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二十九 第二章 久旱甘霖·逆轉關鍵

雖然河洛劍派沒有發動追擊,但太平軍受到劇烈爆炸所累,死傷慘重,還是讓河洛劍派取得一「勝」,面子上也算過得去,對外也能以「互有勝負」來做交代。

太平軍方面,也沒有發動第二波攻擊,反而緩緩撤出了大山,把兵力調回平地上的城鎮,暫時採取守勢。這種詭異的作法,令所有人大惑不解,但虛江子、虛河子商議之後,認為這是天妖已經離開的明顯證據,太平軍仍是決定暫時不管西南方的紛擾,把主力集中在北方的決戰。

這件事的後果,可大可小,虛河子不認為朝廷、兩大聖宗完全沒得到情報,但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發了一份報告書,用最急件發往北方,希望讓恩師得到警告,提高警覺。

報告書發出去,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祈禱,希望北方不要出什麼大亂子,至於這邊的戰場……虛河子心裡有數,這邊無論勝負,都不影響大局,太平軍雖然要在北方決戰之前,先行處理南方的後顧之憂,以防久戰有變,但除非發生什麼驚天大變,否則河洛劍派縱使在南方連勝,也難以逆轉北方的敗局,更何況……河洛劍派的孤軍尚處於劣勢,別說連勝,就算想要一場大勝,也是極不容易。

「現在這樣的情況,要打贏實在太難了,彼此的條件相差太大,別說反敗為勝,就算要撐下去都越來越難了。」

虛江子也很清楚這些問題,其實上戰場以來,一直面臨同一個問題,就是敵我雙方的技術、設備差距,如果不在這方面設法拉近,河洛子弟再怎麼有鬥志、勇氣都沒用。

問題是,要拉近雙方差距,一是摧毀太平軍的設備,一是讓己方擁有相同的設備。虛河子組織的研究隊伍,日夕不停鑽研,不知拆解了多少太平軍的武器,不曉得翻閱了多少艱澀古籍,進展卻始終有限。

「……終究是太過勉強了,我們手頭上的資源太少,既沒有適合的研究人員,一切又是從頭開始,這樣要說能作出什麼來,本來就不可能,我們又不是專門創造奇蹟的。」

虛江子著實感嘆,聽說陸雲樵率眾在北方活躍,干出了不少大事,有些甚至被人當成奇蹟看待,這些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大概會很佩服,不過虛江子想也知道那是誰的功勞。

但……奇蹟之所以被認定是奇蹟,一定是具有不可忽視的高難度,陸雲樵沒家世、沒背景,為了要在短時間內奠定聲威,需要幹些誇張的事來打動人心,這也可以理解,可是群眾的胃口被養大,期望變高以後,天天要搞奇蹟來混飯吃,想必也是很辛苦的。

況且,在對抗太平軍國上,陸雲樵所率領的北方義軍,與南方這邊所面臨的窘境其實沒多大差別,一樣是在技術、裝備上處於劣勢,至於要打破這種僵局,方法有兩種,一種是自行研發,但這點光看虛河子的失意,就該很清楚,除非是萬中無一的天縱奇才,否則要憑几個門外漢無中生有,幾年內追上人家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研究成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另一個方法,那就是得到朝廷的支持與協助。虛江子已不知道多少次聽弟弟提起,朝廷秘密研究法寶技術,成就縱使比不上太平軍國,也肯定遠勝自己這些人的瞎子摸象,若是能得到朝廷的技術支援,彼此開誠布公,攜手共抗強敵,怎樣都會比現在這樣有利。

無奈,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虛河子多次上書朝廷,希望得到技術支援,但朝廷方面始終沒有回應,無數奏疏如雪片般投去,又像泥牛入海,沒有半點回應,連續這樣子下來,虛江子兩兄弟都早已灰心絕望了。

只是,轉機往往就發生在人們已經絕望的時候。就在太平軍從大山中撤出後不久,虛河子不曉得第幾封奏疏預備發出時,從沒有過回應的朝廷,突然派來了使者,說是有感於河洛弟子在南疆的奮戰,願意給予協助,調派最精銳的人才,作為特使團前來,共同進行研究。

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居然發生了,虛江子、虛河子聞訊,都沒有那種想抱著對方歡喜雀躍的心情,不覺得期待已久的美夢成真,反而感到事有蹊蹺,朝廷哪可能突然開竅,答應原本一直忽視的事?背後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理由。

這個困惑在見到特使團成員時,變得更深,因為那些特使團的成員,看來都像是很資深的技術員,隨行帶來的工具,也都是己方未曾見過的新穎設備,雖然不曉得與太平軍那邊比起來如何,但至少比己方的現有程度要高得多,朝廷派出的這支特使團,確實不是敷衍了事,是真正有實力的精銳。

