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八節

徐州鄭府一片肅靜。後花園更是安謐。後花園白芍修鍊道家百日不語功的小院尤為安謐。白芍獨自一人在房中盤腿打坐,兩眼微垂,面目安詳。屋內香爐焚著香,香煙裊裊。琴案上放著琴,台案上鋪放著筆墨紙張,牆上掛著書畫。

赤芍與馬五、小翠三人匆匆穿過後花園,他們的神色顯得事關重大。

赤芍照例穿得一身火紅,在後花園中穿行十分耀眼。來到白芍修鍊的小院。又來到白芍的房前。又進了房門,三人放輕腳步。見白芍兩眼微垂靜坐。馬五輕喚一聲:「小姐。」白芍抬眼看了看面前三人。馬五小心地問:「今日小姐修鍊百日不語功已到了第九十日,不知小姐還想去許都嗎?」

白芍眯眼略想。馬五、赤芍、小翠都緊張地盯視著她。

白芍終於慢慢搖了搖頭。馬五問:「不想去了?」白芍略停一會兒,又慢慢搖了搖頭。馬五說:「不知道去不去?」白芍微微點了點頭,而後略微伸出兩手,兩手空空。馬五說:「去和不去兩可?」白芍又點點頭。馬五說:「若如此,大人的意思,小姐還是修夠百日再說。」白芍同意地點了點頭。馬五左右看了看赤芍和小翠,接著對白芍說道:「小姐,這些日我想回老家看看,要去幾日,小翠也多年未回去過,想同我一起去。我已和大人說了,另派一個丫環來侍奉小姐,你看可否?」

小翠心情複雜地看著白芍。白芍略想一想,就聽天由人地點了點頭。

赤芍又跟了一句:「姐姐,馬管家老家是武術之鄉,我一向好奇,想跟著去轉轉。這些天就不能來看你了。」白芍抬頭凝視了赤芍一眼,目光中有做姐姐的慈祥,而後照例垂下眼,安靜地點了點頭。馬五說:「那我們今日就走了。這算是向小姐辭行了。小姐安心練到百日再說吧。」說著,馬五和小翠向白芍行禮告別。小翠忽又跪下,對白芍說道:「跟隨小姐多年,往下這些日不能侍奉小姐,真有些難捨難分。容小翠給小姐磕個頭,道別。」說著,以頭撞地很響地磕了一個。白芍藹然一笑,揮手讓小翠起來,意思是何必如此。小翠起身,跟父親往外走。赤芍戀戀不捨,上來抓住白芍的手,像要久別。

白芍伸手捋了捋妹妹的頭髮,端詳著她,又輕輕撫摸了一下妹妹的額頭和臉頰,再次將她頭髮整了一整,愛惜地一笑。赤芍兩眼熱淚奪眶而出。白芍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至如此,而後輕輕揩掉赤芍臉頰上的淚水。赤芍伸雙臂摟了白芍一下,很快鬆手,說:「姐姐,赤芍去了。」說著,毅然轉身,與站在那裡等待的馬五、小翠一起匆匆離去。

這時,鄭府大門前已出現了一支車隊,十來輛馬車,數百騎兵前後護衛。領兵將領騎在馬上,靜靜等待。

鄭府內,赤芍正在加緊換裝。她脫下了昔日慣穿的一身赤紅,換上了一身藕白色衣裙。小翠幫她重新梳裝打扮。赤芍對著銅鏡看著。小翠說:「二小姐,你這一換裝扮,就和大小姐一模一樣了。」赤芍說:「本來就是雙胞胎長得一樣,再穿得一樣,可不就一模一樣了。」小翠說:「那還得言談舉止一樣。大小姐文,二小姐武,文武兩個模樣。」赤芍對著鏡子一下換了表情,用白芍的口氣說道:「我學了幾十日,這點言談舉止還能學不像?記住,小翠,以後沒有大小姐、二小姐之分,只是小姐。你那裡不露破綻才是。」小翠驚嘆道:「小姐這幾句話可真是地道的主簿口氣了,那風是風火是火的勁頭全不見了,像,像,就是曹操也分辨不出來了。」赤芍非常白芍地瞟了小翠一眼,又非常白芍地嗔了一句:「看你這丫頭,大驚小怪的。」

鄭府大門外,車隊還在靜靜等待。領兵將領勒馬原地徘徊幾步,又騎在馬上一動不動看著鄭府大門。數百將士也都站在各自馬旁隨時準備上馬出發。

鄭府內,赤芍、馬五、小翠正在書房向鄭康成告別。

鄭康成語重心長對赤芍說道:「你們此行,殺曹肯定是成功了,但全身而退,則肯定很難。」赤芍道:「我們一路上算好行程,力爭到許都曹府是一大早,那樣曹操正在上朝,他及一班文武要員都不在相府,那些管家下人見我,都知主簿正在練百日不語功,誰也不敢多話。我在姐姐居住的小院里先安頓好,曹操下朝來,必定一個人獨自來看我,那時,」赤芍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一揮手就如飛箭釘入了房柱,「我趁機就殺了他,然後我和小翠溜出後花園。小翠對那裡很熟悉,乘上馬管家預備下的馬車,跑出許都城外,城外有馬管家的親戚,先到那兒躲起來。曹操一死,他那山頭頓時就亂了,用不了幾日,待袁紹等諸侯打過來,我們就跑脫了。若此計不成,那我不管曹操左右多少人,有可能第一面就結果了他,」赤芍說著又拔下頭上一支銀簪,一揮手釘在房柱上,「之後大不了被曹操左右剁成肉醬,與曹操同歸於盡。一為報殺父之仇,二為匡扶大漢正統。」

