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靜殿篇 卷十三 第七章 死而復生·拔苗成材

一瞬間,孫武所聽見的聲音,化成一個響徹九天的霹靂,在腦中反覆迴響。

『我在此立下承諾,只要苦茶和尚恪守於義,不違背以這顆石子所立下的誓言,那麼只要他日後遭遇危難,以這信物呼叫救援,無論相隔千山萬水,我西門朱玉必來相助!』

歷經多時,終於弄清楚那件信物的真相,苦茶方丈手中確實有一件能夠請來幫手的信物,但這件信物並非陸雲樵所贈,而是來自已逝的西門朱玉,這件事情隨著西門朱玉的過世,普天之下恐怕再無他人知曉,苦茶方丈又不願意把這件事對外人提……

不,應該還有一個人知道,在現場聽見這段話,知道這件信物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西門朱玉、苦茶方丈以外,坐在台階上的那個男子。考慮到這個關鍵時刻的重要性,還有人們一直將那件信物誤以為是陸雲樵所贈,孫武不由得往那個方向想去。

(該不會……是陸大俠?)

天下第一高手陸雲樵的真面目,孫武始終不曾見過,現在想到這個可能性,胸中頓時心跳加速,凝望向台階,本來坐在那裡喘氣休息的男子,聽到西門朱玉的這個承諾,大吃一驚,迴轉過頭來,讓孫武看見了他的面孔。

「西門,你瘋啦?你剛剛說什麼啊?」

「路、路叔叔?」

孫武還記得上次詢問路飛揚時,他說自己雖然有參加訓練班,但只不過是無名小卒一個,平時遠遠看著最光芒耀眼的那一群,無緣靠近,所以和西門朱玉並不熟悉,然而,在西門朱玉與苦茶方丈締結約定的這歷史一刻,路飛揚卻是唯一的在場見證人,這是孫武不曾想到過的事。

也就在孫武將這一聲喚出口的瞬間,周遭景物大變,朦朧的東西一下子回覆清明,什麼破商店、什麼台階,全部都消失無蹤,所剩下的僅是一大片平坦泥地,還有泥地盡頭的一間小木屋。

「小武,你還好嗎?」

本來站在小木屋前方的黑衣人,不知何時竟來到了面前,好像很擔憂似的問著。佛問迦藍這一式,發勁經過計算,照理說是不可能會傷到孫武,但孫武被聲波掃過後,呆若木雞,渾渾噩噩的樣子,令黑衣人深感不安,急忙靠近過來。

孫武最初不是很肯定,因為黑衣人的體型不算肥胖,可是在剛剛看過那一幕,確認過苦茶方丈年輕時的體型後,再比對眼神,問題就迎刃而解,讓他能夠確認黑衣人的真實身分。

「方丈大師,不需要再裝了,請您把偽裝給拿下來吧!」

眾所周知,孫武是一個相當遲鈍的人,但是把話倒過來說,如果連孫武都能用這麼肯定的口氣來說話,那麼整件事必是已到了無法否定的程度,黑衣人沒有再說什麼,伸手一把扯去了頭套,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赫然便是理應「死去多時」的苦茶方丈。

「小施主,真是對你感到很抱歉。老衲……」

「方丈大師,什麼都不用說了,我來這裡是為了要一個交代,不是要一個道歉的。」

來此之前孫武就已經想過,苦茶方丈為人正直和善,這次偽裝假死,把自己推上掌門位置,試圖緩和慈航靜殿與朝廷的衝突,這實在是迫於無奈,只要考慮到他的用心良苦,孫武對他就沒什麼不滿,更別說兩人甫見面時,苦茶方丈大耗元氣,替自己治療傷勢。

光是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孫武就覺得苦茶方丈已做出足夠補償,而且如果不是自己接任掌門一職,又怎麼能夠在慈航靜殿內自由出入,遍覽各種秘笈,修練《易筋經》、《洗髓經》來鎮傷呢?

眼下的情形,兵凶戰危,十天的期限可以說是分秒必爭,如果再多花時間解釋與道歉,到時候銀劫殺上門來,大家就真的可以當著他的面,好好解釋了。因此,孫武只想向苦茶方丈要個交代。首先……

「大師,我的父親應該不是……」

「善哉善哉,小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

「什麼?您真的是我……」

「但老衲確實對你說了謊。」

「喔,那還好。」

孫武長長吁了口氣,但又覺得若有所失,苦茶方丈仁和寬厚,是個大大的好人,如果自己的父親真是他,倒也是個頗好的答案,現在這事成空,確實有些悵然。

「那……大師您可知我的父親是……」

「這點就恕老衲不知了。」

苦茶方丈語含愧疚地表示,所謂將嬰兒交給胡燕徒撫養一事,純屬子虛烏有,都是聽任徜徉轉述完孫武的來歷後,順勢編出來的謊言,至於孫武真實的身世,這點他當然也無從得知,但是……

