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七節

第二天就開始對董承等五人實行滿門抄斬。

上午,國舅董承、侍郎王子服、議郎吳碩、校尉種輯、昭信將軍吳子蘭五人被押上囚車,押往刑場。五家男女老少也都被押往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外問斬。

穿過許都街道時,兩邊皆是驚駭觀看的百姓。

寒風中的四個城門,一片殺氣。此次密詔一案共被斬七百多人。

消息傳遍許都,也傳進了宮內。

漢獻帝臉色蒼白,呆立許久,而後渾身戰慄地坐下。稟報消息的黃福既驚恐又小心地看著漢獻帝。伏皇后坐在一邊也知事情兇險。過了好一會兒,漢獻帝舉袖揩揩額頭的汗,有些結巴地說道:「國舅等五人就都被問斬了?……還滿門抄斬,共七百多人?……才過一日,就如此天翻地覆?……也不審理,也不上朝奏請了?」說完,兩眼直愣愣地僵在那裡。黃福跪在那裡小聲稟報道:「聽說昨日相府宴請文武百官時,就算大會審國舅等五人了。」黃福停了停,看了看獃滯的漢獻帝,又接著說:「聽說國舅家的逃奴秦慶童當場揭發國舅等五人歃血立盟,要謀害曹丞相。又有……」漢獻帝神情還有點獃滯,這時有氣無力地問道:「還有什麼?」黃福小心地說道:「還有逃到曹府的黃二,也當場揭發國舅曾在皇上這裡說起歃血立盟,還為王子服等人邀官請封。」漢獻帝獃獃地說道:「竟有此等事情?」黃福看著漢獻帝,沒敢馬上接話,停停才說:「奴才早和皇上講過,黃二懷恨在心,不能放他出宮。」

漢獻帝無奈地搖搖頭。

伏皇后則在一旁白了漢獻帝一眼:「皇上也別後悔了。」

黃福沒聽明白伏皇后此話何意。

漢獻帝問:「還有什麼?」黃福說:「聽說國舅等人當場就蒙了。這一蒙,叫曹操抓住把柄,說五人必是嫌犯,可先行抄家搜查。百官都無異議。結果一抄家,從國舅府中查出要緊東西。」漢獻帝一下緊張地睜大眼睛:「查出何物?」黃福說:「查出國舅等人歃血立盟的盟書,上面有國舅及王子服、吳碩、種輯和吳子蘭,還有劉皇叔的簽名畫字。」漢獻帝依然十分緊張地問:「還搜出何物?」黃福說:「據說,還搜出兩軸書畫,畫著吉平太醫的全身像,還畫著曾母投杼逾牆圖。那意思好像是說,國舅等人要對吉太醫實施『曾母投杼逾牆計』,一說不信,再二說,二說不信,再三說,說動吉平太醫投毒殺曹操。」漢獻帝聽得驚心動魄,目光愣怔地點點頭,又回過神來:「還搜到何物,有無與朕有關的東西?」

黃福轉腦筋地看了漢獻帝一眼,搖頭說道:「沒聽說。」

正值此時,曹操帶著李典、許褚、楊剛領著兩千全副武裝的將士殺氣騰騰來到皇城。皇城內羽林軍包括殿前虎賁軍,大多都是曹操的人。那些領軍將官見是曹操,不但敞門放行,且都畢恭畢敬。當曹操領兵進入皇城時,有些太監見勢不妙,要跑去稟報,都被李典、許褚指揮的將士衝上去拿住。曹操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在皇城內,如入無人之境。當曹操來到殿外,幾個在門口執勤的太監剛想進殿稟報,同樣被李典、許褚指令將士拿到一邊。曹操領軍破門而入,出現在漢獻帝、伏皇后面前。

漢獻帝一看如此陣勢,大驚失色,不禁癱在座上,動彈不了。黃福早就哆嗦成一團。曹操看著漢獻帝冷冷問道:「董承等人謀反,陛下知否?」漢獻帝裝糊塗道:「董卓謀反,不是早已被誅?」曹操大聲喝道:「不是董卓,是董承,是陛下那位國舅。」漢獻帝渾身戰慄,說道:「朕實不知。」曹操說:「自一年前董承受陛下賞賜錦袍玉帶後,不曾停止過密謀。陛下是真不知風從何起、水從何來?」漢獻帝聽此,一時說不上話來。曹操說:「陛下所做之事,陛下應該清楚。賞賜袍帶有何夾帶,陛下不會忘卻。」

漢獻帝至此知事已敗露,說道:「丞相要如何處置,朕聽從就是了。」

曹操背後的李典、許褚及眾將士威勢壓人,漢獻帝眼都抬不起來。

曹操說:「今日入宮,並不想動陛下與皇后,只須將董妃交出。董承已於今日被滿門抄斬。董妃必死難赦。」漢獻帝聽見此話,抬起眼,伏皇后也轉眼睛想了一下,二人似乎都明白了,當下還並無廢帝一說。漢獻帝立刻回過一點神來,怯懦爭道:「按漢朝法統,國丈或國舅等皇親國戚犯法,罪不及后妃。董妃已是朕的人,該不在董承滿門抄斬之列。」曹操說:「董妃若未參與密謀,自然是另一回事。但明擺著是參與了,否則這宮裡宮外如何串聯,衣帶之縫製又出自哪個女工?莫非還要我曹某再費口舌追究一番,查個水落石出嗎?」

