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篇 卷三 第三章 金鐘少年·白馬王子

進入官衙和進入鬼門關似乎沒有多大分別,所有人一聽到這樣的呼聲,立刻一鬨而散,分途而逃,可是附近的出路早已被堵死,十幾個官兵從四面出口竄出,手上持用的戰鬥型法寶,是一柄奇異的發光長劍,細長如針,斬上苦力們的銅扁擔,輕易削銅斷鐵,再順勢把人斬殺。

實力相距太大,根本說不上是一場戰鬥,目睹這一幕的孫武只覺得荒唐,官兵們持有那麼優勢的法寶軍械,卻不用來剿滅盜匪,也不用來主持正義,竟對自己應該要保護的百姓拔劍相向,這是一個身為官兵、身為軍人該作的事嗎?

只是,孫武氣憤得太早了,因為這些官兵不但把劍尖指向沒有還手能力的苦力,也指向了眼前的少年與女孩。

「小鬼,你們兩個混在這裡,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小年紀就成了反賊同夥,真是罪大惡極,跟著官爺們一起走吧!」

有生以來第一次,孫武體會到何謂「官字兩個口」,自己一句話都還沒說,對方就劈哩啪啦地把什麼話都說完了,自己根本沒有還口的機會,當真是百口莫辯。

但孫武沒話講,卻不代表身邊的同伴也沒意見,儘管她只淡淡說了兩個字,卻比任何的控訴和哭喊更具衝擊力。

「……去死。」

在混亂的場面中,女孩冷冷吐出的兩個字,被周圍雜音所掩蓋,除了孫武以外,沒有其他人聽見,甚至就連那名官兵也都沒有聽進去,但不久之後在場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一團奇異的紅色光圈籠罩住那名官兵,在凄絕的慘嚎聲中,從手中的光劍開始,整個人從頭頂逐寸逐寸化為血水,最後,那恐怖的嚎叫仍迴響於人們耳中,而那名官兵已經完全消失,只餘下一地的鮮紅赤血。

血穴魔戒奏功,具有無比震驚性的畫面,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呆,直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反應過來,這次所引起的騷動,可比之前逮捕一眾苦力時更大得多。

「那、那邊……有人非法持有法寶!」

「是那個小鬼,我看到光是從他那裡發出來的。」

「抓住他們!」

孫武的腦里一片混亂,完全搞不清楚目前狀況,「非法持有法寶」是什麼罪,會比叛逆謀反更重嗎?為什麼這群官兵的反應,比剛才喊叛逆的時候更激烈?還有,長得稍微高一點也是自己的錯嗎?只不過因為自己比小殤高,旁人看不清楚,非法持有法寶的罪名就落在自己頭上,自己渾身上下有什麼法寶了?

一場混戰就這麼沒頭沒腦地展開,身為始作俑者的小殤,好像沒有再動手的意思,孫武也不打算讓她再動手,造成無謂的死傷,如此一來,整個責任就全部落在孫武的身上了。

「不要管那些賤民了,所有人給我拿下這兩個小鬼,搜出他們的法寶!」

叫喊聲中說得明白,敵人做著這樣的打算,即使那化血法寶出奇厲害,可是只要密集進攻,十幾把光劍多角度齊下,就有相當勝算,這早已是法寶交戰時候的常識。

然而,橫亘於眾官差眼前的,並不是赤紅色的血光,而是耀眼的黃金氣芒。瞬間,十多柄或刺或斬,猛擊而下的光劍,全都在與金光接觸同時,迸射出燦爛火花;單純由能源柱所構成,並無實體的光劍劍刃,並不存在折斷這種問題,可是卻有三柄光劍刺入金光後,不堪承受能源逆走的反撲,末端握柄炸成碎片,連同持用者的手臂都變成半截焦炭。

單純看孫武和小殤的外表,沒有人會將他們和這道金光聯想在一起,但光劍前端受激反彈的壓力、整條手臂骨痛欲碎的感覺,卻是再明白也不過的證據,幾個見識較廣的官兵直覺地喊了出來。

「金鐘罩!」

幾乎是當世第一護身硬功的禪門絕學,才一使用便技驚當場,金鐘罩第六關功力,無須刻意出擊,只要輕輕鼓勁便能將十餘把光劍拒諸金光外,別說傷及皮膚,就連突入護身氣罩範圍都做不到。當孫武承受光劍斬擊後,輕輕吐納呼氣,積蓄的金鐘勁反彈出去,掃向四面八方,早已被第一波金鐘勁震得半身酸麻的官兵們全部翻身栽倒。

(傷腦筋,怎麼莫名其妙就戰起來了啊?不能被絆在這裡,要趕快帶小殤離開才行。)

金鐘罩修練者的正規戰術,利用本身硬氣功擋住敵人首波攻擊,待敵人攻勢力竭後,便趁隙重拳反擊,孫武將身旁所有官兵震倒,就是漂亮貫徹這個戰術的結果,不過,這個少年不知該說是懦弱,抑或是徹底的和平主義者,將敵人的包圍圈攻破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出擊,而是快步衝出逃逸。

這裡的騷動似乎驚動了城防軍,左右兩條街口湧現了士兵的形影,揮動劍光,斬殺擋住路口的苦力們,隨著一具具屍首的橫倒,快速逼近孫武和小殤。

孫武有金鐘罩護體,這點小陣仗根本就不看在眼裡,但是眼見情形失控,越來越多無辜之人受害,他心裡也開始緊張,不曉得該怎麼應付這種場面。

(我應該開始戰鬥嗎?但這樣子一來,還沒找到佛血舍利我就與官府起衝突,後頭事情會很麻煩;可是就這樣逃走的話,這裡的人又怎麼辦?)

