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三十一 第三章 朽木糞土·光風霽月

殺人滅口這種事,虛江子以前不是沒有做過,但這次卻委實有些難度,因為這十餘名樓蘭戰士,看來武功不弱,身上還裝配了奇特法寶,總體戰力不可輕估,單憑自己一個人絕對處理不了。

這個自我評價也受到所有同志的認可,在虛江子把這些樓蘭戰士往裡頭帶的同時,越來越多囚犯從兵工廠裡頭出來,無聲無息地繞到樓蘭戰士後方,阻絕他們的退路,形成包圍。

無聲無息的動作原本是個良策,但當太多人都做著相同動作,就算沒有聲音,也不可能讓人完全不察覺,更別說這些樓蘭戰士並非普通人,虛江子發現到這點失策時,已經晚了一步,十幾名樓蘭戰士驚覺不妥,擺出了防禦架式。

「你們幹什麼!想亂來嗎?你們這些囚犯想造反嗎?」

樓蘭戰士們大喝質問,從腰間抽出武器,看情形是要搶攻,虛江子見狀,暗叫不妙,樓蘭那邊的武器精良,猶在太平軍國之上,有些法寶還在發動階段就閃現電光、火芒,足見威力不凡,自己的第一擊起碼要瞬間擺平三人,否則這一仗將會十分難打。

然而,同樣的情況,自己看見了,同志們也都看見了;自己心中警惕,同志們卻好像不當回事,還大剌剌地笑著,彷彿成竹在胸,假如他們不是蠢到家的白痴,那麼……或許這一仗並沒有預期中這麼難處理。

雙方對峙,衝突一觸即發,虛江子提氣存勁,正要以最快的速度飆衝出去,敵人陣中卻突然響起奇異之聲,某種重物墜地的聲音……或是人體連續倒地的聲音。

樓蘭戰士莫名其妙倒了幾個下去,所有人都為之愕然,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倒下的,囚犯這邊認為是某種誘敵詭計,樓蘭一方以為是敵人做了什麼手腳,雙方的神經一時間都緊繃到極點,此時虛江子忽然看見一道黑影在敵方陣營中如電光般飛跳,所到之處,樓蘭戰士紛紛如朽木般倒下。

「王八羔子,什麼嘴臉,老子偏偏就看不慣!通通去死!」

喝罵聲中,這道身影高速移動,出拳如電,輕易轟倒樓蘭戰士,那些樓蘭戰士也不是沒有察覺,可是在做出反應之前,敵人砂鍋大的拳頭已經轟到,竟然沒有一名樓蘭戰士能夠擋他一擊,什麼厲害法寶都不及派上用場,轉眼之間,十餘名樓蘭戰士全被打倒在地,暈死當場。

把敵人全部打倒後,那道黑影才站定下來,讓所有人看清楚他的樣子。沙漠中的陽光很強,照在他魁梧的體型上,映出巨熊般的黑色影子,光是站在那裡不動,無形的威勢已壓得人暗自心怯。

「唔……各位可知道,每個監獄裡都有些最黑暗的角落,在這些角落裡,流傳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傳說……這些傳說,其中……有的非常恐怖……」

衣衫襤褸的巨漢,用森寒的語氣說著這些話,虛江子覺得非常耳熟,姑且不論別人的反應,他自己一聽見這些話就呆在當場,變成了石像,看著那披頭散髮、戴著鐵面罩的巨漢,伸出大拇指比向自己的胸口,朗聲說話。

「……而老子我,就是那些恐怖傳說中最可怕的一個……三十年前曾經橫行域外,無人不懼,與樓蘭一族暗中交手十數次,手上染滿樓蘭高手的鮮血,讓樓蘭小兒聞之啼哭的恐怖名號,就是老子我……阿古布拉!」

虛江子還記得,之前聽完這句話後只覺得啼笑皆非,接著就被老師痛扁一頓,不過這些同志的心理素質,顯然和自己不太一樣,他們聽完這些話之後,先是陷入了數秒鐘的短暫沉默,跟著就在沉默中大爆發。

「鬼、鬼啊!有鬼啊!」

「鬧鬼啦!鬼跟到這裡來啦!」

「大白天的活見鬼啦!」

效果還真不是蓋的,剛才樓蘭戰士們在這邊全副武裝時,囚犯們好像還不放在眼裡似的,輕鬆以對,可是現在見到監獄傳說,沒有一個人提得起對抗意志,彷彿見到什麼世上最恐怖的東西,人人狂呼大叫、連滾帶爬,爭著朝兵工廠內奔去,看他們狂奔的模樣,真是每個人都恨爹娘少生了一雙腿,十秒鐘不到,這裡已經跑得一個人也不剩。

當然,虛江子是不用逃的,他沒有逃跑的必要,而且每次逃跑這種好事也都輪不到他,他總是被留下來收拾善後的那一個,但看見跑光的同志,再看看面前那個兩手托肩、站得一派自然的鐵假面巨漢,他也不禁長長嘆了口氣。

