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三十 第一章 奮力一搏·階下之囚

虛江子被帶入樓蘭一族之前,曾做過許多推想,對各種可能發生的事情去做考慮。他並不是那種思慮縝密的人,這些推想工作花了他許多的精神與時間,但不管是怎麼想,他都不曾懷疑過西門朱玉的能耐。

打從第一次見到西門朱玉,這個當時還只是個小鬼的男人,就處處料敵機先,神出鬼沒,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中。後來的每一次重逢,都是重複這樣的過程,把這個印象加得更深,虛江子從未懷疑過西門朱玉掌控全局的能力,更清楚知道自己一世也比他不過。

而在這樣的極度信任中,虛江子忽略掉一個很重要的事實:西門朱玉終究仍是個人,不是神。

事實上,西門朱玉很多時候都只是故作瀟洒,他的能力沒有那麼強,更絕不是全知全能,在大多數的時候,他謀定而後動,盡量在能夠把握大局後才實際出擊,提高勝利機率,可是他始終是血肉之軀,會疏忽、會大意、會忙中有錯,更絕對會失算……雖然這樣的機會不高。

許久之後,當虛江子為了此事責怪西門朱玉時,他大為驚愕,「什麼?你以為我把事情計算得好好的?這真是誤會啊,你的出身那麼秘密,我頂多知道你是來自域外,哪可能知道你本來是什麼人?我又不是研究這個的民俗學者,連這個都指望我,我很無辜啊。」

聽到了這樣的話,虛江子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策,但已經來不及挽救發生過的錯誤,至少,當時他就是這麼自投羅網地被送到太陽王面前。

※※※

「……真是有趣,白虎一族不是滅絕了嗎?怎麼還有死剩種傻呼呼地跑到這裡來?」

就算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虛江子也聽得出來,這句話里沒有什麼善意,而自己與樓蘭一族更絕不是親戚,從太陽王那種充滿惡意的表情,雙方就算有什麼關係,也只會是世仇,而這更從太陽王的下一句話得到證明。

「……這也好,今天就讓白虎一族再滅一次!」

白虎一族?虛江子意識到,這可能就是自己部族的名字,不過此刻不是仔細思考的時候,自己若是再不作反應,不管自己的部族叫什麼,都要在今天滅種滅定了。

晉見太陽王時,虛江子是被五花大綁,由樓蘭一族的高手壓著他,以這樣的姿態跪叩於太陽王駕前,當初之所以被擒,是被樓蘭一族的奇特法寶襲擊,周身麻痹,這才被制服,但虛江子本就存心藉此進入樓蘭,倒地後也偽裝傷勢嚴重,其實身體狀況早已好轉,有了掙扎的本錢,此刻一見情形不妙,第一時間鼓盪真氣,全力一搏。

事發突然,河洛劍派的武技非同小可,虛江子奮力一震,沛然大力發出,將按著他肩膀的兩名樓蘭高手都給震開。束縛既去,真氣瞬間運走全身,回覆實力的同時,也決定了下一個目標。

距離門口、窗口的距離都遠,周圍都是樓蘭一族的好手,就連那些拿著長形兵器,直挺挺站著當衛兵的壯漢,看來都不是尋常人物,若想從這邊硬闖出去,可能性極低,更別說這裡是樓蘭一族的大本營,就算沖了出去,情形也只不過從被幾十人包圍,變成被幾千、幾萬人包圍而已。

自己之所以到這裡來,是希望救出姍拉朵,如果連人都沒看到,就這麼掉頭跑了,那根本就是白來,還白白挨了幾頓揍,所以,能夠做的選擇就只有一個:擒賊先擒王!

這個主意很危險,虛江子自己也知道,但之前連絕世天妖都遇過了,太陽王不管怎麼危險,總不至於比天妖更厲害吧?既然後頭已無退路,那就硬著頭皮往前一搏。

「喝!」虛江子身經百戰,臨陣應敵經驗無比豐富,哪怕情勢不利,還是很快就想到了對策。本來制住虛江子的兩名侍衛被震開後,虛江子並未站起,先一把撕裂腳下的紅地毯,鼓勁往前一抖,紅地毯揚波如浪,直襲向盡頭的王座。

事出突然,當紅地毯翻揚起來,周圍的樓蘭一族高手大感驚訝,紛紛出手阻截,卻反而令場面混亂起來,虛江子把握這短短几秒的時間,利用抖起來的紅毯作掩護,向前方直衝出去。

短短十米的距離,不算太長,在此時卻是咫尺天涯,生死一瞬。樓蘭一族的高手並非浪得虛名,他們在太陽王駕前力求表現,搶著出手擒殺刺客,各種法寶、武技在同一時間遞出,造成的強大壓力,幾乎讓虛江子以為自己要完蛋了。

