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二十九 第三章 蒼雲之捷·非常之人

如果不是身在最前線,河洛劍派與朝廷的合作,肯定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因為朝廷派來的這個技術小組,只提供技術與設備,其餘的資金、所需素材,都是要靠河洛子弟自行籌措。

為了製作法寶,需要素材配合,這時候便要用上從太平軍方面所繳獲的法寶,不管是完整的,還是殘骸碎片,都能有所助益,假如只有這樣,那也還好,但若要替河洛子弟量身訂做兵器,那就需要配合河洛派的武技來設計,換句話說,河洛派必須交出心法秘笈,合作才能進行下去。

金錢、俘虜、繳獲的法寶,這些東西都好商量,但一牽涉到河洛劍派的心法秘笈,這就是大事了,稍微一個不小心,這就變成是朝廷藉此奪取河洛武學的陰謀,換作是平常,如此大事絕對沒有可能通過,光是河洛劍派中諸長老的必然反應,就會把這種要求一口否決。

不過,現在並不是平常時候,虛河子也很清楚,要是將此事傳回河洛本部請示,後果縱然不是被一口回絕,也是要陷入三五個月的長期爭辯,等到一切有結果,前線這邊早就不曉得有什麼變化,枉死多少河洛子弟了。

基於這些考量,虛河子在銀劫提出要求的隔日,一面派人將此事傳信回河洛本部,一面先斬後奏,直接答應了銀劫的要求,開始進行所謂的「交流」,把河洛派武學心法交給特使團,研發設計新式法寶。

這個作法,自然引起軒然大波,素來把虛河子當偶像支持的河洛子弟,為之大嘩,紛紛爭議此事的離經叛道,甚至說得上欺師滅祖了,然而,正如虛河子自己所料,這些爭議的聲音消失得非常快,甚至連一天的時間都不到。

爭議之所以消失,是因為這些河洛弟子很快便意識到,研究若是受阻,法寶不能如期開發出來,最終要倒楣的還是自己。和眼前的性命之憂相比,什麼離經叛道的顧忌都是次要,更何況,這支特使團先前提供的試作品,已經在戰場上展現實效,雖然損壞率偏高,使用時所消耗的能量也過大,不過與太平軍對戰,確實能消除雙方在兵器上的差距,把河洛子弟的武學優勢突顯出來,連打了幾場勝仗。

面對生死的壓力,加上勝利的甜美滋味,匯聚起來,衝破了人心的禁忌,變成了認同改革的呼聲。儘管不是所有人都這樣認為,但超過一半的河洛子弟,支持虛河子的決定,認為他扛起了責任,作出這個艱難的決定,是真心為所有戰場士兵著想的人。

「唔……這個樣子,真的可以嗎?」

虛江子知道弟弟的無奈,但對於他的作法,著實也感到無奈,尤其是那個積極促成此事的銀劫,身上有著太過明顯的陰謀氣味,與他合作,後果委實堪慮。自從這支特使團來到後,負責與龍葵交涉的人一直是自己,但在這同時,與虛河子交流的工作,卻是全都由銀劫進行,自己對銀劫沒有好感,還非常提防,可是弟弟不曉得為什麼,明知此人危險,竟然與虎謀皮,與此人越走越近了。

這幾日,經常可以看到銀劫與虛河子在營區內一同行動,遠遠眺望太平軍的陣營,研究地勢與戰術,或是在營帳中密談大計,一說就是老半天,大有相見恨晚的投契之感,虛江子看在眼裡,心頭暗自著急,生怕弟弟遭人利用,但眼看這情勢,自己的勸說絕對沒用,情急之下,只能拋開一切顧忌,求助於虛海月。

「海姊,阿河他太年輕,朝廷的人居心叵測,我怕他被人利用,能不能由你出面,稍微提點他一下?」

虛海月自從抵達前線之後,表現得非常低調,幾乎都待在大廚房裡,像在河洛本部時候一樣,整天忙著煮飯燒菜,料理伙食,吃得所有師兄弟讚不絕口,認為這才是最派得上用場的後援。不過,虛江子懷疑,這個姊姊可能暗地裡有在進行什麼活動,因為最近幾次出擊,弟弟把太平軍的布署、陣形、戰術抓得極准,明顯是在情報工作上大有突破。

假如虛海月是利用煮飯燒菜的平凡形象做日常掩護,趁空潛入敵營刺探,那確實不會有人注意到她,而這也代表……虛海月多半就是河洛劍派的那名暗影刺客,月夜引路人。

即使此刻站在虛海月的面前,小屋之中,看她坐在昏暗的角落,手拿針線,替師兄弟們縫補破損的衣衫,整個樣子看起來是那麼平和普通,虛江子仍覺得難以相信,這個姊姊會是深藏不露的一流高手?不過,眼前的重點是,她能否幫忙點醒虛河子。

「江湖世道,人心險惡,阿河不是第一天出來行走江湖,該怎麼做他心裡有數,哪輪得到婦道人家說話?」

虛海月平靜的回答,堵死了虛江子的憂心,他還沒來得及再開口,虛海月已搶先道:「阿河的事情,我不擔心,倒是你……最近怎麼樣?身體沒有什麼異狀吧?戰場上衝鋒陷陣,受傷難免,但如果有什麼不尋常的異狀,要當心啊!」

虛江子聞言一愣,不明白為何虛海月忽然冒出這樣一句,難道……自己的身體應該要有什麼不尋常異狀嗎?她指的是什麼?

