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節

第二天正月十五元宵節,許都街道上掛滿了各種彩燈。

丞相府大門前更是張燈結綵,一片熱鬧喜慶。門前戍衛的將士大大增加,旌旗分明,盔甲耀眼,列成威風凜凜的儀仗,歡迎前來赴宴的文武大臣。按照規矩,文官乘轎,武將騎馬,到達後,轎夫、馬匹及隨從都被引領到東西兩側入邊門,去邊院安歇。武將還須摘下隨身佩劍交各自隨從。文臣武將們被引領著拾階進入大門,軍師荀攸領著管家朱四等一班家丁在門口迎接來客。

最先到達的人中有中丞御史孔融,接著到達的有國舅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議郎吳碩等緊隨其後。他們進了府門在曹府家丁護擁下往裡走,只見兩邊是全副武裝、盔明甲亮、虎視眈眈的將士夾道列隊,那陣勢三分喜慶、七分森嚴。到了宴會廳,曹丕領著楊剛等一干官吏在門口迎接。曹丕拱手道:「我代父親在這裡歡迎各位大人赴宴。」眾人也拱手還禮。曹丕說:「父親說了,今日佳節聚宴,不分尊卑,各位大人平起平坐,拱手行禮相賀即可。」接著伸手一請,讓將士家丁們引領來賓入宴。

長水校尉種輯、昭信將軍吳子蘭也先後騎馬到達。

當二人隨著絡繹不絕的來賓入大門後,就看到了前面夾道「歡迎」的全副武裝的將士。這陣勢頗有些威懾的意味。兩個人略微相視了一下,明白今日蹚鴻門宴的兇險。

二人進到宴會大廳,廳中張燈結綵,十分明亮。北面正位獨擺一案,是曹操的首席,此時還空著。許褚、李典一左一右按劍而立。在此二人背後,整整齊齊站著兩排將士。東、南、西三面,整齊排著幾排酒案。酒案上擺布了酒罈、果品。大多數來賓已入座。四個角落分別置幾個大鼎,炭火熊熊,烹著牛羊豬鵝及野味,大廳里肉香瀰漫。

種輯與吳子蘭被引領著到靠前的一處入席。

周圍相鄰已經坐有董承、王子服、吳碩。他們二人一到,五人面面相覷,覺著事情頗為不妙。引領的家丁走了,吳子蘭看看前後左右,壓低聲說道:「為何將咱們安排在一起,要將咱們五人一勺燴?」種輯也壓低著他的粗腔粗嗓說道:「你死我活,就此一回了。」吳子蘭暗暗察看了一下四周,此座位很靠前,離曹操的主座之間僅隔不多空座。他打量著這個距離,又眯眼用餘光打量著曹操首席後面站立的許褚、李典,估摸著拚死行刺的途徑。

正揣摸著,與主座之間的空座說說笑笑坐下一伙人,為首的是張遼,其餘幾個也是與張遼齊名的武將,皆為曹操親信。張遼一入座,就轉身拱手招呼:「國舅董大人,種輯種大人,吳子蘭吳大人,王子服王大人,吳碩吳大人。」一一稱到。

五人勉強敷衍還禮,同時感到了被監控隔離的壓力。

大廳人氣滿滿,座無虛席。從外到里傳來高呼:「丞相大人到!」

曹操從大廳後門直接來到北面的首席,站定,向眾人拱手致意。滿堂賓客紛紛站起,拱手還禮。曹操道:「向諸位恭賀元宵佳節!」眾人齊呼:「丞相佳節萬福!」曹操伸雙手示意眾人落座。眾人坐下,曹操站在那裡講道:「今日孤在相府宴請諸位,是奉旨代陛下進行的。當朝有禁酒令,令曰:除宮廷賜宴與軍功慶賀,凡官吏一律不得聚眾豪飲。今日我領了旨,代陛下宴請諸位,就如同宮中賜宴一樣,不犯禁酒令,眾人皆可豪飲,無所禁忌。」滿堂一陣歡笑。早有下人將主賓諸案酒罈打開,為來賓一一斟滿了酒杯。曹操端起酒杯對全場說道:「我先舉酒敬諸位一杯,祝各位佳節快樂,團圓美滿!」眾人也都舉酒站立起來。曹操高舉酒杯:「好,就此共飲。」眾人皆一飲而盡。曹操接著用手一指全場說道:「往下,大家各行方便,我這裡由荀攸及曹丕二人代我向各位敬酒。今日雖未安排舞樂,但酒過數巡之後,將有精彩戲目為諸位助興。」

眾人歡笑落座。唯有董承、王子服、吳碩、種輯、吳子蘭五人面面相覷地坐下。有人捧場地於席中高喊一聲:「丞相安排的是何精彩戲目,能否透露點風聲?」曹操說:「到時再看,諸位一定意想不到。」滿廳又有些許歡笑。董承等人尤為戒備。楊剛來到曹操身後耳語幾句,曹操不動聲色吩咐道:「按計畫進行就是。」

