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三十 第四章 由外而內·以勢凌人

心服口服,認了這個師父以後,虛江子很快地發現,阿古布拉並不是只來這邊騷擾自己,或者沒事來亂鬧的,在確定師徒名分之後,他確實要教導自己武功,態度還非常認真,讓虛江子大吃一驚。

「廢話!不教你武功,老子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覺,偏偏要跑到你這裡來,你道老子是真的發瘋了嗎?」

「……這話我不敢說,是你自己講的。」

「神經病,老子這麼英明神武,你看我像是發瘋的樣子嗎?哪個瘋子有老子這麼清醒?真是胡說八道。」

阿古布拉說得認真,虛江子一句話也不敢往下接,心裡暗暗好笑,或許自己真是該把心一橫,認了這個師父,要是學會他這種旁若無人的厚臉皮功夫,回到中土也足以橫行一方。

「但,昨天吃了師父你的葯,我今天全身無力,真氣也提不起來,又怎麼和你學武?」

「這個你就不用傷腦筋了,世上武學千門萬派,未必每一種都需要動用真氣,嘿,當年白虎一族與樓蘭相爭,雖然人少勢弱,卻總能與樓蘭斗得兩敗俱傷,屍橫遍野,可也沒聽說他們學了什麼內功、什麼真氣,你這個白虎後裔真是太不成器……」

屢屢聽說白虎一族的大名,又聽說能與樓蘭拼個兩敗俱傷,虛江子對自己部族過往的豐功偉業,一時間神往不已,問起阿古布拉,卻聽見他怪笑起來。

「白虎一族的過往再怎麼輝煌,現在也幫不到你,老子勸你還是專心一點,把精神用在該注意的地方,不然你很快就可以去見祖先了。」

「唔,既然不能動用真氣,那要如何發力?總不成……我可不像你一樣天生神力啊!」

「剛才說了,武學之道浩瀚如海,可不像你想得那麼狹隘,比如說……看招!」

阿古布拉冷不防地出拳,奇快如電,一下打在虛江子的面門上,雖然不是那種把人打飛出去的重拳,但挨了這一下砂鍋大的拳頭,也讓虛江子腦袋暈暈,覺得五官差一點要被打凹進臉里。

「吃了我這一拳,徒弟你有什麼感覺?」

「我……我覺得,師父很卑鄙,不說一聲就偷偷動手,還有……我好像流鼻血了。」

「你、你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我這麼用心在教,你怎麼會領悟到那些有的沒的啊?你挨了這一拳,應該要領悟到速度能彌補力量的不足,只要拳勢夠猛、速度夠快,就算本身的力量不足,都能發揮極大威力才對啊!」

「……哪可能啊!下次你被人打得鼻血滴滴流的時候,再看看會不會領悟到這些東西吧。」

「你這劣徒,真是氣死我了!」

阿古布拉怒罵一聲,巴掌直接揮了過來,虛江子自知武功不如,但也被激起怒氣,不想白白挨揍,更何況以此人手腳勁力之大,要是不進行防禦,真的會被他活活打死。

雙方拳腳一對撞,虛江子心中一奇,覺得自己所承受的力量,沒有想像中大,阿古布拉不知是刻意手下留情,或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所打來的每一拳、踢出的每一腳,都不是用那種能把人打飛出去的力量所發,這麼一來,自己便能夠抵禦得住。

察覺這點,虛江子精神大振,也不顧自己渾身傷痛,奮起勇悍,與敵人拳來腳往,斗在一起,有攻有守,分毫不讓。虛江子本身已是中土的高手,戰鬥經驗也足,即使不運真氣,多年苦練所鍛鍊出來的拳腳,也非同一般,不是普通人受得起的,所以碰上阿古布拉力量減退,虛江子本想試試看,能否以河洛武技運柔克剛。

不過,實際施行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平時已經打很熟的太極拳,碰到阿古布拉的豪拳,三拳兩腳之間就被攻破,那些上乘的化勁、卸勁手法,阿古布拉全然無視,幾下亂拳打來,就讓虛江子難以應對,最後被打倒在地,爬不起身,只有喘氣的份。

「嘖,真沒用,這樣就躺下了?要是老子再認真點,還不拆了你全身骨頭?算啦,今晚到此為止,你好好休息,老子明天再來。」

「喂!等等。」

「少廢話,好好想想你今晚為什麼挨揍,明晚要還是這麼死氣活樣的,老子拆了你的骨頭熬湯。」

就像來時那樣,阿古布拉走得毫無徵兆,一起身就往牆壁直直走去,整個身體滲入牆內,直至蹤影不見。

虛江子躺在稻草地上,回憶著剛才交手的每個過程,研究自己為何敗得那麼快。如果是普通交手,大敗是理所當然,自己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但自己無法提運真氣,阿古布拉也沒運內勁,單純拳腳比拼,若阿古布拉的招數精妙絕倫,自己輸了也是應該,然而,他的一拳一腳,既非大巧,也不是反璞歸真的至拙,倒有些亂揮亂打的味道,就這麼讓自己敗得不明不白,這裡頭該是有點問題的。