「天子龍拳是大武皇家的血限絕學,若非流著皇室之血,怎麼練也練不成功,即使是皇家中人,每代也只有一人能得其真髓,目前武滄瀾的後人中,尚未有人能傳此絕學,若你真能使出天子龍拳,那麼……」

苦茶方丈只說到這裡,但言下之意卻已說得十分清楚,那就是孫武確實出身皇家,是武滄瀾的後人。這個答案並未讓孫武感到意外,不過聽在耳里,實在是讓他很不是滋味,繞了半天,事情又繞回了原點,而且這麼一來,傳聞等於是被苦茶方丈這個重量級人物給肯定,比原先的狀況更糟。

「小施主,其實你若懷疑自己的身世,這種事解鈴還需系鈴人,你有沒有問過自己的親人?或是問問撫養你長大的人呢?我胡師弟並非那種會信口胡謅的人,他沒有說些什麼嗎?」

「說了,他們告訴我,我親生父親叫做孫大虎。」

「哦?孫大虎?你家人有沒有告訴你,你父親是什麼人?因為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這孫大虎似乎是個……」

「淫賊!聽說還是被武滄瀾親手擊斃的,有時候連我都很懷疑,這世界為什麼會那麼小?」

孫武很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想再繼續被這問題給困擾著,問著苦茶方丈真正該給出的交代。

「這個嘛,一時之間很難說清楚……」

苦茶方丈沉吟不語,孫武看他這表情,心裡更是困惑。

事情的演變已遠遠超出當初預期。原本照慈航靜殿這邊的打算,縱然武滄瀾不念親情、無視慈航靜殿的讓步,應該也不至於悍然決裂,畢竟慈航靜殿是兩大聖宗之一,在朝在野都有巨大影響力,朝廷不可能對慈航靜殿強攻,哪知道,苦茶方丈的失誤,卻給了朝廷一個理由,造成了今日的困局。

傳聞中的武滄瀾不是蠢人,銀劫更是天下知名的精明厲害,要和這種敵人長期對峙,自身就不能留下任何破綻,苦茶方丈收留巴伐斯夫的罪人於寺,這實在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仗著慈航禁地的隱密性,短時間或許可以瞞一下,但時間一長,銀劫是何等人,怎麼可能會查不出來?

甚至,還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敵人根本一早知道,卻刻意隱忍多年,等待這個「破綻」的最佳使用時機,一舉掀開,將慈航靜殿敗得永無翻身之地。孫武在慈航靜殿多日,曉得這裡雖然有很多高手,但缺乏智略人才,唯有苦茶方丈還算看得遠一些,換句話說,苦茶方丈或許有預見到今天的局面,那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呢?

(該不會……大師他與姍拉朵夫人有舊情?甚至有私生子!大師他為了掩護情人,所以才鋌而走險,干出這樣的事來?)

這應該是小殤風格的感想,不過孫武卻忍不住有這種想法,只是當這念頭浮現臉上,立刻被苦茶方丈看出,這位猶自穿著黑衣的慈航掌門輕咳一聲,苦笑道:「阿彌陀佛,老衲雖然口出誑語,但並不是遇到什麼人,都會與她生孩子的。」

「啊!抱歉。」

孫武一句話說完,沒等到苦茶方丈的回答,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響起,身穿白袍的姍拉朵自木屋中走出,人還在老遠,一隻布鞋搶先扔了過來,差點就砸中了孫武。

「小畜牲!這麼快就吃裡扒外,果然不是個好東西,早知道你這麼狼心狗肺,幫你療傷的時候就直接毒死你,看你還有沒有機會在這裡說廢話!」

姍拉朵的憤怒不難想像,但孫武還來不及做出回應,遠處卻突然傳來喧鬧聲,照理說這一帶鄰近藏經閣,都屬於慈航靜殿的禁地,尋常子弟未經許可,根本不能靠近,哪有可能會發生這等喧嘩?

「不好!一定是出了事。」

孫武想到現今的情勢,低輩弟子處於情緒激憤的不穩狀態,稍微被挑撥一下,就會掀起燎原野火,幸虧苦茶方丈已經露面,接下來的事情大可交還他來處理,自己可以卸下重擔了。

「糟!一定是低輩弟子出事,小施主,外頭的騷動就交給你處理了。」

「什麼?為什麼還是我?」

孫武驚訝之餘,只聽苦茶方丈解釋,若低輩弟子見到前方丈「死而復生」,那該如何是好?肯定會把這視為某種陰謀,屆時眾人百口莫辯,更是難以解釋,所以唯有讓孫武繼續方丈的職務,把事情接下去處理。

在這樣的情形下,孫武說什麼都沒用,被推舉出去解決外頭的騷動,而香菱就是理所當然的隨從。

「真是的,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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