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三十二 第八章 傳承之殤·虎斷殘月

硬接紫青雙劍,引發自身傷勢的後果,實在很嚴重,虛江子不得不立刻覓地療傷,在附近找地方躲了起來,療傷時還要小心隱藏各種痕迹,不然在這時候被人找出來,天曉得會不會被當成壞蛋殺掉,畢竟自己的故舊凋零,若是虛海月能指揮不周山上的河洛弟子,他們會如何對待自己,這可實在不敢賭。

療傷花了一些時日,在這段時間裡,虛江子除了找機會偷去看看那個女嬰,也思索著自己的下一步。

現今的河洛劍派、現今的中土,已經與自己關係不大,樓蘭一族滅亡後,域外勢必有一番動蕩,自己不能把追隨的弟兄扔在那邊太久,要儘快趕回去,所以壓下傷勢後,立刻動身回域外才是正理。

不過,雖然與姊姊已經鬧至這個田地,但與弟弟虛河子則未必,當初他苦心設計自己去域外,保護了自己的安全,自己險些就誤解了他,單是看在這份兄弟情上頭,自己便該信任他,先去與他見一面。

這個念頭,很快就化成一股衝動,虛江子甫將傷勢壓下,立即出山,要弄清楚虛河子所在之處,若是可以,最好也能順便見見西門朱玉。

之前從域外回歸中土時,為了避免被人發現行蹤,一路上碰到人就躲,現在為了要查探情報,只得蒙面擄人,套問情報,查問西門朱玉與虛河子的行蹤。無奈,赤城子死後,虛河子記取教訓,行蹤保密,甚至成了高度軍事機密,普通弟子無從得知,至於西門朱玉……那更是江湖上最行蹤飄忽的人物,每天不曉得有多少仇家都在查他下落,打算設伏宰人,想要查到他的行蹤,那真是談何容易。

「……奇怪,以前沒有那麼難的啊……」

虛江子為著自己的窘境氣結,目前自己看似武功高強,但強壓下去的內傷擱得越久,越是不利,姍拉朵配製的藥物也有不良副作用,要是這些副作用與內傷一起爆發,自己就會很凄慘了,所以怎樣都要把事情迅速做個了斷,沒有拖的本錢。

幸好,雖然查探不到這兩人的具體行蹤,不過,近日太平軍與河洛劍派的部隊在西方戰場打得甚是激烈,虛海月更於日前偷偷出發,趕往該處,虛江子分析形勢,也朝西方戰場而去。

沿途,虛江子打聽情報,得知近年來天妖性情變得更為激進,以前只有重要戰役才會親自出手,現在幾乎大小戰役都可以看到他立於陣前,橫掃千軍,所到之處,儘是一片腥風血雨。

如果說,過去天妖在戰場上的表現,是心狠手辣,如今的他,就是完全的瘋狂,往往在戰役中殺紅了眼,毀滅性的大招數一打出來,不分敵我,連自己人也照殺不誤,視人命如草芥,戰後更是不留降卒,殘酷的作風,令敵我雙方都為之膽寒。

聽到這些事,虛江子終於明白西門朱玉為何這樣警告,雖然旁人不曉得天妖為何有此變化,虛江子倒是能猜到一二。

……沙瑪一定出事了!

道理其實很簡單,天妖相當重視那個少女,而若那個少女還在天妖身邊,必然不會讓天妖這樣瘋狂地濫殺,所以,沙瑪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虛江子很是感慨,在這種亂世里,為何好人總是不長命?像天魔那樣的大惡人,卻能長命橫行?

除此之外,武滄瀾這個如日方中的響亮名字,也頻繁出現在人們的討論中,伴隨這名字一起出現的,還有銀劫這個令人生出寒意的不祥之名,這兩個人的組合,幾乎成了僅次於天妖的危險名詞。

面對陌生的中土,虛江子心裡泛著嘀咕,趕至西方戰場,因為情報錯誤,連續撲空了幾個地方,最後才得知兩邊陣營的主要人物,在赤峰山上大混戰,好像是單純戰爭,又好像是為了爭奪什麼東西,雙方人馬加上亂入鬧場的,打得亂七八糟。

「嘖,有很不好的感覺,怎麼偏偏碰上這個節骨眼?」

虛江子很清楚自己這一去會碰上什麼,問題是,赤峰山上的戰鬥打得異常慘烈,若是自己不去,虛河子、虛海月被人幹掉,自己必然抱憾終生,已由不得自己不去了。

以前就常常聽長輩說,人多的地方不要去,絕對沒有好事,這點虛江子深以為然,從他來到赤峰山的那一刻起,他便感到後悔,也許自己應該換個時間來,或者根本就不該來。

赤峰山的面積不算小,卻一下子擠了近萬人,分成無數個大小戰場,一時間到處都有人在拔劍對砍,亂成了一團,而且這麼多人馬,還不只是兩個敵對陣營,是分屬好多個不同勢力,彼此間既有合作,也相互競爭,所以常常看到前一秒還連手抗敵,才剛剛把敵人打倒,劍就朝著旁邊盟友的後心捅去。

