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唯一的不在場證明

離開多門那裡準備回別墅,途中經過珠緒陳屍的房外走廊時,從房裡走出一位穿著連身洋裝、約莫三十齣頭的女人,她出聲叫住我們:「不好意思,請留步。請問尊姓大名?」

「你是……?」

「我是警察,為了記住大家,所以想問一下名字。」

「哦哦,原來如此……這麼說,莫非你就是鬼點子?」

「嗯。真失禮啊!」

鬼點子小姐揚起兩道柳葉眉,說:「那你又是誰呢?哦哦,我知道了,來這裡的男女都不是泛泛之輩,不是作家就是女明星,都是一些令人討厭的情痴,總是給自己最親密的人添麻煩,結果還不是落得這般下場。」

「哎呀!您說得是。對了,偵辦得如何?是不是掌握到什麼線索了?兇手是哪個傢伙啊?」

「你問太多了。」

「不好意思,失言了。」

我正要離去時,突然被她抓住手腕,拉到一旁。

「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啊!」

「這個嘛,用你那聰明的頭腦猜猜看啊!威脅別人報出姓名可是觸犯人身自由喔!哈哈哈!」

惹惱鬼點子的我,迅速逃走。

下午三點,我和巨勢博士、一馬夫婦在一馬房間聊天。

為了迎回王仁遺骨,幫他出版全集的出版社老闆、總經理、年輕職員與王仁的一名弟子於上午抵達,可是經過解剖的王仁屍體尚未從本部運回來。運來後會立即火化,這村子雖有焚屍工,卻沒有像樣的火葬場,都是露天堆起柴薪,花上一整晚處理。

由我們這群對喪禮程序根本一知半解的人,組成治喪委員會,籌劃相關事宜——像是準備一間空房迎回王仁遺骨、聘請和尚誦經、與火葬場方面聯絡等程序,還有布置靈堂用的黑幕。不消一會兒工夫,大廳就已布置好一座靈堂。

我一直有個秘密想對巨勢博士說,總算逮到機會。

「有件事只想對你們兩個說,昨晚我回房後,因為睡不著,所以出去散步。雖然記不太清楚時間,大概十一點左右吧,那時京子已經睡了,我想她應該不曉得。」

「嗯,不過迷迷糊糊中記得你回來過。」

「我走出飯廳,打算往山毛櫸林那邊走去,可是走到內院木門,突然改變心意折返庭院,沿著水池往中央的夢殿走去,想從那裡繞到涼亭,當我登上瀑布潭頂端時,看到下方釣殿流瀉出燈光,一眼瞥見有個女人身影消失於黑暗中。雖然我沒有追上去看清楚,不過她確實是從釣殿出來,可能正繞過多門老爺房門外,準備往廚房後門走去吧!雖然確定是個女的,可是完全看不清楚是誰。過了一會兒,有個男的從釣殿出來,蹲在水池邊洗手,原來是海老冢醫生,穿著短袖襯衫和褲子。我用手帕擦擦手,往庭院假山那邊走去,一回頭髮現那女的不見了。我看到的就只有這樣,後來覺得在外面待太久,便回房去了。」

那座夢殿,是多門老爺以聖德太子的夢殿為範本,縮小比例建造而成的。釣殿則是以典型和風殿堂為藍本所打造的茶室,裡面有鋪著榻榻米的和室和擺置中國風桌椅的房間。

「這樣啊,那海老冢醫生昨天也是在釣殿過夜啰?最近他幾乎每晚都在那裡睡呢!我通常不太注意這種事,所以就算村裡的誰來我家住,也不見得知道,反正我們家也沒有一定得經主人許可才能留宿的死板規定,所以主人和傭人是分開生活的。海老冢醫生算是家裡成員之一,晚上過來時大多都會留宿一晚,畢竟到醫院得走上一里山路。海老冢醫生也是個怪人,從來不住主屋,不知從何時起便固定在釣殿過夜。如果有急診病患,就會被叫回醫院,昨晚也是,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就是了。」

「那去問問八重好了。」

彩華夫人拿起電話,打給女傭八重。碰巧她有事去村子,來的是諸井護士。

「諸井小姐今天沒去醫院嗎?」

「嗯,今天警方找我問話,一直耗到快中午,再加上南雲老人家從早上就鬧肚子疼,得幫他打針。」

「是由良婆婆嗎?」

「不,是南雲老先生。」

「昨晚醫院有急診病患嗎?」

「沒有。」諸井護士冷冷看了一馬一眼,這麼回答。

「那麼你昨晚沒碰到海老冢醫生啰!」

「我想應該沒有。」

「海老冢醫生昨晚在釣殿過夜嗎?」

「今天是早上在家,至於他昨晚在哪兒,我就不知道了。」

諸井護士冷冷地別過頭,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別問我的樣子。

「已經沒什麼要問的吧?」

「嗯,辛苦你了。希望別因為問些怪問題壞了你的心情。」

「如果想知道海老冢醫生和女人們之間的事,我想千草小姐應該比較清楚。醫生每次留在釣殿過夜,千草小姐半夜大概都會過去一次。各位也許不知情,不過底下的人可都清清楚楚。千草小姐這個人,如果要去會情郎,絕不可能偷偷摸摸,反而一副很光榮的樣子呢!」

