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三十四 第四章 驚情百年·龍嘯萬里

西門朱玉當年名動中土、域外的天絕劍式,是他自己融匯各家所長的獨創,在他身亡之後,未有傳人,無論是同盟會或魔門,都沒有人正式得其傳授,而隨著時間流逝,現在江湖上甚至只知道天絕劍式之名,卻沒有多少人能清楚說出這四式絕劍的每一式招名。

拓拔小月對天絕劍式的了解,是來自西門朱玉在域外對各部族挑釁比劍時,所留下的諸多歷史資料,還有就是幼時父親講述中土人物故事時,經常會說到這個人。

『女兒啊,以前中土有個了不起的人物,叫西門朱玉,他……呵呵,還好妳沒有碰見他啊……』

阿古布拉王在說到西門朱玉的風流艷事時,當然也不免提到他過人的武功,儘管沒有說得太多,但拓拔小月還是記住了天絕劍式的首三式。

一式專門用來變戲法,土中開花,博取女性歡心的「情人獻花」。

一式凌空下擊,劍氣密集如雨,無差別亂擊的「情傾天下」。

還有……一式化劍氣為魔龍,縱橫來去,所向披靡的「驚情百年」!

拓拔小月沒有實際見過天絕劍式,但孫武此刻所施展的,除了驚情百年,再沒有其它可能,問題是……他怎麼突然使出這一手?難道他當真深藏不露到這種程度,有著用不完的壓箱底絕學?

事實上,不只是拓拔小月錯愕,就連孫武自己也莫名其妙,怎麼把光劍一接過,突然就失去理智,雖不是意識盡失,可是全身血涌如沸,難以自制,身不由主地開始舞劍。

自己過去從不曾使劍,不過被人追砍次數多了,倒也分得出劍式的優劣好壞,可以說……以前從沒有見過殺傷力這麼大的劍法。這一式絕劍的要訣,就在於「旋」與「削」,整個人急轉如輪,騰空而起,在身體激轉的同時,手臂也以微小卻高速的頻繁動作轉動著。

手臂的那種轉動,並不是如車輪般急舞的大旋轉動作,而是近乎「震動」的微小旋動,動作很小,卻如昆蟲振翅般的高頻率,肉眼幾乎無法看清楚,當這樣的高頻震蕩波傳至劍上,別說是光劍,就算只是一根普通的長草,也能削鐵如泥,而當這種異常的鋒銳,配合上整個身體瘋狂急轉之下,有如碎石機般的恐怖破壞力,展現出來的成果,就是無·堅·不·摧!

極速旋動身體,劍光所形成的黃金赤龍,在龜茲城頭上開闢出了一條猙獰血路,飛濺在周圍牆面上的碎骨肉,形成一幕正常人看了只想尖叫、嘔吐的地獄景象,即使是素來不把死亡放眼裡的阿默茲狼,也被這條血路的恐怖所震懾,一時間不敢往這裡靠近,反倒是那些因為赤龍肆虐,僥倖保住性命的守城士兵,忍受不住這份恐怖,失心瘋似的嚎叫。

當高速旋轉的劍影消失,黃金赤龍不見,在這條碎肉血路的盡頭,出現了少年的身影。

「唔……」

一式施展完畢,孫武並不是穩穩站著,事實上,他連筆直站定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跪倒在血泊中,任滿天灑落的碎骨碎肉,掉在他的身上。

也許在旁人眼中看來,單膝跪倒在血路盡頭的少年背影,充滿了威武氣勢,但孫武自己很清楚,這和什麼威不威武根本扯不上關係,自己唯一的感覺就是想吐。

驚情百年的整個動作,都是在高速轉動中進行,孫武很好奇當初創出這劍招的人,是否接受過這方面的相關訓練,因為自己轉沒幾圈後,就頭暈目眩,非常想吐,特別是在每次劍龍即將傷及無辜,自己連忙轉向的時候,那股巨大的反衝、拉扯力量,別說暈了,簡直就像有人把手從喉嚨伸入自己體內,要把五臟六腑都扯出去一樣。

就因為這劇烈的痛楚、噁心、暈眩,孫武這一招甚至沒能真正使全,最後那一下是控制不住體內真氣,重重墜下,還沒著地,手中的光劍便給震碎,虎口破裂出血,要不是憑著本身修為,強行把混亂的真氣穩住,那就不是單膝跪地,而是整個人撲撞進石板地了。

落地之後,暈眩的感覺稍稍好了一些,但更要命的麻煩開始出現,當體內各處關節、腑臟劇痛難當,孫武才想起,過去曾聽人說過,四式天絕劍不是那麼簡單的武學,除了西門朱玉本人以外,其餘的使用者,發招時都必須承擔極大的肉體傷害,很多偶然學得一招半式的劍客,只能將天絕劍當作最後的賭命、拚命技巧,用來發出瀕死一擊,不成功便成仁,甚至是發招到一半,便被劍招反噬,粉身碎骨。