董承、吳子蘭等人對曹操與楊剛的舉動看在眼裡,互相交換眼色。

外面,宴會大廳已被四面包圍起來,相府大門更加強了戍衛。楊剛帶著將士四處巡視,下令道:「宴會結束前,任何人不得進出。相府東西兩個邊門,也須嚴密把守。在這裡停歇的大臣們的隨從、馬匹、轎夫,一律不準提前離開。」許都城內有軍隊騎馬急馳而過。國舅董承府,工部侍郎王子服宅府,議郎吳碩宅府,長水校尉種輯宅府,昭信將軍吳子蘭宅府,都被團團包圍,得到的命令是:「不得再進出一人。」

酒過數巡,曹操在主座站起身,咳嗽一聲,身後站立的李典、許褚便聲音不高不低地喝了一聲:「丞相講話。」全場一片行酒令、說笑聲立刻靜止。曹操伸手一指:「給眾人飲酒助興,請看第一個精彩戲目。」一將士挑著一軸畫卷出現在眾人面前,只見畫卷上畫著一個人的全身像,面目不清,戴著官帽。

軍師荀攸站到畫前,問眾人:「此畫像何人,諸位有誰識得?」

眾人都搖頭:「不識。」董承、吳子蘭等人預感不妙,緊張地盯視著。

荀攸說:「我荀某在此表演一個意念飛劍。」說著,並伸右手食指與中指成「劍指」說,「畫上這人若是我荀某的仇敵,我只需用此劍一指,指哪兒哪兒就會被飛劍刺穿,諸位信否?」眾人搖頭,說道:「不信。」荀攸用「劍指」一指畫像,說道:「我刺其頭——諸位看,刺穿沒有?」畫像無任何變化。眾人說:「沒有。」荀攸說道:「諸位真是有眼無珠。再看,我斷其喉——」又不遠不近一指畫像喉部。眾人更是抻脖探腦,瞪大了眼睛看著,嚷道:「未見刺穿。」荀攸說:「汝等再往下看,我穿其心——」眾人嚷道:「未見刺穿。」荀攸說:「你們再看,我意念之劍剖其腹——」說著,用「劍指」一指畫像腹部。畫像紋絲未動。眾人嚷道:「腹部完好。」荀攸又伸「劍指」連指畫像兩下:「我斷其雙足——怎麼樣,大功告成否?」眾人似乎恍然大悟,拍手大笑,有人高聲嚷道:「荀軍師是給我們玩隔山打牛呢。」眾人又哄堂大笑。

董承、吳子蘭等人早已臉色煞白,如坐針氈。

看看左右,相鄰的張遼等人正不動聲色圍堵著他們。

看主座那裡,曹操不動聲色,目光涵蓋全場。

荀攸卻雙手一招,讓眾人安靜,而後說道:「方才我這刺其頭、斷其喉、穿其心、剖其腹、斷其雙足的意念飛劍,並非空穴來風,在座的有幾位知其奧妙,可否請他們上來一解?」眾人拍手,吆喝著:「好!」

拍手吆喝過後,一無動靜。

荀攸目光掃過全場,特別在董承那邊停留一會兒:「有人願意來解密嗎?」無人應聲。荀攸說:「我再問一遍,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有人願意揭秘表白,自可逢凶化吉,趨吉避凶。」說著,目光又從董承那邊掃起,遍及全場。仍無動靜。

曹操坐在主座開口了,說:「在座的確有幾位可解這個謎底。荀軍師講得不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孤這裡默數十下,再給這幾位一個機會。千萬不可錯過良機。」說著,曹操閉目坐在那裡,舉起一指、二指、三指、四指、五指,又舉另一手,表明他在默念六、七、八、九、十,雙手全部舉起,十已數夠,曹操似笑非笑地說道:「機會已經給夠,眾人等著揭謎,耐心也已經熬夠,是不是?」眾人半疑惑半以為這只是個酒宴遊戲,敷衍應和了一下。曹操說:「如此,就不得不再請一個場外人來解密。」說著,荀攸伸手一請,上來一人,手拿一柄木劍,站到了荀攸剛才的位置。

曹操說:「這個人,在場諸位有認得的嗎?」

董承及王子服等五人全愣了。此人正是幾天前逃出董府的家奴秦慶童。

董承雙手按案想要立起,被吳子蘭伸手按住。

五個人一言不發,靜觀其變。宴席中有人嚷道:「這不是國舅府的家奴秦慶童嗎?」也有幾人應和道:「沒錯,是他,在國舅府中見過。」曹操說道:「此人正是國舅府中家奴秦慶童。他如何到這裡,為何到這裡,且不說。先讓他揭此謎底。」秦慶童手握木劍,對全場遍行了拱手長揖禮,而後說道:「此謎一揭,就見分曉。」說著伸出木劍,將軸畫輕輕一挑,上面那層面目不清的全身像就被摘了下來,裡面露出的正是被洞穿多處的曹操全身像。曹操坐在主座那裡一指,說道:「這上面畫著一人,雖然七洞八孔,諸位還能認出是誰吧?」眾人探著頭,睜大眼,顯然認出來了:是曹操的畫像。也就一下覺出了事情的兇險。曹操說:「這正是孤的全身像。諸位看,方才荀軍師飛劍刺頭、斷喉、穿心、剖腹、斷雙足,不都顯現了嗎?只不過,意念飛劍是假,另有人持劍一一洞穿是真。」曹操停了一下,目光掃過董承等人,隨即又遍及全場,「在座的若有知謎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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