連續兩天晚上的經驗,虛江子不喜歡阿古布拉這號人物,覺得他就是那種仗著武功高,橫行霸道,逼迫別人低頭的狂人,橫豎自己技不如人,卑鄙無恥更不如人,只有逆來順受的份,但是,應該輸的仗輸了沒話講,不應該輸的仗輸了,虛江子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就服氣。

整個晚上,虛江子幾乎都沒有睡,仰望著天花板,手指敲敲點點,推想著與阿古布拉交手的每個細部過程,試圖從中找到些什麼,卻全無所獲。第二天一早,獄卒來拉人出去勞役時,特別問了他,昨晚監牢里乒乒乓乓,好像有人在打架,是怎麼一回事?

「哈哈哈,是我自己在和自己打,左手打右手,沒什麼好奇怪吧?」

說不奇怪,那才是真的奇怪,虛江子都覺得自己的理由有夠爛,可是問這問題的兩名獄卒,聞言後對看一眼,似乎沒有認真追究的意思,虛江子心中一奇,忍不住問道:「你們既然覺得有問題,昨晚怎麼不過來看看?只要一看,就什麼都知道了啊,何必問我呢?」

這一問,虛江子才知道,監獄裡的鬼話傳說實在鬧得厲害,有些時候監獄裡某處傳來不應有的異響,獄卒們去探查究竟,一去就送了性命,死得莫名其妙,被人發現屍體時,那些四分五裂的是還好,有些就連怎麼死的都研究不出,在這樣的情形下,再加上虛江子的牢房外前天才暈了一個,獄卒們心裡也怕,聽到怪異聲音,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聽到獄卒這麼說,虛江子最初覺得可笑,堂堂樓蘭一族,怎麼連個監獄都管理不好,弄到這麼烏煙瘴氣?可是,再想想姍拉朵的話,又覺得這一切都算正常,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

被帶去礦坑挖礦,這點當然不是什麼輕鬆工作,但是能夠重見天日,這點總是不錯的,虛江子被關在監牢之後,就不曾見過太陽,想到可以在外頭晒晒太陽,確實也心中歡喜。

不過,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因為這座監獄簡陋歸簡陋,保密措施還是有在做,虛江子出外時,特別被蒙上眼睛,帶到一輛不曉得是什麼東西拉動的車上,和其他囚犯在一起,車子飛快賓士,足足跑了兩刻鐘多,這才抵達目的地。

下了車之後,所有人用繩子串成一線,一個拉著一個,在大太陽底下走了一刻鐘的路,似乎都是直線前進,沒有轉彎,天上強烈的陽光曝晒,腳下踩著灼燙的黃沙地,耳邊聽見身旁人們粗重的喘息聲,彷彿走在一條地獄之路上,幸好沒過多久,腳下的沙土起了變化,慢慢變成了岩石,正上方更一下子陰涼起來,被帶到某個曬不著陽光的黑暗所在。

不久,每個人蒙上的眼罩被揭開,虛江子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峽谷之中,所有人沿著峽谷唯一的一條坑道,朝著地底下走,已經有部份不曉得是先到,還是長駐在此的礦工,帶著手套,推著獨輪車,氣喘吁吁地把挖出的廢石運出來。

虛江子環顧左右,眼中所見的犯人,倒也不是全都滿面橫肉、絕非善類的那種,大體說來有高有矮,胖瘦不缺,還有那種臉色蒼白,極為瘦弱,看來像是念書文人,不該被抓來當囚犯的那種,所有人無一例外地拿起工具,進入礦坑中工作。

挖礦的過程,並沒有什麼好特別說的,但虛江子留意到,挖礦的犯人中不乏實力不錯者,然而,不曉得樓蘭一族是否用什麼方法禁制了犯人的力量,純以手勁來看,這裡並沒有堪稱高手的人物,也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危險人物。

照理說,挖礦就是挖礦,大家都忙著工作,偷懶就會被監工者打上一鞭,應該也沒什麼餘裕亂來,不過在中午停下用餐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陰暗地方工作,人的心理特別壓抑,居然還是出了事,虛江子好端端地捧著碗,坐在一角吃飯,卻有幾個囚犯大搖大擺地走來,不由分說,一腳就往他的碗踢去。

要是這一下被踢中,這一餐肯定就是沒得吃了,虛江子的武功總算沒白練,縱然無法提運真氣,但一下側身閃躲,就讓那個人踢空,還因為用力過猛,重重摔了一下。

這樣一來,事情就難以善了,幾個不知是住哪號牢房的囚犯頭子,對這個「囂張」的新人看不過去,一一要教訓他,根本不給虛江子開口的機會,重拳就轟了過來。

幾名囚犯頭子的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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