「有什麼好嘆氣的?笨蛋徒弟,你該學著點,這種霸氣、這種威勢,不出手而屈人,這就叫做王者風範!」

「……不,老師,我想這應該叫做惡名昭彰才對。」

虛江子臉上露出微笑,他原本最擔心的,就是太陽王一直隱藏在幕後,自己沒機會與他接觸,這樣情況將會非常糟糕,一不小心就會演變成與樓蘭的正面衝突,而後果九成以上絕對會是以「己方全軍覆沒」為收場。

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那倒省事,直接開溜,陪樓蘭一族在域外打游擊,頂多就逃回中土去裝死,但此刻身邊這麼一大群弟兄,想跑也跑不掉,若情勢真的惡劣到讓他們屍橫遍野,自己絕不可能無動於衷。眼前情勢擺得很明,正面衝突絕對是死路一條,至於要耍什麼奇策,以智取勝,自己也不是那塊料,即使要搬救兵,茫茫大漠也不會有人來救,唯一的求生之道,就是在太陽王的身上,他能夠在這種時候出來露臉,實在是太好了。

「徒弟,你的眼神很奇怪,是不是沒想到師父我會在這種時候現身?」

「老師你要這樣想,我當然不敢說個不字,但其實我只是沒想到,你的變裝品味怎麼還這樣差勁?之前在監獄裡也就算了,現在都到外頭來了,還穿成這麼一身野獸男的樣子,看上去很……你知道的啦!」

虛江子跟著太陽王學藝幾個月,除了武藝之外,最大的學習成果就是對這人的個性了解得一清二楚,自己這句話一出口,他雖然一語不發,維持原姿勢不動,可是身上的氣勢卻非常驚人,彷彿岩漿一般沸騰滾動,熾烈逼人,隨時都可能噴發傷人,虛江子將這種「自然現象」暗稱為「沉默的火山」。

「你這個臭小子,活得不耐煩啦!」

虛江子其實也不是刻意要製造這種局面,只不過大家越來越熟以後,聽到話很自然就會回嘴,惹來老師雷霆重怒已經來不及後悔,不過,和幾個月前相比,最起碼現在已經看得到他撲來的動作,這也算是一種長進吧?

「老師,別以為你的暴力永遠都吃得開,今天是弟子犯上革命的日子,看招!」

「什麼?敢回嘴?才這點小伎倆,就以為自己翅膀硬到可以飛了嗎?回家吃奶去吧!吃我一拳!」

「嗚呃!雙龍搶珠,中!」

「插眼?這麼陰毒的招你也用?我、我掐死你!」

「嗚!你……你(吐舌)要掐死我,我不會掐死你嗎?我也掐!」

不管有什麼絕世武功,戰鬥打到這種地步,就沒有什麼意思了,虛江子掐住太陽王的脖子,而太陽王也好像忘記自己曾對徒弟進行的毒招訓練,為了險些被插眼而氣得猛掐徒弟脖子,兩個大男人相互掐住,滾倒在地,然後越滾越遠。

以一個幾天不見的短暫招呼而言,這個招呼雖然打得略嫌粗暴,卻不失親熱,當兩個男人能夠冷靜下來,認真地討論正事,已經是幾分鐘以後的事了。一如往常,鼻青臉腫的只有虛江子一個,姑且不論武功高低,對方在打架的時候都戴著鐵面具,本來就很難進行面部攻擊,只是,當虛江子把昨夜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太陽王卻顯得相當震驚。

「什、什麼?你把她關起來了?」

「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虛江子心中暗笑,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只見太陽王立即撇清,搖頭道:「不,沒有問題,哪會有什麼問題?你做得好,做得很好!」

「那麼,老師,言歸正傳,能否請你說說你到底打算要幹嘛嗎?地下洞窟里那兩名高手,雖然不是你,但你總不會說自己一無所知吧?」

「你這小子真是奇怪……」太陽王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虛江子:「怎麼一副我手下的樣子在說話?我是你的滅族仇人,你看到我,都不會有任何仇恨、報復之心嗎?」

「不會啊!」

「再說一遍!你現在立足之地,就是當年白虎一族的故地,你在這裡應該感應得到族人的血,你難道就不想替他們報仇雪恨嗎?」

「想這幹什麼?」虛江子兩手一攤,道:「難道說殺光樓蘭人,我的族人就會通通復活嗎?如果會的話,這倒是真正的奇蹟,我學會這種力量回中土救世界好了。」

「你……你這小子……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太陽王似乎被氣到無話可說,楞了半晌,才又說:「就算你對那些都沒興趣,白虎一族的遺產之秘如今就在你手裡,只要掌握了那個力量,你就……」

「就如何?」

「就如何?你問得出口?白虎、樓蘭同屬四靈,各自擁有的力量相等,你只要取得你們一族的遺產,就可以與樓蘭互爭長短,建立域外的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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