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顯靈的照片

故事是從來了兩位拜訪者開始的。

實際上事情在這以前就發生了。但是,至少對三村本人來說,說故事從這裡開始還是恰當的。對作為《三葉草周刊》編輯部成員的三村來說,也是可以這樣說的。

從名片看,這兩位訪問者是N縣警察局刑警部偵查一科的巡察主任平田良作和N縣十河原警察局的巡長吉野龍一。

平田的年紀40左右,身材不高。吉野年齡同他相仿,使人感覺只有30歲上下的樣子。他高高的個子,體格魁梧,確有員警官的堂堂儀錶。

「忙吧?」

把兩個人讓進編輯部旁邊的會客室,三村詢問了來意之後,平田首先這麼問道。

「是嗎?總而言之,感到被什麼追著似的。現在把剛剛起個頭的事情撂下來了,你二位不同於一般的客人。刑警先生有事來訪嘛,所以……」

三村用多少帶點兒訴苦的口氣這麼說。同時也流露出一種逞強好勝的勁頭。

其實他對兩個人的到來,有點揣揣不安。這倒不是他心裡已經有了譜,但總是刑警有事找上來,覺得不是滋味兒。然而他從不願把這種情緒流露出來的心理出發,所以,對這兩位來客故意把話說得強硬一些。

「是嗎?如果那麼忙,就不能不請你跟我們一起去一趟了!」

平田慢條斯理地說。

「一起?去哪裡?」

「若是方便的話,想請你到十河原警察局。」

「去十河原?可是……」

三村著了慌。他想,他們的來訪,是要「任意帶走」(刑事案件中有重大嫌疑的人,司法員警認為必要可以隨時帶到需要的地方)吧?十河原這個地名在他的腦海里直打轉轉。他知道,這是N縣南部的一個地方,但他沒有去過,所以他對這個地名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象。

「啊,如果忙,不強求你跟我們去也行……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請你談一談不吧。」

「好,當然可以。」

三村有點放心的樣子這麼說。但他有些後悔。開頭,對方說要把他帶走,他著了慌,後來告訴他並不勉強要他同去時,就想問一問對方是什麼原因——他後悔的就是這個。

但是他考慮對方是刑警,儘管他想到要問,然而畢竟沒有持反對態度的勇氣。

「三村先生相信心靈這種東西嗎?」

「心靈?指的是靈魂嗎?」

「對,據說你在這方面知道得很詳細。」

「不,並不特別詳細。」

三村還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刑警和靈魂捏在一起,實在是奇聞。

「是么?可是你們的周刊上,就是說《三葉草周刊》雜誌上,有關這種內容的文章刊載地比較多……老實說,在拜訪你之前,我們在縣圖書館看了一部分過期雜誌。這只是一個季度的雜誌,儘管這麼短,關於靈魂問題的文章就將近十篇之多了。」

平田從衣袋裡掏出一本「員警手冊」,翻了一下。

「說給你聽聽,好不好?比如……」

「啊,用不著您特意舉例說明啦。」

三村苦笑著擺了擺手。這些內容,他自己一清二楚。

「寫這類文章的是你嗎?」

「不,不是我呀。假如有什麼需要,我把寫這類文章的找來好嗎?」

「啊,用不著找他了。與其那樣,倒不如三村先生跟我們談談你本人是不上相信顯靈的現象這類問題。」

「我可不信呢。」三村條件反射似的下了斷語。

「但是你們的雜誌里……」

「這是兩碼事。專門寫靈魂文章的傢伙,我們編輯部里就有。但我認為,即使這樣的人,他也決不會相信靈魂不滅的。」

「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主任刑警平田特意皺了皺眉頭。

年輕的刑警在一邊毫無表情地注視著三村。

「乾脆說吧,這是我們雜誌的營業方針。您知道,我們雜誌是把青年婦女作為讀者物件的吧?但是最近以來,青年婦女對靈魂啦、占卜啦、所謂不合理的事物等等特別感興趣。因此,我們就經常刊載有關這類問題的文章。」

「不錯。不過這類文章實在太多了。剛剛看到發生在北海道的故事,接著又看到發生在九州的實例,顯而易見,這大概不會全是出於虛構吧?」

「唔,怎麼說才好呢?社會上有特殊體驗的人還是比較多的呢。這不僅限於某種顯靈的現象,還有在科學沙鍋內暫時不能說明的體驗……這些人到我們編輯部來告訴我們。他們認為,在婦女雜誌之中,《三葉草周刊》對這類問題被公認是特別熱心的。」

