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逍遙遊 第七冊 第七章 前世恩怨

安葬了清鶴的屍骨,尊將把此行的來意,源源本本地告訴了無道。

凝神注視了風照原良久,無道沉聲道:「你恐怕是古往今來,第一個修鍊妖術的人類了。按照常理推斷,你應該會妖氣攻心,慢慢喪失人性。可你卻仍然活蹦亂跳,甚至邁入了秘能道,真是件奇事。」

尊將低聲道:「千年白狐和照原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是不會加害他的。」

無道點點頭,對風照原道:「讓我看看你的妖火之蓮。」

風照原體內脈輪摩擦,噴出妖火,六色蓮花流光溢彩,照得昏暗的石洞內一片璀璨。

無道吃了一驚:「蓮花是道門的聖物,怎麼會和妖火融為一體?孩子,你可願意開啟你的三生記憶,讓我仔細看一看你的本源嗎?」

尊將訝然道:「開啟三生的記憶?難道照原的前世和我們道門有關嗎?」

風照原突然渾身發抖,可他心裡清楚,是體內的千年白狐在劇烈顫抖,似乎它的心中,正在發生翻江倒海般的變化。

「孩子,你可願意嗎?」

風照原聽到無道在問。

「是的,我願意。」

良久,他聽到了自己的回答,那彷彿不是他發出來的聲音,而是另一個人,一個前世的自己說出來的話。

崑崙之西,盛產美玉。

無道帶著眾人來到了西面的山谷中。

「三生石就藏在谷底。」

無道伸手在空中一指,一道閃電猛地鑽出天空,擊向山谷。一聲裂響從地脈深處傳出,整座山谷劇烈震顫,地面裂開了一個深深的缺口。

一塊黝黑的巨石出現在缺口中,石頭平淡無奇,粗糙醜陋,尊將疑惑地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三生石嗎?」

無道手掌輕輕撫過石頭,一道道極細的裂紋宛若蛛網,貫穿了整塊石頭,石塊裂開,一塊晶瑩剔透,圓潤光滑的小石頭蹦出。它彷彿具有生命力,一跳出來就拚命往地下鑽,似乎要逃跑。無道伸指一彈,三生石頓時僵硬不動。

風照原驚奇地盯著三生石:「它真的可以使人回憶起前世嗎?」

無道點點頭:「把你的鮮血,滲入這塊三生石。」

風照原割破手指,一滴殷紅色的鮮血滴入三生石,透明的石頭立刻射出異彩,一根根血紅色的脈輪出現在石頭內部。風照原凝視著三生石,耳畔只聽到無道的一聲暴喝:「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嗡」的一聲,四周天旋地轉,一片昏暗。

風照原什麼也看不見,他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圍靜悄悄的,他彷彿正走在一道漆黑的長廊中,孤單地,一個人盲目地向前走。

前方,有一道道緊閉的門,他走過去,推開門,繼續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穿過了無數道門,恍惚中,前方突然閃爍著光亮,一扇門正在自動打開,微弱的光線透過門縫,隱隱地傳來。

他慢慢地走過去,「轟」,他的背彷彿被人重重推了一下,猛然衝出門外。

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

天空藍得像透明的水晶,秋天的風穿過碧綠的松柏林,斑駁的陽光灑在枯草叢中,一座古墳被曬得發白,墓碑上的字跡被風雨侵蝕。

風照原身穿道袍,挽著道髻,儼然是個十多歲的小道童,他走到墳墓旁,笑嘻嘻地拍了拍墓碑:「小狐狸,是我,快出來吧!」

一隻毛色雪白的狐狸從墳里鑽出,血紅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動,尖長的嘴裡發出人言:「小臭牛鼻子,又來找我麻煩啦。」

「人家找你玩啊,道觀里悶得很。」

風照原天真的臉上滿是笑容。

「哼,別以為你救過我就可以消遣老子。」

白狐老氣橫秋地叫道。

風照原噘起嘴,委屈地道:「人家只是找你玩啊,我沒有朋友,沒人可以陪我做伴。」

「我是妖怪,要吃人的,你不怕嗎?」

「我不怕,因為你是我的好夥伴。」

風照原一把抱起了白狐,親熱的摸著它柔軟的細毛,白狐不耐煩地仰起頭,可還是任由風照原把它抱在懷中。

「你師父那個老牛鼻子呢?上次他傷了我,老子還沒找他報仇呢!」

白狐惡狠狠地露出雪白鋒利的牙齒。

「噓!」

風照原豎起手指按在唇邊,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師父在道觀睡午覺,你別嚷了,師父道術高強,要是讓他知道你躲在這裡,一定會前來捉妖,到時我可沒法像上次那樣幫你逃跑了。」

