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篇 卷二十三 第七章 直視過往·尋找未來

地司祭單人闖陣,大地神戟撼動樓蘭王宮,造成重大死傷,這件事雖然不小,但卻沒有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畢竟地司祭闖王宮時,沒有大剌剌地表明身分,不是以心眼宗司祭的身分前來,所以事情也就很單純,不知情的人只知道是個瘋子跑來搞破壞,知情的人也僅是將此定位為河洛劍派同門鬩牆。

只有拓拔小月,才真正為這件事情感到困擾,因為身為領導人,她必須要根據眼前的事實做出判斷,而這正是最困難的部份。

首先,這件事當然是心眼宗在幕後主導,河洛劍派與心眼宗根本是一體兩面的名詞,這件事拓拔小月知道,但卻無法以此向心眼宗究責,因為大部分的人都不曉得這件事。

目前在域外,心眼宗仍被認定為「堅決守護域外人民利益,絕不讓中土人欺壓域外」的崇高組織,如果要對心眼宗的信徒宣告,這個組織的真面目其實是中土兩大聖宗之一,河洛劍派的秘密分支,這種話說出去只會被追著打,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

而且,這件事情還麻煩在很難被證明。縱使知道河洛劍派在幕後操控心眼宗,拓拔小月也拿不出任何證據。

人證?物證?這些東西要找不是沒有,但說服力都不足夠,尤其是,要說服那些近乎是崇拜者的信徒,普通的證據根本沒用,別說是妃憐袖的證詞,就算是讓長河真人親自來說明,心眼宗只要一句「中土人在離間與污衊我們」,便可把這指責給化消。

要讓那些信徒相信什麼事,恐怕得要心眼宗主親自出來說明,才算是有說服力,拓拔小月甚至想過讓人假扮心眼宗主說話,然而,這種不光明的手法也碰上障礙,倒不是假扮工作太難,相反的,問題出在太過簡單上。

無論是心眼宗主,或是心眼宗之中最高位階的三名司祭,要嘛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要嘛就是藏頭露尾,隨便抓個人出來,蒙面穿上白袍,都可以自稱是心眼宗主或司祭,看上去是一模一樣,就是沒人會信。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拓拔小月這才明白,河洛劍派不愧是裝神弄鬼的專家門派,所設計的每一個步驟,看似荒唐,卻都有著難以破解的厲害,令自己無從施其計。

要向域外人民證明心眼宗與河洛劍派的關係,目前是難上加難,事實上,就連該不該完全相信這件事,拓拔小月也仍感到懷疑。

地司祭急急忙忙趕來對付妃憐袖,同時試圖奪寶的舉動,看起來好像證明了妃憐袖所說之言的真實性,然而,就拓拔小月看來,地司祭的話里有太多斧鑿痕迹,好像故意在澄清妃憐袖的清白,為她所指控的事實作證明,換句話說,地司祭根本就是特別跑來幫妃憐袖作戲與作證的。

那麼,妃憐袖就是河洛劍派送來的姦細?她的話只是一個陰謀?

拓拔小月也不這麼想。除了妃憐袖本身的氣質,讓拓拔小月相信她不太可能充當姦細,拓拔小月也曾捫心自問,假如自己是心眼宗的首領,知道有妃憐袖這樣一號人物存在,會危害到心眼宗時,該當如何?

結論是,一方面試圖殺人滅口,一方面也故布疑陣,就算殺不了她,至少也要讓龜茲方面生疑,不能與她合作。如此一來,地司祭所做的種種,就全部都有了解釋……也就怎麼解釋都可以了。

假如拓拔小月的思維簡單,這件事情根本不用想那麼多,用直覺判斷,或者扔銅板來決定就可以了,但就是因為阿古布拉王自小的訓練,讓她努力地進行理智判斷,想要用自己的智慧,去看清楚眼前這團迷霧,才使得事情越來越亂,如墮五里霧中。

更何況,在這些問題之後,一個更大的麻煩又接踵而來,如果說地司祭的奇襲行動,帶給龜茲的僅是一場騷動,那麼這個麻煩的發生,則是讓整個龜茲天翻地覆。

……國王不見了。

就在地司祭退走後,守衛內宮的王家騎士匆忙來報,阿古布拉王失蹤,找遍整個王宮都不見蹤影。

拓拔小月趕去王宮門口坐鎮時,曾特別調派王家騎士去守護國王,但根據王家騎士回報,當他們匆匆趕至會議廳,不見阿古布拉王在內,四下找尋仍不見蹤影,馬上慌了起來,忙著到處搜索,直至拓拔小月等人戰畢歸來,只得硬著頭皮向公主殿下稟告。

對於王家騎士的請罪,拓拔小月倒是沒有表示什麼,畢竟,國王陛下都蒙面跑出去與敵人單挑了,宮裡頭會找得到人才有鬼,但是當拓拔小月等了一段時間,應該出現的人並沒有出現時,她才真的感到驚慌。

父親……該不會打算不回來了吧?