「那麼,」

吉野在旁邊第一次插話說,「您的意思是說您不相信的了?」

「是的,我根本不信。」三村斬釘截鐵地說。

這時,平田和吉野互望了一下,使人感到他們是在彼此示意。

剎那間,一種不可名狀的不安襲上三村心頭。他想到,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麼極其荒唐的差錯,儘管沒有什麼特殊的根據,可是卻有這樣的感覺。

「……」吉野不聲不響地掏出「員警手冊」,拿出夾在裡邊的一張照片。

「啊……」

當三村看到這張照片時,他不禁失聲叫了起來。

因為他對這張照片記得很清楚。

「認識這位元婦女嗎?」

「唔,這是在附近『雙葉』酒亭里幹活的那個女人,在店裡,她叫友子,至於真實姓名,我不知道,年齡35歲,已經結婚,因為丈夫拋下她逃走了,所以她到『雙葉』去幹活……」

三村把還沒有問到他的事搶先說出來了。

也許是因為他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員警來找他的真正目的,這一點使三村的神經受到了些刺激。

「她的真名也叫友子,叫小田原友子,35歲也是真的……只是她還有一個今年剛三歲的孩子。」

「孩子?是啊……啊,找到她丈夫了嗎?」

據友子說,她丈夫這個人在一家小公司當營業股長,他從來往戶那裡收回債款四十萬元,在歸途中失蹤。

「公司以為他攜款潛逃了,可是,一個已經年近四旬的人,僅僅為了那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款項而逃之夭夭,毀掉自己的一生,也太使人感到莫名其妙了吧?喏,三村先生,您是怎樣看的?」

那是一個雨夜,店裡沒有其他顧客,友子坐在三村身旁陪他喝酒,當她微有醉意十,她講了這麼一番話。

難道友子的丈夫被公司控告,十河原局在管區之內把他逮捕了?

三村根據兩名刑警的口氣作了這樣的想像。

「三村先生,剛才您問到是不是找到了她的丈夫,而且是以相當有把握的口氣說的,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把握呢?」

也許是心理作用,平田的聲調變得嚴厲起來。

「啊,我並不是有什麼把握,只是因為除此之外我對刑警先生的來意還一無所知。」

「那麼,您以為她丈夫去了哪裡呢?」這次是吉野問的,他的話帶著鄉音。

「這件事我可不知道,因為N縣警察局來人了,我想是N縣管轄之內……」

三村剛說了個頭就把話打住了,雖說是縣警察局的刑警,但平田是偵查一科的,任何縣警察局都一樣,凡是一科都是主管殺人搶劫和涉及人身生命等的犯罪案件的,三村想,對侵吞財產的犯人,根據N現的情況,也許由一科負責偵察吧。

「問題是拍這張照片的地方。」

平田目不轉睛地瞧著三村這麼說。

照片上的友子微笑著站在白樺樹旁,一隻手扶在樹榦上。

「難道是……」

三村呼吸急促起來,因為他想起幾天以前對友子說的話。

「據說您對小田原友子講過,在這個地方挖挖看。」

「……」

三村默不做聲地點了點頭,他腦子混亂已極,話也說不出來了。

「而且您還預言,屍體肯定埋在那個地方,她就是這麼說的,有這事兒沒有?」

「的確……」

三村忍著口乾舌燥,回答說:「我的確那樣講過,但純熟笑談,對屍體問題我毫無所知,也許你們不信,然而真相就是如此,正是因為這樣,我才開了那樣的玩笑。」

在談話當中,三村卻忽發其想,他想到:人們的思維有時會不顧時間和環境,以極其荒唐可笑的形式活動和變化,他自己的情況就是這樣。

三村覺得,這個員警的話或許是笑談;而這兩位自稱N縣員警的人,實際上也許是冒充的……不然的話,談的話就過於離奇古怪了,偶然的一致性也不能說沒有,然而在此時此地,偶然的一致性這句話簡直連硬套都套不上……

「開玩笑吧?這個問題請您仔細解釋一下,還有,您把它說成『顯靈的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而言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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