「你夢裡的白色猛虎,還在月下狂嘯嗎?這個夢最近還有夢到嗎?」

虛海月的問題,讓虛江子心頭為之一震,月下白虎賓士的這個夢境,自己已經連續夢了好多年,但除了對姍拉朵之外,幾乎從沒有對旁人說過,尤其是對虛海月、虛河子,記憶中從不曾提起,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驚愕的表情,被虛海月看在眼中,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看來是還有了……來自血緣與故土的呼喚,隨著年齡增長,果然是越來越強,那個時刻看來也快到了啊……」

「海姊,你在說什麼?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虛江子錯愕的提問,卻只得到虛海月微微一笑,「阿江,你對於域外之地,有什麼印象嗎?」

「域外……我應該要有印象嗎?」

「不,沒有印象也是正常的,畢竟你是在中土出生,從來也不曾踏上域外的土地,但……哪怕從未涉足過,血脈中的記憶,還是會自然引領著個人,血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啊。」

虛海月道:「有機會,就到域外去看看吧,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應該也用不了多久,到時候,你所有的問題都會有答案。」

虛江子一頭霧水,但隱約又感到長期以來懷疑的東西,答案就在眼前,正要追問,外頭喧嘩聲起,赫然是太平軍來襲,他不得不把問題放下,拔劍趕到外頭,抵擋太平軍的進擊。

※※※

太平軍是因為最近幾次戰役,河洛劍客持用法寶上陣,連勝數場,而心生警惕,趁著這些新式法寶尚未廣為使用,主動來攻,虛江子身先士卒,率領同門師兄弟抵禦,誰也沒有料到,這場看似普通的戰役,居然像野火燎原一樣,把附近區域的敵我部隊一一捲入,成了一場投入十餘萬人,打上半個多月的大會戰。

在這段時間裡,虛江子調兵遣將,指揮部隊,自己還不時上陣衝鋒,別說在意身世,他甚至連自己姓什麼都沒時間去記了。最開始,河洛劍派落在完全的下風,特使團所提供的法寶畢竟數量有限,不可能做到人手一件,面對太平軍在這方面的優勢,戰局只不過是延續長期以來的反覆程序,沒有多大的改變。

虛江子身為河洛劍客的領導人之一,自然是有份拿到法寶的。這種閃耀著紫芒的光劍,威力無儔,斬石頭如切豆腐,虛江子拿在手上沖入敵陣,所向披靡,就連太平軍所持的光劍都能砍斷,令本身的河洛劍法陡然提升一倍威力,這些天來他能夠率眾闖陣,屢屢全身而退,這隻光劍確實幫了不少的忙,然而,它對體力的消耗也不是一般大,不斷汲取使用者元氣的結果,有時候戰得忘形,一劍砍翻敵人後,自己也雙膝一軟,差一點跪倒在地上。

這些特製的法寶,確實幫了河洛劍客不少的忙,但試作品的品質到底是不足,這場戰役爆發的七天後,那批試作品基本上已經全部損毀,就連虛江子手中的那一柄,都在連續砍殺之後,粉碎散裂。

己方的法寶損毀殆盡,對河洛子弟自然是個不小的士氣打擊,敵我雙方又回到原先的立場,一度拉近的差距,被打回原形,只要想到這點,很多士兵就氣餒了。

整個戰局的轉捩點,發生在戰爭爆發後的第九天。在虛江子率眾奮戰的同時,那些在後方陣地繼續工作的人,並沒有躺在那邊吃閑飯,龍葵不辱天才之名,在短短數天之內,把幾百本河洛劍笈整理出重點,憑此開發出新的制式法寶,這些改良的兵器以光劍為主,由於戰情緊急,作完中階測試後,立刻就大量組裝生產,務求讓水準以上的河洛弟子,都有趁手兵器可以使用。

「這些只是第一步,暫且就這麼用吧,等後頭的東西生產出來,目標是人手一件,那時候……敵人也會有反應的。」

龍葵說這些話的時候,因為過度勞累,臉色蒼白,有若死人,虛江子也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不過,由於龍葵的努力,幾千柄新式光劍及時被製造完成,分發給河洛弟子,成為新戰力。

這些光劍不只是鋒銳,在運使河洛派的太極劍訣時,更會自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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