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逍遙遊 第十一冊 第五章 漩渦磁場

天色漸漸地黯淡下來,沼澤地內寂靜一片,只有蚤人們的鼾聲此起彼伏。隨著沼澤地的流動,周圍的景緻不斷變幻,猶如白雲蒼狗浮過洞口,使人生出一種世事更替的奇妙感覺。

風照原和法妝卿擠在洞穴中,清晰地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不知道這個時候,地球上的人都在做什麼?」

風照原隨口說道,他覺得越來越煩躁,身體滾燙,根本靜不下心來休息。而法妝卿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美目懶洋洋地半閉,雪白的肌膚泛出艷麗的嫣紅。

「也許在醉生夢死,尋歡作樂。」

法妝卿側了側身,黑袍的下擺拂過,露出線條優美的小腿。

風照原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總是心猿意馬,目光溜到法妝卿身上。他試問對法妝卿毫無感情,又怎麼會興起情慾?如果單純只是原始的生理慾望,更加不可思議。自從體內生出暗能量以後,他七情六慾漸漸減少,幾乎很少再想到這些東西,何況是對法妝卿?

難道是今天的食物有問題?

風照原心中一凜,擦拭塗鱷肉的樹葉,既然能將生肉烤熟,顯然是至陽至熱的東西。

想到這裡,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但明白管明白,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眼看著法妝卿絕美的姿容近在咫尺,吐氣如蘭,只好強行用意志力苦苦支撐。

法妝卿忽然「嚶嚀」一聲,伸直了長腿,足尖恰好抵住了風照原的大腿,赤足晶瑩嬌嫩,曲線柔和,如同染上紅霞的白玉。看得風照原面紅耳赤,急忙伸出手,把她的赤足推開。但手指觸碰到玉足,滑膩柔軟,心中頓時生出異樣的感覺,再也無法推開。

「你幹什麼?」

法妝卿微微一縮腳,眼波流動:「好癢。」

她此刻神態嫵媚之極,完全沒有平日里那種孤高冷漠的姿態,「你幹什麼」幾個字也說得有氣無力,與其說是拒絕,倒更有點像是欲拒還迎的挑逗。

風照原心中暗罵自己糊塗,勉強偏過頭去,道:「你能不能穿上鞋?」

「為什麼?」

法妝卿慵懶地應了一聲,樹葉的藥性開始逐漸主宰了兩人的神智。

「因為,因為,你的腳有點臭。」

風照原搜肚刮腸,總算想出了一個理由,附身的千年白狐聽得有趣,忍不住惡作劇般地大笑起來。

「你胡說。」

法妝卿嬌嗔一聲,極力伸長腿,玉趾一直伸到風照原鼻尖:「你聞聞,根本就沒有異味。」

風照原心叫要命,只好扯開話題:「法妝卿,你為什麼總是喜歡赤著一雙腳?是為了顯示你一代異能大宗師的獨特之處呢?還是買一雙合腳的鞋子真的很難?」

「因為——」

法妝卿神思恍惚了一下:「因為想遺忘過去吧。」

「聽說你過去曾經是個傑出的舞蹈演員。」

風照原順著話題扯下去,他現在只有極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讓情慾主宰身體。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和法妝卿發生任何肉體關係。

「舞蹈么?」

法妝卿幽幽地道,在昔日的舞台上,穿著舞鞋,翩然起舞的少女已經消失了,潔白無暇的舞衣,如今也換做了黑色的長袍。

往事如同洞穴外變幻的景物。

「你還好么?」

凝視著風照原俊秀的臉,她喃喃地問道。那張臉彷彿變成了另一張臉,模糊而清晰,在遙遠的時空里,與她默默相對。

「你還好么?」

她又一次地問,一個人的舞台,是多麼的孤獨。那個人可以體會嗎?

風照原獃獃地看著法妝卿,眼前的異能宗師,彷彿只是一個蒼白柔弱的女人,堅硬的外殼裡,有著一觸即碎的柔軟。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法妝卿緩緩地伸出手,輕輕觸摸著風照原的臉龐:「你一點都沒有變啊,可是你有嘴,為什麼不對我說話?你有手,為什麼不抱住我,就像過去那樣?」

風照原禁不住渾身顫慄,對面的女人,既不冷漠,也看不到狠毒,他無法開口,也無法狠心推開她,去打碎這個脆弱的回憶之夢。

原來法妝卿,也一樣有深藏的痛苦啊。

「你好么?」

過了很久,風照原低聲道。

「我不好,一點都不好。」

法妝卿閉上眼睛,喃喃地道:「你答應過我,要和我永遠的,可是你背棄了,你一個人走了。你知道嗎?追求永遠,真的是一件好辛苦的事。我走得好累,好痛苦。可你呢,你一定在看著我,所以我不能放棄,不能放棄啊。」