在梁山泊的時候,孫武練功很認真,也有進行若干實戰的假想練習,但戰場情勢千變萬化,像眼前這種兩難困局,是孫武從來不曾想過的,現在第一次碰到,好像怎麼選擇都有問題,一時間竟猶豫不決,獃獃地站在原處。

假如沒有小殤的催促,孫武可能要更久的時間才能回過神來。小殤一直被孫武夾抱在左側,剛才十多把光劍圍斬兩人時,孫武壓低身體,替小殤以身擋劍,而此刻看孫武毫無反應,小殤開始輕輕掙扎,像是要有所行動。

(小殤要動手嗎?這些官兵那麼壞,讓小殤去處理也未嘗不……不可以,再怎麼說,生命就是生命,我們不會坐以待斃,但也沒有資格把別的生命判生判死,而且以小殤的作風……一定不只幹掉這些官兵就算,九成可能是方圓幾十尺的射程內只剩下我們兩個活人……)

最後的那個顧忌才真是大問題,雖然能被小殤這樣另眼相看,該是種特別殊榮,可是孫武還是高興不起來。

「住手!不可錯殺良民!」

一聲及時響起的怒喝,適時地解去了孫武的難題。怒喝聲來自右邊街口,士兵們的陣營被衝出一個缺口,一匹雪白的座騎闖陣而出,通體沒有一絲雜毛,額上的長角看起來非常神氣,四蹄飛踏,將擋路的重甲士兵紛紛撞開,眨眼間就來到街中心。

騎在這頭獨角獸背上的,則是一名對孫武來說全然陌生的青年……

孫武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人。騎在獨角獸背上的那名青年,一身白衣如雪,和胯下同樣雪白的坐騎一樣,都是那麼地帥氣、那麼好看。

青年的相貌十分英俊,但又不只是單純的樣子俊美而已,他動作里有種孫武所陌生的氣質,很像是李慕白叔叔教學時候的書卷氣,但又更為優雅好看,彷彿連一下揮手、一下點頭都極為講究,是種讓人難以比喻的尊貴氣息,彷彿這青年生來就該是立於眾人之上的。

這樣的感覺本該惹人討厭,但孫武卻對這個人很有好感,因為這個青年俊美的臉上滿是怒容,似乎對眼前的情景很生氣,與自己有著同樣的感覺。

「全都住手!身為大武王朝的軍人,你們不思保境安民,居然把劍尖對準無辜百姓,這樣算什麼軍人?還有,密探的搜查權是針對叛國反賊或是意圖不軌的恐怖份子,不是讓你們隨便羅織罪名,陷人於獄的,像你們這種所作所為,難怪搞得處處民亂,天下不安!」

一番斥責講得慷慨激昂,說出了很多人的心底話,只不過前車之鑒未遠,這次沒人敢再出言附和,只是心中暗暗納悶,不曉得這名文質彬彬、富家公子模樣的青年是誰,居然敢公然頂撞官兵,背後若非有天大背景,就是有天大的膽子。假如是在其他大城市,當地官兵們見的場面多,這種時候必然不敢造次,怎樣都要先摸清敵人的底子再說,但此處算是半個鄉下,不是什麼繁榮大鎮,地方官兵們自覺天高皇帝遠,素來肆無忌憚慣了,見到是陌生面孔,又公然頂撞官爺的虎威,眾人對望一眼,馬上就照著老規矩來辦事。

「大膽反賊,你勾搭亂民,是不是不要命了?」

「你口出叛逆言語,十之八九就是太平妖孽的餘黨,快快下馬就擒!」

「少說廢話,看他也是要拒捕,大伙兒並肩齊上,把這小子給拿了!」

說到最後的總結,就是這麼一句,聽見這句話的孫武不知該嘆氣,還是該笑出聲來,依稀記得老爹曾說過,夠本事的高手總是單打獨鬥,而沒本事的跳樑小丑總是愛喊大夥齊上,雖然人多確實有好處,但這些人就從喊出那句話的一刻起,就註定這輩子只能當戰場上的丑角了。

丑角的存在,只是為了襯托英雄俠士的光彩,這位白衣英俠從現身登場開始,什麼都還沒作,就已經光彩耀人,而當他實際動起手來,更是讓人睜不開眼來。

「錚!」

當官兵們揮舞著光劍,從四面朝那白衣青年圍去,一聲奇異的金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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