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三十三 第七章 生前死計·機關算盡

情形發展到現在這樣,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人,卻直到現在還發揮影響力,甚至還陰了姍拉朵一記。看著姍拉朵氣得通紅的臉,眾人是既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不過,姍拉朵本人的感覺,並非其他人所能想像,從她剛才聽到一個字眼開始,本來鎮定的她心裡就狂叫不妙。

如果單純比調製毒物、讓人中毒於無形的本事,西門朱玉與姍拉朵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姍拉朵自恃專家,無論西門朱玉用了什麼毒,自己最多就是一時受窘,先把毒力壓住,幾天之內就可以找出解法,但剛才任徜徉說,西門朱玉用的這毒藥是胡亂調製而成。

胡亂調製?

聽到這話的瞬間,姍拉朵幾乎看到西門朱玉賊賊的笑臉,正朝自己燦爛盛開,以那傢伙的卑鄙個性,所謂的胡亂調製,很可能是拿幾瓶厲害毒藥,也不管什麼比例成分,隨便亂倒一通,甚至可能還順手加點沙土、灰塵、狗大便之類的,儘管藥效會受到影響,但對於「專家」而言,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是要怎麼調解藥啊?更別說還在地底放上這許多年,藥性有什麼變化全然不可知,想要在半日內調出解藥來,實在比登天更難。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姍拉朵的表情就變得極為難看,特別是聽到任徜徉補了一句「西門大俠說,這種亂調的毒藥,世上唯他的獨門解藥可救,其他人的微末道行,是調不出解藥的,還要小心亂調亂吃,起了化學效應,死得更慘更快,那時就別怪他大義滅親,為社會除害了。」

似曾相識的話語,這時候聽起來根本就是火上加油,本來還在一旁跳腳的虛穀子,這時反倒消了氣,在旁冷嘲熱諷。

「獨門解藥?這個笑話娛樂性很夠,西門臭賊都死了那麼久,骨頭都化灰啦,到哪裡去找他要獨門解藥?賊婆娘,我看那臭賊的意思,就是要妳直接下去和他作伴啦。」

姍拉朵也正有同感,心頭涼了半邊,不過聽見虛穀子這樣奚落,登時怒由心起,一下掐住虛穀子的脖子,猛力搖晃,怒道:「渾帳東西,我沒解藥死得難看,那就要你陪葬,你沒有解藥,也一樣要死!」

掐敵人的脖子,純屬發泄怒氣,可是姍拉朵這樣做,卻忽略了一點。儘管虛穀子的外表只是個糟老頭,完全沒有半點仙風道骨的模樣,但他怎麼說也是前河洛劍派高層,河洛九子之一,沾得上高手的邊,在這種近身戰裡頭,他不是沒有自保能力的。

「嘿!」

虛穀子真氣一運,脖子的肌肉堅硬如石,讓姍拉朵掐不下去,同時他左掌揚起,彈撞向姍拉朵的手臂,這一撞裡頭已運上河洛派的纏絲勁,估計能夠先絞斷姍拉朵的手臂,再將她擒下,說不定就能逼取解藥,甚至用她為人質伺機逃脫。

結果證明,理論推測總是美麗的,而現實就是無比嚴苛。當虛穀子的手碰著姍拉朵手臂,纏絲勁甫發,就遭遇一股極其強大的反震力,與己出於同源,赫然也是纏絲勁,只是勁道運用圓熟,力量更是大得出奇,一下就將虛穀子的內勁彈回,餘力未止,虛穀子站立不穩,往後踉蹌跌去。

「好你個虛江子!當真過河拆橋了!」

虛穀子也不傻,環顧當下,周圍有能力將他這樣震出的人,只有虛江子一個,多年來不見這個同門師弟動武,現在一出手,才發現他的武功之高,遠在先前的預料之上,這些年來他竟是完全沒有放鬆過修練。

師弟的武功比預期更高,偏偏又翻臉了,這實在是很糟糕,而更不妙的一件事,則是踉蹌後跌的途中,被人一把撐住、扶起,本來這是好事,但虛穀子看見那個對自己天真微笑的小女孩,臉上的感謝笑容就擠不出來了。

小殤手裡捧著一個碗,碗里盛著滿滿的顆粒膠囊,點頭道:「前輩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自白劑?整碗吃下去你就輕鬆啦。」

虛穀子對小殤甚為忌憚,但情勢逼虎跳牆,什麼也顧不得了,一手猛往小殤頭頂抓去,惡狠狠地道:「丫頭滾開,別擋爺爺的路!」

「喂!老爺爺,在她名字之前,是要加上敬語的,可不能隨便叫啊!」

孫武冷冷的一聲,伴隨著一記重拳的轟到,虛穀子一掌推出,連接帶化,預備將這一記重拳卸去力量,再行反擊,哪知拳掌相撞,所遭遇的力量異常熟悉,儘管這股拳勁過於剛強,轉折處稜角畢現,不符合河洛派武學宗旨,但那股黏著敵人真氣、肢體的獨有特性,確實是河洛劍派正宗的纏絲勁。