虛江子自認在戰場上見多識廣,卻也沒見過這樣的混戰場面,給弄得目瞪口呆,上山途中,好幾次都險些被捲入戰鬥,幸好所有人打紅了眼,沒察覺他是誰,見他衣著普通,以為是個普通的無名小卒,沒有理他,這才讓他平順上山。

不過,到了半山腰,躲不過的終究是躲不過,虛江子見著幾個太平軍的高手,實力極硬,大概是一派的長老、名宿那等水平,還組結成陣,正把一群河洛弟子砍得東倒西歪,那些年輕的河洛弟子中,有些甚至只是十幾歲的孩子。

看到那些年輕晚輩,被肚破腸穿、斷手斷腳的痛苦,折磨得哀嚎不已,有些已經完全喪失鬥志,屁滾尿流地求饒,虛江子就彷彿看到當初剛上戰場時的自己,無法袖手不管,把心一橫,拔劍出鞘。

這一插手,結果就是乒乒乓乓亂打一場,虛江子本想速戰速決,儘快走人,也不曉得為什麼,包圍自己的敵人居然越打越多,好像附近區域的太平軍高手都被吸引過來,圍著自己亂打,最後還搞到一個人挑敵方十幾名大將,吃力不已,汗流浹背,想不通明明是要掩人耳目的自己,怎麼會在這打得驚天動地。

從結果來說,自己好像意外影響了整個戰局,把這批本來要趕赴增援的太平軍高手截在這裡,令主戰場那邊因為遲遲等不到他們,而被拖垮潰敗,大出敵人主事者的意料,不過,意外締造豐功偉業的自己,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還幸虧是打到中途,自己靈機一動,取出紫青雙劍配合使用,倚仗神兵,這才大破敵人,殺出重圍,否則就算沒給敵人當場打死,也一定會被活活累死。

好不容易從戰局中殺出,虛江子累得兩眼發昏,還沒能好好喘一口氣,突然聽見一聲憤怒的長嘯,彷彿是什麼巨型猛獸受創後的吼叫,又是痛楚,又是憤怒,石破天驚,震得周遭群山皆鳴,人人耳中嗡嗡作響,站立不穩。

虛江子驚於這一嘯之威,暗忖不知是何方高手,聽這聲音,恐怕是天魔、太陽王那等級數的絕頂強人。剛剛這麼一想,就看見一道血紅色的身影,披著長發,高速破空飛去,速度太快,甚至與空氣摩擦,拉出一條長長的火線,一面飆飛,一面縱聲長嘯,發泄著滿腔的怨與怒,嘯聲恍若海潮怒濤,拍擊著所有人的聽覺,赤峰山上不曉得有多少人都被這嘯聲震倒,停止戰鬥,捂著耳朵,在地上瘋狂打滾。

「……好……好厲害……」

虛江子喘著氣,認出了那如瘋如魔,狂飆離去的血紅色身影,正是天妖。傳聞果然不錯,他這副模樣,與自己記憶中的樣子,全然變了一個人,而且武功還比當初更高,只是從嘯聲聽來,他好像受了傷,真是難以想像,以他現在的武功,還有誰能傷得到他?

「不好!差點忘記本來目的。」

虛江子擔心親人出事,連忙朝著天妖所飆出的方向趕去,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狀況,但天妖剛剛從那邊出來,總是沒錯,自己要找的人多半在那裡。

天妖所飆出的地方,是一個直入山腹的岩洞,光是站在洞口,陰冷的山風就送來濃烈血腥味,裡頭肯定剛剛發生過一場大屠殺,虛江子不敢多想,提劍就往裡頭闖。

赤峰山的內部,有一個好大的空洞,甚至還有山中河流過,如果不是有幾百具死屍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大量鮮血染紅了河面,倒是一處相當美麗的山中秘境,而在那麼多的死屍中,還有三個活人,巧合的是,三個都是虛江子的舊識。

虛河子、虛海月,還有西門朱玉,三個人分別站在兩方,身上全都是血污與傷口,氣喘吁吁,臉上也寫滿了疲憊,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剛剛打了一場險死還生的惡戰,如今只是僥倖生存,力量也已經耗得差不多,只差沒有虛脫趴下而已。

西門朱玉、虛海月,近期內倒也是全都見過,面貌變化不大,倒是虛河子,久久不見,現在已經是一個氣宇軒昂的堂堂男子,或許是因為身為掌門的緣故,臉上還蓄了短須,增添幾分威嚴,再非自己離去前的白面俊俏青年了。

「阿河……」

虛江子見到弟弟,又看他平安無事,沒有致命危險,是打從心底高興,剛要出聲叫喚,就聽見西門朱玉在那邊笑了起來。

「真好,繞了那麼多彎路,現在終於到了算帳的時候,嘿,自從沙瑪慘死,我小叔徹底瘋掉以後,我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刻,實在是等得有夠不耐煩了啊。」

聽見沙瑪慘死,虛江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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