然而,虛江子很快也察覺到,情形沒有那麼糟糕,因為這些高手在相互爭功的同時,也造成了相互干擾,給了自己可趁之機。

勁力再催,揚掀起來的紅地毯,如遭利刃切割,一下子碎裂開來,四散紛飛,而周圍樓蘭高手所使用的武技,多半都是高溫、灼熱的火勁,碎裂的紅布與炎勁一碰,馬上被點燃起火,成了點點火雨,含勁射向八方,令本來就混亂的場面亂上加亂。

這個機會實在太好,利用種種形勢,虛江子終於闖至王座之前的三尺距離,那個魁梧高大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但新一波的危機也在此時到來。在場的樓蘭高手,不是每個人都那麼衝動,其中也不乏思路清晰,冷靜應變之人,他們看出了虛江子的意圖,因此遲遲未有出手,不想增添場面的混亂,而是在他到了最後三尺時,這才閃電出擊,要一舉致他死命。

前後只是短短几秒的時間,虛江子察覺時,自己左右肩膀已經分別被人扣住,這次不像先前,只是單純想把人制服,在重爪扣住肩膀的同時,一股灼熱火勁沿著經脈侵入,像是要把血液煮沸,左右兩邊的火勁,雖然有高下之別,卻是同樣灼燙難當,內力修為更是比自己只高不低,虛江子不得不暗責自己大意,只憑著自己一人,就想在樓蘭逞雄,確實太過目中無人了。

奮起一身的內力,虛江子擋住兩側的火勁襲擊,什麼擒賊先擒王的戰術構想,早已拋到九霄雲外,這兩名高手的身形籠罩在火光中,看不清楚,但內力之強猶勝於己,兩人合攻,自己能支撐短暫時間已是難得,更別說向前突襲了。

更糟糕的是,發動襲擊的還不只是這兩人,樓蘭一方的攻擊者共有三人,第三人則在此時,由正前方疾狠殺至,又快又準的一爪,直襲胸口,大有一舉撕胸挖心的架勢,虛江子正全力抵抗兩側的炎勁,精疲力盡,正面護身真氣降至低點,這名強敵覷準時機而來,時間拿捏得極狠,便是為了一招斃敵。

生死一瞬間,虛江子腦里唯一生出的念頭,就是不能坐以待斃,如果任這一爪擊中,後果必死無疑,那還不如豁出去,試試看一些高危險性的招數。

主意一打定,虛江子運起河洛派內勁,冒險運使尚未練成的河洛絕學「聖極雲圈」,明明雙肩都在敵人箝制下,卻陡然生出一股滑溜至極的力道,令兩名樓蘭高手的爪扣不牢,同一時間,虛江子身形急轉,有如陀螺,卸開肩膀上的爪勁,更將左右兩側的敵人撞開,脫出箝制。

聖極雲圈脫胎自河洛劍派的掌門神功「聖極輪」,本身也是神妙難測的絕學,如果能充分施展,勝負猶在未定之天,無奈虛江子尚未把這個厲害招數練成,勉力而為,雖然也成功,但在掙脫束縛之後,卻再也壓抑不下入體的熾熱火勁,炎勁爆發,立受內傷,更無法接下正面襲來的那一爪。

垂死掙扎失敗,眼看形勢危急,卻突然生出了轉機,或者該說……救星。

「你們……全都是白痴嗎?」一聲怒喝,猶如風雷狂嘯,震得整個空間一時間都是迴音,而怒喝之人不只是叫了這一聲,更出了手,虛江子只覺得周圍溫度瘋狂上升,火光突然大盛,一道火焰旋風狂飆捲來,天上地下似若無物可擋,身邊在圍攻的樓蘭高手,被這道火焰旋風一卷、一拋,全都給甩了出去,沒有一個人能穩住身形。

致命危機解除,虛江子沒有太高興的心情,因為這一道火焰旋風是什麼招數,他雖然認不出,但那一聲怒喝是誰的聲音,他卻還認得出來,那絕對是太陽王的聲音。

說過要讓白虎一族滅掉的太陽王,為何會改變主意出來救人呢?總不會是發現認錯人了吧?這個可能性不高,因為以太陽王的強勢,就算髮現是認錯人,他也不會為此收回殺令,反正殺了就殺了……

這困惑一閃而過,虛江子驟覺身上一痛,跟著就被一股突來大力給擊飛,轟出火焰旋風的範圍,彷彿騰雲駕霧,輕飄飄地飛出數十尺,摔墜在地上,這才感覺到全身上下無處不痛,好像每一根骨頭都被折斷了。

「你們這群低能的東西!有你們這樣子出手的嗎?」太陽王明顯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領導人,他不僅是怒極而喝,甚至還動了手,連串的悶響、悶哼,在場的樓蘭高手有不少都挨了他一擊,部分力量較弱的,甚至還被他打得飛了出去。

「那個小子是什麼人?他什麼都不是,你們居然全部對他出手?將來傳了出去,說樓蘭傾全族高手之力,殺了一個白虎一族的小子,這話要是傳到中土那群蜥蜴的耳里,我族顏面何存?這種侮辱,你們擔當得起嗎?」

就因為這種理由,虛江子意外保住性命,關於這點,他不禁苦笑,但他也想不到,馬上有人因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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