變化,不同思想傾向的人所做出的判定差異甚大。根本國家利益多樣化使得美國與它國的關係複雜化,對同一個國家,在此問題上與之有共同利益,而在彼問題上則可能有利益衝突。這使得美國很難與某一個國家處於絕對對立和親善的狀態,從而促使美國全球戰略更難以有明確的對象國。

第四,國家安全威脅來源多樣化。與根本國家利益多樣化相適應,美國戰略家們對安全威脅來源的認識也有很大差異。比如,根據美國國家利益委員會的一份報告,美國安全威脅的最主要來源是那些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恐怖主義國家」或「無賴國家」,其次才是那些正在崛起的大國和美國的鄰國,特別是擁有強大軍事實力的非盟國。

問:美國的「世界領導」地位能長久保持下去嗎?

答:我看不到任何國家將取代美國的實力。在東亞,中國的力量正上升,但我不能說美國與中國正在競爭。我不認為中國在長期內將取代美國。我不認為中國能在世界發揮領導作用,甚至在地區。它有潛在的成為東亞領導的能力。

在「一個中心,三個基本點」的框架內,美國的全球戰略中存在著一種充滿冷戰思維的動向,這就是,美國的戰略家們一直在為美國尋找戰略對手。這一方面是要解除美國所面臨的沒有對手的「新困境」,另一方面也是未雨綢繆,為美國長期保持一超獨霸地位出謀劃策。

成為唯一超級大國本來是好事,美國舉國上下也曾為之歡呼。然而,任何事情都有兩個方面。沒有了國際舞台上鬥爭的對手,使美國陷入了新的困境。柯林頓政府的第一任中央情報局局長伍爾西這樣比喻蘇聯威脅消失後美國安全的新困境:「我們殺死了一條龍,但現在生活在一個充滿形形色色惑人毒蛇的叢林里。在很多方面,那條龍的行蹤倒更容易摸透。」美國的新困境表現在三個方面。首先,沒有明確的敵人,確實會給維護國家安全帶來問題,因為不知危險來自何方。其次,像美國這樣一個移民國家,如果沒有了「敵人」或「對手」,政府拿什麼去統一國民的意志,靠什麼去調動國民支持政府的各項政策。如果沒有「外敵」為紐帶來維繫美國民族的團結,美國內部各種矛盾和衝突就會突顯出來。甚至美國要面臨解體的危險,出現「大失控與大混亂」的局面。最後,沒有「敵人」,美國與西方盟友的聯盟關係也將面臨瓦解的危險。冷戰期間,正是蘇聯威脅成了維繫北約美歐同盟和亞洲美日同盟的紐帶。如果不找出新的「敵人」,這些同盟關係難以為繼,甚至美國的盟友會轉而成為美國的競爭對手或敵人。

於是,美國的戰略家們開始為美國尋找「對手」。日本、德國、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國家、俄羅斯、中國都曾被考慮過。在美國甚至出現了「日本威脅論」,《下一次日美戰爭》這樣的書成了暢銷貨。有些戰略家則將問題看得更為複雜一些。他們認為,從蘇聯解體到2015年,是一個「戰略間歇期」,在這個時期內,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夠挑戰美國的惟一超級大國地位,但此後則有可能出現對美國地位構成嚴峻挑戰的全球性對手。1997年《四年防務評估報告》中明確提出:「今天美國是世界惟一的超級大國,並被期望在1997-2015年間維持現狀。在2015年以後,將有可能出現一個地區大國或全球匹敵的競爭對手。」美國應當對此早做準備,阻止這樣的國家崛起。在這些戰略家看來,中國和俄羅斯最有可能成為這樣的國家。美國蘭德公司發表的《1996年戰略評估》就提出,美國要擔當全球的領導,為此一方面必須鞏固和加強北美、歐洲和東亞的發達國家民主同盟,形成民主的和平區;另一方面「制止俄羅斯重新帝國化和中國的擴張主義」。1997年《四年防務評估報告》也提到,「俄羅斯和中國被某些人看作有潛力成為這樣的競爭對手,儘管她們各自的前途還不確定。」當然也有人主張,俄、中、日、德都應當成為美國防範的對象。不過從美國外交的實踐看,前一種主張已為美國政府所接受。北約東擴、科索沃戰爭明顯地是在擠壓俄羅斯的戰略空間,而美日同盟的加強實質上將矛頭對準了中國。

問:您怎樣看中國的戰略機遇期與未來的中美關係?

答:我想這是有趣的問題。美國是一個要同時處理很多問題的國家。目前它集中精力於恐怖主義,要擊敗恐怖主義的一些組織。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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