虛穀子與孫武一路同行,自認早將這小子的武學摸索清楚,可從不記得他會使用河洛派的上乘內功,這一下失策,推出的手掌不但無法以柔卸勁,還被孫武將他的掌給黏住,無可躲避,一記剛拳連著他的手掌直打胸口,拳勁透過手掌傳入,一拳就把虛穀子打倒跪地。

「嗚……你……對了!你這賊小子有了他的記……」

虛穀子挨了孫武這一擊,失去作戰能力,倒地狂吐。孫武這一擊奏功,舉起自己的拳頭看看,喃喃道:「不太理想,不過居然真的成功了……」

另一方面,虛江子幫著姍拉朵震退虛穀子後,平攤開手掌,掌心有一顆烏溜溜的藥丸在滾動,樣子看起來不值什麼錢,卻讓姍拉朵瞪大了眼睛,因為丈夫不是那種沒事拿東西出來開玩笑的人,會在這時拿出來的藥物,肯定只有一種,那就是西門朱玉的獨門解藥。

「你……你怎麼會……」

「西門兄弟當初離開之前,並沒有留下解藥,只有留下一帖藥方給我,說分析那帖藥方,就能夠製作出解藥,承蒙他的寬容,這顆解藥我早就做出來,就等著今天用了……」

事情當然不是這麼簡單,西門朱玉留下的藥方,對當時的虛江子而言,和無字天書基本上是沒什麼分別,他本身不具有相關知識,周圍也沒有夠格的人才,拿著那張藥方,最初還以為找個藥鋪抓藥就好了,直到聽了西門朱玉的話,才發現一切不是那樣簡單。

『這帖藥方你留著,回去以後找人開始研發,若我估計得不錯,要是沒有什麼變數,十年之後你就可以做出解藥,拿來救該救的人了。』

『什麼?十年?那要是這十年裡頭有人闖入,碰到你放的那些毒物……』

『這裡的結界不但有三重封印,還被我結合了地脈磁場,有諸般奧妙變化,一經啟動,當今世上只怕沒有人進得來,就算是我自己都未必有本事再進去,所以十年內應該沒人有這福氣進去中毒。』

『那如果過了十年,我沒有成功研究出解藥呢?』

『唔,那就恭喜你可以娶更好的女人了,或是回歸單身也很好啊,何必找個女人綁住自己一輩子?』

『喂!話可不是這樣說啊……』

『哈哈。』

西門朱玉當時的笑容,一直深深印在虛江子的腦海中,還記得他簡單地聳聳肩,淡然道:「不然,你也可以直接把這帖藥方交給那婆娘啊,以她的能耐,看了這些東西,頂多十幾天就做出來了,我可不是那種會毒殺朋友老婆的惡人啊,可是……別怪做朋友的沒提醒你,這樣你就失去一個好機會了喔。」

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尤其是在教育意義這方面,所以,當姍拉朵進入這處遺迹,趁著半夜,偷偷來到地下入口時,虛江子和任徜徉早就尾隨其後,目睹了一切的發生,看見姍拉朵一如多年前西門朱玉所料那樣中伏,還為了泄憤,在更前頭的地方,布置了她自己的毒藥,陰了稍後到來的虛穀子。

中了別人的埋伏,不但感覺不好受,更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姍拉朵和虛穀子本來都隱忍不發,虛江子與任徜徉也在納悶他們要硬撐到什麼時候,要不是孫武跳出來問話,造成了一個契機,這兩邊還不曉得要撐到何時。

「西門兄弟與妳鬧歸鬧,但彼此之間還是存在友誼,他不會當真要妳性命的。」虛江子將解藥送入姍拉朵口中,道:「這也只是用來給妳一個經驗,越是看似沒有危險,十拿九穩的事,就越有意想不到的風險存在其中。魔狼的亂子,有我替妳收拾,但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收拾好;妳中的毒,有西門兄弟替妳留了後路,可是如果妳再在同樣的事情上栽跟斗,終有一天,會沒人來收拾善後的。」

情勢比人強,又是碰上這麼一個不好發作脾氣的人,姍拉朵的個性再強,這時也只有沉默下來,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勉強來說,這一輪較勁,是姍拉朵敗陣,但她總算還有一個台階下,相較之下,旁邊的虛穀子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可能是因為見識到西門朱玉的布局,回憶起往事的緣故,當姍拉朵與小殤一左一右,再次來到虛穀子兩側施壓時,這個老人放棄了頑抗,長嘆一聲。

「算了,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老夫放棄啦,只要能離你們這票傢伙遠遠的,什麼都好商量。」

這個結果令人有些意外,但真正對虛穀子造成壓力的,並不是眼前的威嚇,而是看見西門朱玉身亡十餘年,居然還有辦法留下布置,陰了姍拉朵。回想當年,自己與西門朱玉的關係遠遠算不上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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