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最終的鐵證

真是精湛的推理。不連續殺人事件的真相已經完全揭露,也令我心服口服。但是光一依舊漠然,彩華夫人也露出少女般的無邪神情聆聽著,絲毫未見厚顏無恥極力反駁的嘴臉。我們佩服巨勢博士巨細靡遺的推理,卻也為兩位兇手的異常冷靜懾服不已。

這兩股力量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感,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巨勢博士欠缺的最後一擊,應該就是讓兇手伏首認罪的證據。

巨勢博士似乎無視這微妙氣氛,平靜地繼續說:「再來是最後的案件,海老冢醫生和諸井護士無疑是兩位嫌犯的一大助力,而且還是出乎意料的角色。不過也很難說,因為連當家主人一馬先生都是在父親慘死後,才由片倉老人口中得知海老冢醫生是多門老爺的孫子,可見兇手一定也不知道,所以這個預期外人物的出現,有極大的利用價值,若海老冢沒有發狂的話,便無法擔任讓一馬成為嫌疑犯的要角。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海老冢虐待諸井護士遭到拘留,反而促使最後一道程序得以實現,也就是讓一馬先生以嫌犯身份自殺,結束這一切事件。雖然我還沒看過一馬先生被下毒的現場,不過光聽警方描述,便知道這幕慘劇和我十天前預測的差不了多少,到目前的推理都很正確,接下去的推測應該也錯不了。

「一馬先生八成心煩氣躁,夜不成眠,陷入極度不安。為什麼呢?因為前晚看到柱子上貼著字條,他原本深信海老冢就是兇手,以為從此能脫離險境,恢複安穩日子,真是令人同情。恐怕就是因為這樣,才在毫無戒心的狀態下,喝下彩華夫人聲稱是安眠藥的飲料。於是一馬先生喝下那杯氰酸鉀,就這樣死了。不過怕這樣還不足以構成自殺原因,彩華夫人偽裝成曾遭一馬先生暴力相向的樣子,為使警方不疑有他,彩華夫人刻意咬破自己舌頭,假裝一馬確實是在發狂狀況下脫口說出那句『我不行了』。就這樣,歷時十個月的犯罪計畫巧妙地畫下句點。」

鎮靜的光一併未提出任何質問,看得出他十分不以為然。

不過巨勢博士當然得挑戰兇手,施予最後致命一擊。他仍以那一貫平靜的聲音,向兇手下最後戰帖。

「我去了趟東京。婚後的彩華夫人每個月一定會上東京一兩次。雖然常常和一馬先生同行,可是他們不見得會一起行動。考慮到書信往來方式太危險,所以他們都是約出來見面。畢竟執行這項完美殺人計畫,得事前碰幾次面,商量細節。因此趁彩華夫人每次上京,兩人就約好在某處相會。

「一馬夫婦每次上京都會寄住坪平夫婦那兒,於是我從坪平夫婦口中得知,彩華夫人都是單獨出門,直到晚上才回來,從來沒有在外留宿過。由此可見,他們密會的地方一定是在東京或鄰近城市。於是我拿著土居大畫家和彩華夫人的照片回到東京,加洗好幾張,拜託我三十位好友幫忙,從東京開始,包括橫濱、浦和、大宮、千葉一直到八王子,徹底搜查所有酒店、旅館和餐廳。終於在距都心不遠處的一間酒館,找到他們的巢穴。他們每個月一定會去那間酒館一兩次,在那裡安靜閑適地消磨大半日。我同事會陪那間酒館的老闆娘和女服務生過來這兒,他們搭今早由東京發車的首班列車,預計傍晚五點左右會抵達。」

巨勢博士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字條:「這是我剛收到的電報,上面寫著他們已經出發了。」

巨勢博士將電報攤放於茶几上,沉靜地念著:「蟬丸的老闆娘和女服務生,如預定搭乘首班車出發。」

「蟬丸,蟬丸,就是這間酒館的店名。」巨勢博士喃喃自語著。

光一依然鎮定,泰然自若。

此時,從牆邊傳來碰撞聲,數名刑警慌忙衝上前。只見彩華夫人的椅子倒在地上,站起來的彩華夫人緊抱胸前,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刑警來不及抱住她,只見彩華夫人全身癱軟,在地上匍匐了兩三下後,身體一僵,動也不動。

夾在警員堆中的醫生,趕緊趨前診察,雖然好幾個人施以人工呼吸,最後還是宣告放棄。

我突然看了光一一眼,五名刑警分站在他左右、身後,牢牢地扣住他雙手。光一站了起來,隔著桌子凝視倒在地上的彩華夫人,恐怕只能看到一部分也說不定。

光一嚴峻地看著獵犬警官說:「讓我過去彩華身旁吧。」

獵犬警官面露難色,低頭沉默不語。

「警官大人,聽到了嗎?我要去她身旁,難道還不明白嗎?這代表我已經坦承認罪。」

獵犬警官點點頭,表示允諾。

「那麼請放開我的手,至少給我最後的自由。」只見光一甩開警員的手,緩慢繞著桌子走向另一邊,經過巨勢博士身後時,輕撫著博士的頭,說:「真有你的,偵探小子,我很賞識你喔!」他一派老大哥口吻,然後跪在彩華夫人遺體前。

他執起彩華夫人的手,凝視那死去的面容良久,抬起頭無奈地說:「你實在太傻了,沒必要尋死啊!就算酒館老闆娘與女服務生真的來了,也不能證明什麼啊!難道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居然提前投降,現在再也無法挽回什麼了,自殺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兇手,明白嗎?出於愛你的心,你最深愛的丈夫光一也將追隨你而去,阿門。」

光一憐惜地撫摸夫人的手,輕輕吻著,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那是兇惡的光一表達內心最深沉悲哀的模樣。

光一放下夫人的手,踉蹌地倒了下去,畫下了人生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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