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二十六 第八章 惡德演唱·無恥暴行

如果讓虛江持續失控下去,在場的十多名河洛弟子,肯定是死無全屍,沒有一個能夠生還,然而,有一個很弔詭的現象,他們卻沒有注意到。

虛江亂沖亂撞,破壞著能夠看到的一切事物,速度越來越快,在攻破劍陣的時候要順手幹掉幾條人命,絕非難事,甚至再退一步說,虛江的破壞威力這麼大,在鎮上鬧了大半天,僅是將一些雞鴨貓狗硬生生踏斃,沒有傷到半個人,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答案很快揭曉,就在虛江攻破劍陣,渾身殺氣大盛,要對餘人發動攻擊時,身體忽然震動了一下,臉上露出痛苦表情,似乎在強行忍耐些什麼,跟著,虛江掉轉方向,捨棄前方隨手可殺的河洛弟子,轉向旁邊的一堵土牆,用力地撞了過去。

轟隆聲響中,虛江用頭撞了一下又一下,輕易地就把土牆撞塌,又換了另一面土牆來撞。

看到這一幕,河洛弟子隱約猜到,虛江定是尚余幾分理智,強行克制自己,不要傷人、殺人,所以在關鍵時刻,就用這樣的自殘方法來克制。這樣的決心與努力,確實讓人敬重,不過實行起來,就碰到一些小麻煩。

發了狂的虛江雖是力大無窮,卻不是金剛不壞,在連續撞塌十多堵牆壁後,也不知道是撞暈了頭,還是徹底喪失最後一絲理性,他的行為全面失控,只不過並非放手破壞,而是做出一些很荒唐離奇的行為。

連聲虎吼,虛江縱身一跳,躍上了旁邊一間民宅的屋頂,縱聲長嘯。他力氣大得異乎尋常,這一下引吭發嘯,更是如雷霆霹靂,聲傳數里,震得在場眾人耳內嗡嗡作響,頭暈目眩。

如果只是這一下長嘯,倒還不失英雄氣概,但虛江似乎天生就沒有當英雄的命,這一聲長嘯震得方圓數里人荒馬亂之後,他忽然住口,跟著就大聲唱起歌來,一下是民間小調,一下是荒野山歌,用同樣的聲調唱出,一字一句,響徹雲霄,聲傳九天。

不周山方圓百餘里內,由於受到河洛劍派的保護,一向都算是和平安寧,不過這份安寧卻在今天被打破,回顧過往,大概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沒有出現今日這種情形,因為夠膽到河洛劍派勢力範圍內發聲挑釁的人,實在是不多,所以當這陣歌聲遠遠傳出去,不但數里內的百姓都放下手邊工作,走到戶外,探頭張望,想知道發生何事,就連不周山上的河洛本部都被驚動,連忙派人下山處理。

假如虛江的歌喉不錯,這一下放聲高歌,一段時間後還有可能變成佳話,無奈這個在各方面表現都算平凡的河洛弟子,在歌藝上也沒有出色表現,硬要找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五音不全」,所以在之後十幾分鐘的時間裡,數里內的百姓都飽受音害騷擾,成人掩耳,幼童啼哭,馬驚蹄亂,群狗嗚嚎,完全是一副天下大亂的景象。

這場水準極其低劣,偏偏音量高亢入雲的個人演唱會,成了讓人難以忘懷的惡夢,但在演唱會進行的過程中,也不是沒有人試圖阻止,那些陸續趕到現場的河洛劍客,為了不讓河洛劍派貽笑千古,用盡各種手段想把虛江弄下來,不讓他繼續高歌。

然而,這卻沒有那麼容易,虛江飛檐走壁,踏屋檐如走平地,在各處屋頂上縱跳來去,敏捷之處,猶勝猿猴,在下頭的河洛弟子全都追成了無頭蒼蠅,就算是追著上了屋頂,也跟不上虛江的速度,甚至被他一下子靠近過來,飛腿給踢下了地。

最後,好不容易憑著人多勢眾,將虛江給圍困起來,想要把人制服,哪知道這樣更刺激了發狂中的虛江。

歌,忽然止住,這是一件大喜事,正在進行圍捕中的河洛劍客,不用伸手掩耳,均感慶幸,剛想趁機動作,衝上去擒拿,卻看到虛江在屋檐上解開褲帶,無視於下方眾目睽睽,當眾撒起尿來,幾個本來正要躍上屋頂的河洛劍客,被這一下當頭淋著,大叫著摔下地去。

之前,虛江的力大無窮,給這些河洛劍客很大的困擾,不過,比起一個在屋檐上跑跳如飛的抓捕對象,他們還寧願面對一個大力士,畢竟,虛江在屋頂上連跑帶跳的時候,有些該收的東西並沒有收回去,亂澆亂灑的結果,一眾河洛弟子避之唯恐不及,卻還是不可能全身而退,運氣好的稍微被沾到,運氣不好的就是一頭一臉,慘叫哀號。