她直盯著我們瞧,畢恭畢敬行了個禮後,便轉身離去。

「這女的真是做作彆扭,該不會連體溫都是冷的吧?」

「這可不一定,搞不好有著光滑細嫩又豐滿的好身材呢!」

巨勢博士竟脫口而出如此輕佻話語,讓在場女士為之一驚。

「如何?博士,有沒有比較可疑的人選呢?」

「還沒有什麼頭緒。」

「難道警方還沒掌握到什麼證據嗎?」一馬這麼問,只見博士雙手背在後腦勺,邊搔頭髮邊露出有點邪氣的笑容。

「完全沒有。不過警方很認真地進行搜查,應該會漸入佳境。首先,到底是仇殺、情殺,動機尚未釐清。」

「這和流浪漢行竊失風殺人的例子可不同,應該是樁謀殺案。況且你也嗅出和事實有所出入的地方,不是嗎?」

「啊?什麼意思?」

「大博士還故意裝傻,真是過分。聽聽就算了,反正這只是門外漢的意見。珠緒小姐離開王仁寢室是十一點十五分,那時我還醒著,聽到珠緒小姐邊哼著香頌邊快速走下樓,我下意識瞄了一眼時鐘,然後關燈就寢。珠緒小姐並沒將王仁房門上鎖便離去。兩小時後,宇津木秋子小姐前往王仁房間時,卻發現房門上鎖。她回房拿鑰匙再回去時,王仁還鼾聲大作地熟睡著,怎麼搖也搖不醒。於是秋子小姐故意留下打火機,鎖上門後離去。翌晨,珠緒小姐發現王仁屍體時,房門卻沒上鎖,這到底意味著什麼呢,博士?」

「嗯,我也聽到珠緒小姐邊哼著香頌邊離開的聲音,矢代大師覺得這隱含著什麼意思呢?」

「我怎麼會知道?我只知道兇手一定有王仁房間鑰匙,王仁還活著時鎖過一次門,殺害他後,沒鎖門便離開。也許宇津木小姐打開門進去時,兇手就躲在房裡,對吧?」

「嗯,可能吧!」博士直截了當回答。一馬、彩華夫人、京子頓時臉色大變,我也莫名其妙緊張起來。

「咦?真的嗎?我只是隨便說說,毫無根據啊!兇手到底躲在哪?」

「這個嘛,如果宇津木小姐沒說謊的話,兇手大概也只能暫時躲在命案現場,也就是王仁床下,沒其他地方可藏身。這是獵犬警官、狗鼻子、書獃子刑警們的推測,不過充其量也只是猜測罷了。」

女士們緊張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會躲在那裡?」彩華夫人大聲問。

「這個嘛,要說明什麼理由的話,可能會被兇手恥笑呢!畢竟還沒有任何假設,搞不好兇手根本沒躲在房內。」

「兇手有可能不在房裡嗎?」一馬問。

「也有可能,兇手耍弄詭計,事先演練了許多犯罪技巧。或許也不能這麼想,也就是說,兇手可能是臨時起意犯案,在沒任何心理準備、進退維谷的狀況下,不得不殺害王仁先生和珠緒小姐。」

一馬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說:「前天王仁慘遭殺害,我工作到凌晨三點,因為彩華跑來我房間,被吵醒的我索性起來工作。去年開始寫些關於法國代表詩派的散文,不過進展不是很順利。記得大概是一點左右,聽到隔壁傳來鑰匙插孔聲,雖說夜深人靜,不過瀑布聲音太吵,所以聽得不是很清楚,因為聽不到腳步聲,所以分不清是出來還是進去。」

博士點點頭,說:「原來如此,要是兇手的話,未免太粗魯了些,可能是宇津木小姐吧!請問尊夫人一直都睡在這裡嗎?」

這問題有些突然,讓一馬嚇一跳。

「是的,前天和昨晚都是。」

「那麼歌川先生的確工作到凌晨三點啰?」

「是的,不過那是前天的事,昨天很早就睡了。」

「尊夫人一直到凌晨三點都在睡覺是吧?」

「是的,一直都在睡。」

「這麼說,這裡終於有一位人士具有不在場證明,其他人都缺乏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慘遭殺害的珠緒小姐,像刻意被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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