法妝卿的聲音越來越低,嬌軀一軟,竟然倒在風照原的懷中,沉沉睡去。風照原心中一震,忍不住抱住了她。

法妝卿夢囈般地「嗯」了一聲,身軀往風照原懷內貼得更緊了。暖玉溫香,嬌軀如火,人類異能大宗師就倒在他的懷裡,只要風照原願意,這具高貴的玉體垂手可得。

溫暖的夜風從洞穴頂上吹過,抬頭可以看見,天空飄過的閃亮雲彩。

法妝卿絲緞般的銀髮,比雲彩還要閃亮。

風照原的心忽然安靜下來。

樹葉激發起來的情慾,終於被另一種東西代替。他輕輕撫摸著法妝卿的長髮,心中只有同情和憐惜。

「我本來以為,你只有通過嗜血眸,才能抵抗這次情慾呢。」

千年白狐突然怪笑一聲,在嗜血眸中,一切都會成為白骨骷髏,自然會打消風照原的慾望。

「我在想,我和法妝卿追求的東西雖然相同,但為了什麼而追求,卻又那麼不同。這麼看來,縱然是洞若觀火的嗜血眸,見到的也只是事物的表面罷了。」

風照原若有所思道:「在茫茫宇宙中,每一個生命相同而又不同,這也許正是宇宙的迷人之處吧。歷經喜悅、痛苦,為了目標頑強地活下去,老妖怪,我們追求的永恆,其實也正是這樣的吧。」

千年白狐肅然起敬:「小牛鼻子,想不到你的精神境界又高了一層。我早說過,你是個天生就適合成仙的人啊。」

風照原沉默不語,體內那隻細微的脈輪,卻在這個時候,以他難以察覺的方式,悄悄地加速旋轉起來。

到了大半夜的時候,法妝卿忽然醒來。

發現自己依偎在風照原的懷裡,法妝卿臉色一變,急忙掙開,沉聲喝道:「你幹什麼?」

這一刻,她又變成了冷漠無情、高高在上的異能大宗師。

「你應該記得發生了什麼。」

風照原平靜地凝視著她,後者神情一滯,竭力回想先前發生的一切。

風照原忽然站了起來,對著明朗的夜空,大聲喊道:「你還好么?這裡有個人想問你,你過得還好嗎?」

「你在說什麼?」

法妝卿嬌軀一震,顫聲道。

風照原沒有理她,繼續對夜空喊道:「你過得好么?在天堂的舞台上,還在跳舞嗎?有人想知道,但她不敢問,所以請你回答她!」

「不要再說了!」

法妝卿站起來,聲嘶力竭地叫道。

風照原低下頭,深深地看著法妝卿,慢慢地道:「他說他很好呢。」

「你——胡說。」

法妝卿用力扭過頭,渾身顫抖,忽然躍出洞穴,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眼角無聲滑落。

「總有一天,你會追求到永恆的。」

過了很久,風照原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夜色中,法妝卿的黑袍如同波浪般急促起伏,望著她孤獨的背影,風照原忽然想起了前人的兩句詩:「為情傷心為情狂,萬一無情活不成。」

清晨,蚤人們陸續醒來,跳出洞穴。它們的生活十分簡單,一大早出去捕獵,採集野果,午後返回洞穴,進食狂歡,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回洞睡覺。

風照原跟隨著幾個蚤人外出打獵,小試身手,就帶回來幾條塗鱷。不過這一次,他可不敢再食用那些樹葉擦拭過的塗鱷肉了,只是取了一大塊塗鱷肉,放在木架上,生火燒烤。

看著燃燒跳動的火焰,蚤人們好奇地圍過來,紛紛猜測這是什麼怪物。有的蚤人試著把手伸入火焰中,放了一會,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顏色又紅又亮,可以吃嗎?」

這些蚤人不愧皮粗肉厚,手放到滾燙的火焰里,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風照原解釋道:「這叫火,是專門燒生肉用的。」接著,風照原教會了它們鑽木取火的方法,蚤人們興奮得上竄下跳,紛紛試驗起來,不一會兒,洞穴四周,到處生起了熊熊的火堆,有的蚤人張口吞掉火苗,接著皺眉嚷道:「一點不好吃!」

蚤人族長一面喝酒,一面大口咀嚼塗鱷肉,風照原走過去,跟它隨意瞎扯了幾句,問道:「昨天,你曾經說在沼澤地里有一塊古怪的池塘,是嗎?」

蚤人族長困惑地抓抓腦袋:「我說過嗎?你一定是記錯了。我們蚤人的記憶力非常優秀,說過的話,一定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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