曹操一句一句,話中有話,逼問兇險。

伏皇后聽此臉色有變,立刻伸手扯了漢獻帝一下,意思是不要再爭了。

漢獻帝則央告道:「董妃已有數月身孕,乞望丞相見憐。」曹操說:「若非天敗,我已被害。豈能再留董妃為我後患?」伏皇后想想,插話央告道:「可否將董妃貶於冷宮,待分娩了,再殺之不遲。」曹操說:「想留下逆種,為董家報仇嗎?」說著喝了一聲:「來人!」後面許褚、李典眾將士如狼似虎一聲應和,準備聽令行動。伏皇后這時說道:「丞相,望容董妃自裁,留個體面,也留個全屍。」曹操道:「不可拖延,速行。」伏皇后起身說:「我去告訴董妃自裁。」

董妃卻已在兩個宮女攙扶下從帷幕後面走出,哭著拜倒在漢獻帝面前。

漢獻帝舉袖掩泣道:「卿於九泉之下,勿怨朕也。」說罷淚如雨下。伏皇后也痛哭不止。曹操怒道:「此時安做兒女之態?來人,牽出,勒死於宮門之外。」伏皇后即刻止住哭泣,扶起董妃,說道:「還容董妃自盡。」說著,輕扶董妃到後面去了。這裡,李典、許褚領著眾將士殺氣騰騰佇立。曹操背著手背對著漢獻帝等候。

漢獻帝蜷縮在那裡,依然戰慄。

過了一會兒,伏皇后回來了,說道:「丞相派人驗明正身吧,董妃已然自盡。」曹操揚下巴示了一下意,李典與楊剛帶四五個將士直奔後面,過了一會兒,回來對曹操稟報道:「已然自盡。」

曹操冷冷地打量了一下漢獻帝和伏皇后,說道:「陛下該心知肚明,此事曹某如此處置,已算仁至義盡。從今日起,歇朝三日。三日後照例上朝,屆時我或許會上奏請旨出征劉備,那也是歃血立盟要害我的人之一。陛下好自為之吧。」說著一甩手,轉身領著李典、許褚、楊剛及眾將士走了。

出到殿外,曹操一邊徑直往皇宮外走,一邊對李典等人命令道:「傳令監守皇城官員,今後但有外戚宗族,不奉吾旨,擅入宮門者,殺無赦。守御不嚴者,與之同罪。」李典等立刻說:「領丞相旨。」曹操接著命令:「再調撥三千心腹將士,充實羽林軍,李典可派心腹副將統領,以嚴守密察。」李典立刻說:「遵命。」

曹操領著兩千精兵殺氣騰騰出了皇城。

依然浩浩蕩蕩直行無阻,如入無人之境。

曹操走了許久,癱在座位上的漢獻帝才掙扎坐起:「人呢?」伏皇后坐在一旁轉頭搜尋了一眼,黃福從後面小心過來,稟報道:「奴才在呢。奴才已安排人將董妃娘娘從房樑上解放下來。奴才請旨,董妃娘娘該如何安葬?」漢獻帝眼睜睜地愣怔了一會兒,顯然束手無策,而後說道:「先扶朕站起。」黃福上去攙他站起。漢獻帝說道:「朕要換換衣褲,方才實是受驚嚇不輕,下身二便失禁,已污穢不成局面。」黃福吆喝一聲:「來人。」過來幾個戰慄不安的太監宮女,黃福說:「快侍候皇上更衣。」太監宮女們侍候著漢獻帝到裡面去了。

黃福站在伏皇后面前,眼巴巴不知說什麼是好,過了一會兒才小心說道:「現在形勢要緊,凡事還望皇后娘娘多拿主意。」伏皇后冷冷地說道:「黃公公,你平時只知阿諛奉迎皇上高興,凡事常無章法,也不把我這當皇后的放在眼裡。」黃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左右抽了自己幾個嘴巴,說道:「皇后娘娘如此重責奴才,奴才實是擔當不起。奴才眼裡,第一自然是皇上,第二自然是皇后娘娘,再無第三。侍候皇上有欠章法或許可能,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裡絕無此膽,打死奴才也不敢。」伏皇后冷冷地瞄了黃福一眼:「以前的事我不多說了,以後凡事小心著辦就是。」黃福又左右抽了自己幾個嘴巴,說道:「奴才以後第一侍候皇上,同時也是第一謹遵皇后懿旨。」

伏皇后說:「哪有兩個第一?從今往後別不拿我的話當話就是了。」

黃福連連磕頭。伏皇后卻思路轉了,有些自言自語地對黃福說道:「今日曹操當著陛下發狠時,你也在場。」黃福說:「奴才躲在一邊。」伏皇后說:「聽那意思,曹丞相倒無廢帝之意。」黃福跪在那裡,仰起臉緊迎合地說道:「奴才聽著也是這個意思。辦完董承,除掉董妃娘娘,曹丞相可能也就罷手了。這天子之位,他還得供著皇上坐。」伏皇后陰沉思索地眯眼想了想,自我肯定地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漢獻帝換了一身袍服,被人侍候著回到這裡,心煩意亂的第一句話是:「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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