從「驚情百年」的運作原理來看,孫武絕不懷疑這個傳聞,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武學,只有不把自己的身體當成血肉之軀,完全無視人體極限的人,才有可能創出這種劍招,才有可能使用這種技巧,尋常人想要修習、模擬,和自殺實在沒有多大分別。

此刻,孫武就感到「驚情百年」未能使全所造成的劍氣衝擊,正在體內肆虐,胡亂衝撞、削砍各處關節、神經,還有最柔弱的腑臟,要不是自己金鐘罩關數夠高,又修習異種金鐘增強內部抗擊力,這一下早就五臟俱碎,直挺挺地跪著暴斃了。

(西門朱玉……天絕劍真是厲害,先傷己再傷敵,打完人還要再打自己一次,乾脆改叫七傷劍算了,西門朱玉當年每次戰鬥完都有此痛嗎?難怪他死得這麼早,用這種劍法的人哪可能不短命……)

想到這裡,孫武突然覺得不對勁,自己所知道的西門朱玉,有勇有謀,但卻是一個喜好「省事戰鬥」的人,以他的個性,縱然戰鬥中會拚命,會嘗試以命換命來打退敵人,卻不可能每次戰鬥都這樣搞,這實在不是他的作風,所以……天絕劍式應該還有尚未解開的秘密,肯定還有什麼秘訣,能夠減輕傷害,順利使用天絕劍。

想到此處,孫武暗叫可惜,西門朱玉不愧為當世奇才,天絕劍耗損真氣程度不大,威力卻直追如來神掌、天子龍拳這類驚世絕學,要是自己能順利使用,戰鬥時候就多了一項實用性極高的絕學可用,比現在的情形好多了。

(不過,也奇怪啊,我以前從來沒練過劍,怎麼今天用起來如此順手?難道我在這方面有天份?不可思議啊……)

要是可以,孫武想要繼續維持這姿勢,直到體內的劍氣衝擊完全被化去,這才平安無事地站起來,但很可惜,這裡是兵荒馬亂的戰場,當魔狼的咆哮之聲再次入耳,孫武就曉得自己要倒霉了。

所幸,附近的同伴還不至於那麼無法信賴,趁著驚情百年大殺魔狼,狼群為之震懾的瞬間,壓力頓輕的北宮羅漢、納蘭元蝶發動反攻,讓分散在城頭上的士兵重新聚合,堵住了缺口,操作重裝武器,把城頭上的魔狼肅清。

這一波攻擊的魔狼,攻勢極猛,數目卻不是太多,攻上城頭的被殲滅後,城下的魔狼群僅余不足二十頭,威脅性不大,眾人可以喘一口氣,只是下一波攻擊不曉得何時會來,以此刻龜茲城頭的損失與慘狀,誰都不敢想像,魔狼再次攻城時會是什麼情況。

孫武勉力支撐著站起來,稍一動作,便是一口血嗆噴而出,時間太過倉促,他到底是來不及完全化去天絕劍的反噬力量,不過,附近的友軍還算值得信賴,城頭上的人們急急忙忙地奔來,搶護在他的四周,當孫武站立起來,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拓拔小月驚愕的表情。

「你……為什麼你會使……」

難解的問題,孫武也只能苦笑道:「但願我自己知道……」

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問題,孫武自然不可能回答,他最在意與關心的事,則是妃憐袖在這場戰役中的情形,畢竟以個人實力來說,妃憐袖無疑是所有人裡頭實力最不均衡的一個,雖然她有一擊誅殺魔狼的獨特手段,卻毫無近身戰的能力,若是被魔狼逼至近處,也比任何人都更危險,更別說她還抱著那樣的打算。

「妃小姐呢?」

「我在這裡。」

妃憐袖從周圍的人群中走出,身上儘管沾染了血污,卻不見傷痕,表情看來也從容不迫,明顯在剛才的戰鬥中被保護妥善,令孫武鬆了口氣。

「小武先生,剛才那一式,就是傳聞中的天絕劍式嗎?果然是驚神泣鬼之招,但不知你是怎麼……」

「坦白說,我自己也完全搞不清楚,不曉得是怎麼使出來的,過去我從來沒有練過劍,我……」

孫武一面說話,一面也在思考問題。妃憐袖使用河圖殲敵的意志很堅決,瞧這架勢,哪怕是以身相殉也在所不惜,自己用言語要將她阻止,怕是千難萬難,那麼,最能確保效果的作法似乎是……

「唔,妃小姐,有個問題想要問問妳,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問題啦……」

問題的本身不是重點,基於對妃憐袖的了解,孫武已經沒有什麼問題好問,只是以此作為掩飾,不動聲色地靠近妃憐袖而已。

在孫武記憶中,自己好像還沒試過偷襲自己人,初次體驗所帶來的緊張感,讓他覺得身體有些僵硬,幸好現在兵荒馬亂,自己又剛剛因戰負傷,心跳與呼吸尚未平復,否則單是這方面的異常,就瞞不過妃憐袖的感知。

三步、兩步、一步……孫武小心地計算最適當的出手距離,預備一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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