鄭康成說:「你這話是赤芍說的,還是白芍說的?」

赤芍這時立刻換了白芍口氣,文文靜靜地說道:「此去縱有一死,但我不懼死。既不懼死,死又何所懼?」鄭康成大為肯定地點點頭。小翠去拔房柱上的兩支銀簪,沒拔動。馬五上去用力拔,也未拔動。赤芍走過去,一下都拔了出來。小翠接過兩支銀簪,又替赤芍在頭上插好。鄭康成這時有些於心不忍地看著赤芍,說道:「殺了曹,千秋歷史會記下你這一筆。」馬五說:「大人,小姐此去若真能殺了曹,曹家軍必會血洗鄭府。」鄭康成說道:「我等著就是。本來我壽數已盡,索性賠上就是了。好,我親自送你們出門上路。」說著,鄭康成與赤芍、馬五、小翠一同往外走。鄭康成邊走邊說:「馬管家,小翠,你們父女二人這次也是赴湯蹈火啊。」馬五說:「小姐、大人都舍下命了,我們父女二人更無含糊。」說著摟住小翠走了幾步。

鄭府大門外,車隊還在靜等。領兵將領騎在馬上忽見府門大開,立刻下得馬來,只見鄭康成同「白芍」、馬五、小翠在家丁們簇擁下走出來。馬五指著門前的車輛對鄭康成說道:「這頭輛車小翠陪小姐坐,後面我押行李車,再後面的幾輛,是大人送曹丞相的土特產。」鄭康成點頭:「安排周到,無可挑剔。」

領軍將領迎上來,對鄭康成與「白芍」行禮道:「鄭大人,主簿大人,末將奉徐州刺史雷大人之命,率兵五百,護送主簿赴許都相府。」鄭康成從容點頭。「白芍」也很主簿地點點頭,就在小翠等人服侍下上車。領軍將領對已經上了車的「白芍」說道:「知道主簿還在練百日不語功,若有何吩咐,可讓馬管家父女傳達,末將一路隨時侍候。刺史大人已八百里加急報信許都相府,主簿今日啟程,丞相明日就知消息。我們則要再行幾日方到許都。」「白芍」在車內略探頭點了點。小翠替她言道:「主簿意思,即刻啟程。」那邊馬五也上了車。

領軍將領翻身上馬,一揮手,五百騎兵都翻身上馬前後護送車隊出發了。

鄭康成站在大門口一動不動看著車隊遠去消失。

夜晚,坤寧宮內,漢獻帝與伏皇后、蓉妃在一起說話。

漢獻帝背著手在宮裡慢慢地踱踱停停。伏皇后拿著貼自己而坐的蓉妃的手輕輕撫摸著,她一邊看著漢獻帝走走停停,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蓉妃說話:「我就喜歡摸女人的手。蓉妃的手和董妃一樣潤澤,摸著很熨帖。」芙蓉妹自從被封為蓉妃後,神態顯然比過去福貴了一些,但坐在伏皇后身邊依然顯得十分小心。

漢獻帝站住,看了一下伏皇后和蓉妃,說道:「你倆還真像姐妹,蓉妃封妃後也顯出一點貴氣了。皇后,一會兒國丈和你兄要來見朕,蓉妃已認歸伏家,她也不用迴避了。」漢獻帝接著對蓉妃說道:「蓉妃,參與我與國丈的機密,刀光劍影的,你有膽嗎?」蓉妃一任皇后撫摸自己的手,這時順順地說:「臣妾生為陛下人,死為陛下鬼,沒什麼怕的。」漢獻帝讚歎道:「好。」伏皇后卻一邊摸著蓉妃的手一邊說道:「蓉妹還是不介入吧。一個董妃,因捲入宮廷政變已被誅殺,就剩你一個妹子了,你能不沾就不沾,實在避不開再說。」漢獻帝怔了怔,沒話。伏皇后說:「國丈他們快到了,蓉妹退下吧。」

蓉妃站起身,向漢獻帝、伏皇后行禮退去。遠遠站在邊角處的宮女太監們走上來幾個,護擁蓉妃出了宮門。外面早有太監提著燈籠侍候。黃福也領著太監迎上來,說道:「蓉妃娘娘,奴才送你幾步。」蓉妃說道:「黃公公最是細心周到的。」黃福得了這句話,眉開眼笑,點頭哈腰道:「奴才就是死心塌地侍候蓉妃娘娘的人。」迎面幾個太監打著燈籠引領伏完、伏劍穿廊過院走過來。黃福立刻對蓉妃說道:「讓他們送蓉妃娘娘回寢宮,我得趕緊去侍候皇上皇后。」

蓉妃點頭,在幾個太監宮女的簇擁下走了。

黃福緊趕幾步迎上伏完、伏劍,一起往坤寧宮去。

坤寧宮內,漢獻帝還在踱踱停停。他對伏皇后說:「你為何要讓蓉妃離開,對她還有什麼不放心?」伏皇后說:「雖說她是董卓侄孫女,但現在肯定是陛下的人,這沒錯,人都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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