剛才在戰鬥的最後,蒙面的黑衣人說了聲「珍重,交給你了」,跟著便破空而去,拓拔小月本以為他是出去繞個一圈,甩開人們的注意,再悄無聲息地潛回王宮,不著痕迹地出現。

但現在都已經超過回來的合理時間,人仍然沒有出現,拓拔小月開始動搖,覺得父親大有可能一去不回了。

這次回來見到父親,就覺得他的神情、語調很不對勁,有些時候詢問的口吻,簡直像是在囑託什麼,甚至還主動提起他曾遊學中土,在河洛門下習劍,只是因為時間太過倉促,沒有能夠把話說完而已。

想來……父親應該也是察覺到什麼了,知道有一樁大禍要來,為了要處理這樁禍事,便把該要交代的東西早早交代好。但阿古布拉王雖是仁厚之君,卻從不是個膽怯之人,以他今時今日的聲望與實力,拓拔小月想不出有什麼彌天大禍,能逼得他避禍而去。

勉強要猜的話,大概就是地司祭所點出的那件事吧……

『別忘記!今日有魔狼之禍,你才是罪魁禍首,域外千千萬萬的血債,最後都要你來清算!』

這句話的重量,實在是太沉重了,魔狼之禍,波及整個域外,造成的死傷無以計數,無數人為此家破人亡,如果不是因為魔狼太過強大,又太過神秘,被域外人當成是某種「天災」,無仇可恨,要找個最令域外人最痛恨的目標,搞不好還輪不到武滄瀾。

但若有仇可恨呢?

這個血海深仇就很難算了,假如有個人該為魔狼之禍負責,那來自千千萬萬人的仇恨之火,絕對會把他燒到連骨頭都不剩下。

拓拔小月不敢想像,這個人若是自己父親,事情將會惡劣到何種程度。照理說,這種事情沒有可能發生,父親從不是那種窮兵黷武,想要開發生物兵器以壯大自身的人,不可能去開發魔狼。

然而,父親對於無人知曉的魔狼源流之謎,瞭若指掌,在龜茲最高機密的生物研究所裡頭,存在活生生的魔狼,這些都是難以解釋的事實。

拓拔小月又想起域外莫名瘟疫流傳之初,心眼宗策動謠言,試圖誣陷自己父親時,那些本來只要簡單一句否認就可解決的謠言,卻因為父親的許多知交好友態度古怪,而如燎原野火般蔓延起來。父親是好人,他所結交的人也都很正派,為什麼那些人不願相信他?

所有的一切連結起來,只導向一個事實:心眼宗所作的指控,並不是空穴來風,而若這些指控成真,那後果……

「不好!」

拓拔小月緊急想起一事,驚出一身冷汗。

心眼宗既然已經將此事挑明,肯定不會只是隨便放話就算了,後頭還會有更厲害的攻擊,必須要儘早採取措施。

父親不在,龜茲雖然還有許多文武大臣,但是能拿定主意的只有自己一個,父親臨去之前的那句「交給你了」,就是讓自己來判斷一切、決定一切。

擔子很重,莫名其妙落下來的重擔子也讓人很火大,但是自己卻沒得選擇,因為沒有別人能幫忙扛起這個擔子。

龜茲,要靠自己來守護了……

決心,已經有了,但要守護這個理想,需要足夠的智慧與手腕,自己所應該採取的第一步……

「傳令下去,請北宮、宇文兩位統領一起來見我。」

命令下達,北宮羅漢、宇文龜鶴迅速來到公主殿下的面前,他們都已經知道阿古布拉王失蹤的事,正想看看小月公主有什麼打算,哪知道拓拔小月所交付的第一件任務,就讓負傷趕來的兩人差點吐血。

「讓王家騎士團把這個消息傳下去,越快越好,就說最近有陰謀組織要散布謠言,誣陷國王陛下,說他是魔狼的頭子,魔狼之禍是由他引起。」

兩大統領都不是笨人,聽到這樣的命令,在短暫驚愕後明白過來,老謀深算的宇文龜鶴看了看公主,意味深長地道:「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就算我們自己不說,心眼宗早晚也會把這些話說出來,姑且不論真假,與其讓敵人來說,不如我們自己來主導。」

拓拔小月的命令,沒有被反對,因為在場的兩人沒有其他更好主意,既然如此,做點事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但……公主,就這樣子做,真的行嗎?」

「一定不行的,這樣雖然能打亂心眼宗的陣腳,但當他們再次發動攻勢,就會準備好更充分的證據,那時候我們說什麼都沒用,情勢也會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