「……你在底下足足鬧了一個多時辰,本派出動了上百名弟子,還是趁你精疲力盡的時候,才能夠制服你……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不過,你在那邊亂鬧亂灑的時候,底下還有很多一般的市民,所以……你跳來跳去時,弄哭了四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噴到了七、八個無辜少女,還嚇暈了九個年邁的阿婆……」

虛海月說完,尷尬地一笑,向虛江豎起了大拇指:「真是十分了得!」

這句話說完後,室內陷入一陣頗長的沉默,虛海月沒有說話,虛江也說不了話,但即使他能夠開口,也不曉得自己能說什麼,事實上,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個地洞埋了自己,或者乾脆一頭撞死。

這輩子曾經出過的丑,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麼多,虛江真不曉得自己以後還有什麼臉去見人。昏迷也就算了,狂性大發傷人,這已經非常要命,竟然還又唱又跳、在市街上搞裸奔撒尿!如此醜事,也多虧執掌刑罰的師叔伯們忍得住,沒有當場以敗壞門風的罪名將自己處死,環顧這十幾年裡頭,從沒有人敢這樣在河洛劍派的勢力範圍大鬧,沒想到居然是被一個河洛弟子打破先例。

「呃……其實你不用太擔心,今天發生的這些事,目前都已經在收拾善後了,剛才掌門人已經命幾位師叔知會官府,發出對西門朱玉的通緝令。」

虛海月的話,讓虛江覺得有些古怪,將質疑的目光投過去,只見虛海月忍著笑,道:「通緝令的內容,除了說他闖上不周山大鬧,存心挑釁外,還提到他在山下市鎮胡亂破壞,傷風敗俗,裸體撒尿,嚇壞老婆婆,罪大惡極……反正他是淫賊,什麼不要臉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這些話傳出去不怕沒人相信。」

聽起來果然是很有說服力,連虛江都覺得這些罪行聽來無恥得很,這條通緝令殺人法委實厲害,西門朱玉莫名其妙被一紙通緝令變成淫賊後,現在又糊裡糊塗成了暴露狂與性變態,如果他當初闖不周山,是為了成名,這下就真是要名動江湖,江湖人想要聽不到他的事都很困難了。

不過,這些事追溯源頭,本就全都是西門朱玉惹出來的,由他來承擔責任,也沒什麼不應該。若自己早知道所謂的「治療」,會治出這等大毛病來,那是寧可武功盡廢,也不要讓西門朱玉治療,而他所謂的治療,也不曉得是治什麼鬼,治上大半天,別的效果沒有,就只是讓人發狂出醜……

「關於這場騷動,掌門人已經下令全面封口,整個都算是西門朱玉的惡行,除了極少數、極少數的知情人,沒有太多人知道真相,我想你應該不會說受不了,要出去勇於承認吧?」

虛海月道:「其實,這次的事件很難得,掌門人相當讚賞你,因為你之所以會受傷,都是你強行壓抑體內爆發出的力量,不用殺戮來宣洩,這才導致那些力量回擊自身,反受重傷,掌門人說,如果換成別人,這一趟就不是傷風敗俗,而是一場大屠殺了。」

有河洛劍派在背後支持,這件事確實會被處理妥當,整個壓下去,但虛江認為這不是因為自己有此分量,只是河洛劍派不容許這類醜事外揚,所以才動用力量進行遮掩,自己沒有在事件中被滅口,已經算是相當給面子了,又或許……是看在虛河子的份上吧?

但稍微冷靜下來後,虛江也發現了異處,自己向來本事平庸,失去意識發狂也就算了,怎會忽然力大無窮,幾十名河洛弟子都制服不了呢?如果說這真是自己的力量,這就代表……西門朱玉的「治療」並非沒有效果,確實讓自己有了改變。

「你躺一下,等一下我會帶你出去,掌門人說要見你。」

虛海月的這句話,再次嚇了虛江一跳,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平常甚至沒有資格謁見掌門人,更別說被掌門人召見了。

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虛江猜測可能是要殺人滅口,但這念頭才剛生出,虛江自己就覺得好笑,即使真要滅口,以自己的斤兩,隨便派兩個小角色來就足夠,哪用得著掌門人親自召見?堂堂河洛劍派掌門人,若是出手賜死自己,那還是自己的榮幸呢!

想到這裡,虛江的心便安了幾分,虛海月見他沒什麼反應,便拍了兩下手掌,召喚人抬著擔架進來,將虛江放上擔架,抬往目的地。

虛江本以為,是先把自己抬到某個地方,等候掌門赤城子到來,哪知兩名扛擔架的河洛弟子,竟然就這麼直接將擔架扛到赤城子獨居的小院,而赤城子早就在裡面等待了。

「參見掌門人!」

扛著擔架的兩名河洛門人彎腰施禮,虛江心頭大震,如果不是渾身纏滿繃帶,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跪下來參見。赤城子是一門之主,在河洛劍派地位崇高,虛江自從五年前離開不周山頂後,甚至連近距離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隔著人群,遠遠地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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