在虛江子感到困局終於露出曙光時,虛河子看著特使們搬運設備下車,悄聲道:「應該沒錯,這些人都是來自朝廷的秘密研究單位,朝廷終於把暗藏的資本拿出來了,但……是什麼促使他們下了決心?」

兩兄弟討論了幾句,不得要領,正自疑惑,一個人突然從特使團的隊伍走出,直直地走向他們。

「久違了,兩位,這次我的身分,是隨團書記員,負責日常的文書聯絡工作,請多多指教。」

這個青年看來甚是面熟,他特別來打招呼,虛江子、虛河子覺得他應該是舊識,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但看他說話言詞和氣,臉上卻冷冰冰地沒什麼表情,讓人難以生出好感,如此一來,兩兄弟登時想起,他是兩人初抵前線時,在醫院裡所遇見的那名參謀官。

虛河子道:「我認得你了,你……你的名字是……銀劫?」

「正是我,很榮幸賤名仍為兩位所記,從今天起有一段時間將要與兩位共事,希望在這段時間裡,彼此合作愉快。」

銀劫的語氣謙和,態度友善,全然不似當日在醫院中的冷漠,但虛江子兩兄弟從旁觀察,發現那個特使團的年老團長,只不過是一個單純的研究員,也許在學術領域有足夠的領導威望,可是真正掌控這個特使團,負責向朝廷回報的人,卻是這個擔任書記員的銀劫。

暗地裡,虛江子覺得奇怪,猜測這人到底是何來頭,居然能夠擔任這樣的重責要職,虛河子馬上做了調查,並且很快就有了回覆。

「大哥,本部有了回覆,這個銀劫是軍方新生代的傑出人物,文武兼備,一直從事幕僚工作,行事低調,紀錄上並沒有干過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過……陞官升得挺快,這種速度,背後沒有人是不可能的。」

虛河子道:「有一個未經證實的說法,銀劫的背後,有王室撐腰。某位手握兵權的皇子,在後頭支持著他,雖然表面上他沒幹出什麼大事,也沒立下什麼功績,但……」

「但私底下恐怕很活躍吧?在暗影裡頭干醜事的人,不需要赫赫之名,要是名氣太響亮,只會死得很快。這傢伙是危險人物啊,不曉得怎麼會派這樣的傢伙過來?那個手握兵權的皇子是什麼人?」

「不清楚,對方也刻意低調,但……不久之前,銀劫曾與武滄瀾一起參與慈航靜殿的那個訓練班,有可能……就是那個武滄瀾了。」

「武滄瀾啊……」虛江子對這號人物略有耳聞。當今天子有十幾個兒子,雖然過半都是遊手好閒的平庸之輩,但其中卻不乏極具才幹,在軍、政方面擔任要職,野心勃勃的人物,可是……那個武滄瀾,在諸王子之中雖是個響噹噹的名人,綽號卻是傻瓜王子,才能不算出眾,整日干一些令人皺眉的荒唐事,放浪形骸,朝中大臣提到他就猛搖頭。

宮廷里的事情,無關江湖,虛江子也只知道這些,並不是很清楚王室的事,然而,一個刻意低調的幕僚軍官、一個荒唐放蕩的傻瓜王子,這兩個人分開看,沒有什麼特別,放在一起……這裡頭就有些味道不對了。

虛江子道:「怪怪的,我們該不會捲入什麼王室鬥爭裡頭去吧?莫名其妙送來的大禮,令人放不下心啊……我聽說,當今的皇上儘管立了太子,但諸王子心有不服,暗地裡搞出了許多事,我們和太平軍正打得焦頭爛額,可沒有多餘力氣被牽扯進去啊。」

虛河子恨恨道:「太平軍國都打到門口了,那些傢伙還在爭什麼權,就算真的坐上王位又如何?將來被太平軍國從陸地趕到海邊,一個個全都去當海龍王嗎?」

同樣的感想,虛江子也有,但這種事情抱怨了也沒用,姑且不論這背後存在著什麼陰謀,這個技術團確實是己方目前最需要的東西,如久旱甘霖,可解燃眉之急。

特使團從馬車上搬運下來種種儀器,虛江子看不懂,但也知道這些東西的重要性,叫來力氣夠大的師兄弟,幫著小心搬運,而在這個特使團中,除了銀劫,還有一個特殊人物,引起了虛江子的注意。

那是一個梳著兩條長辮的黑髮姑娘,容貌清秀,看上去非常年輕,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在幾乎都是成年人的特使團中,顯得很特別,虛江子最初以為她是某個學者的弟子,為了侍奉師長而隨行,哪知道這個少女的架子,大得異乎尋常,走到什麼地方,那些研究人員就主動讓開,側身退至一旁,頗有幾分見到長官的樣子,虛江子一看,就知道這少女的來頭不小。

虛河子道:「那個女孩叫龍葵,資料上沒有寫明,但她好像出身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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