「老子不希罕。」

白狐搖頭晃腦地道,午後的陽光暖暖的,草木散發著陣陣清香,道裝的少年和白狐,在古墓旁嬉戲追逐。

「人和妖怪真的可以做朋友嗎?」

「我們已經是好夥伴了呀。」

道童黑亮的眼睛裡閃著光。

清澈的三生石像一面鏡子,映出了一切,無道、尊將、札札、師暮夏圍坐在三生石前,凝神關注。風照原雙目痴痴獃獃,顯然失去了神智,夢遊在前世的記憶里。

「原來照原的前世是道門中人,還和千年白狐有一段夙緣。」

尊將吃驚地道。

師暮夏低聲道:「所以那個妖怪才會附身在照原的體內。」

無道擺擺手,眾人繼續向三生石瞧去。

場景變幻,天空烏雲密布,妖風慘慘。一隻人頭鷹身的怪物飛撲而下,正與白狐激烈爭鬥。

「米日巴拉!」

札札和尊將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白狐哀聲慘叫,被米日巴拉追得四處逃竄,鮮血染紅了它雪白的皮毛,它萎縮在草叢中,膽戰心驚地盯著從天空中撲下的巨大陰影。

「急急如律令!」

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傳出,身穿道袍的風照原舉起桃木劍,劍尖挑著一張黃色的符紙,急速射向米日巴拉。

米日巴拉一聲怪叫,閃身避開,剛要再次撲下,突然臉上露出驚駭的神色,急急一振翅膀,飛射而逝。

白狐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它已經不行了,但只要一點血,只要一點血它就可以活下去,它被風照原抱起,血紅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風照原的胸膛。

只要一點血,只要一點。

「小狐狸,你怎麼啦?」

風照原哭泣著叫道。

雪白的,鋒利的牙齒,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胸膛,鮮血汩汩流出,流入白狐虛弱的內腑。

「咣當」一聲,手中的桃木劍落在地上,風照原痛楚地捂住胸膛,吃驚地盯著白狐,驚訝、悲哀、痛苦,少年的目光,像毒蛇般咬噬著白狐的心。

「孽障!」

一個年老的道士從天而降,雪白的鬍鬚憤怒抖動,雪亮的劍丸從他口中噴出,化作矯龍,凌厲斬向白狐。

「師父,不要!」

風照原死死地抱住了老道的腳,淚水從眼角流出:「師父,不要殺它,它是我的好夥伴。」

「它是我的好夥伴。」

前世的記憶,彷彿潮水奔騰,瞬間涌滿了風照原的腦海,在心靈的角落,千年白狐老淚縱橫,與他默默對望。

「原來,你真的是那個道童。」

「比起一千年前,你好像老了。」

風照原含著熱淚微笑。

「你也變了,我都認不出了。」

「是啊,比起一千年前,很多東西都改變了。」

一千年了,滄海桑田,人事變幻。昔日的古墓早就蕩然無存,昔日的道觀,也成為了廢墟。

一千年,留下的只有這段過去。

被老道封印在畫卷中的白狐,千年以後,又因為風照原的血而復活,附在他的體內,恰好救了他的命,一步步指引他邁向永恆的天道。

其中的恩怨糾纏,又有誰能說得清?

「對不起。」

千年白狐顫抖著道:「也許這句話,已經說得太晚了。」

「可是,好夥伴,我們又在一起了。這一點,一千年後仍然沒有改變呢。」

風照原微笑,慢慢地睜開眼睛,透明的三生石化作了焦炭,碎裂在地。

「原來你的前世是道門中人,道胎跟隨你轉世至今,所以你的妖火呈現出蓮花的形狀。」

無道盯著風照原,喃喃地道。

風照原長嘆了一口氣:「算起來米日巴拉才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它,小狐狸也不會傷害我。」

尊將皺眉道:「師尊,以您的道法,不知道是否對付得了米日巴拉呢?」

無道搖搖頭:「我和照原的力量相差無幾,米日巴拉是鷹神轉世,不是我可以應付的。」

札札垂頭喪氣地道:「那不是拿它沒辦法了?」

「不!」

無道雙目灼灼:「有一個人可以。」

「誰?」

眾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你!」

無道凝視著風照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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