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博來本來希望,西蒙的勝利可以讓他因為心情好表現得友善一些,可是他猜錯了。雖然西蒙把旋風打敗了,可是整個下午繃緊的神經,使得他的表現更囂張。

「我從來沒看過西蒙那麼得意洋洋過。」那天晚上的舞會裡,愛蓮一面和博來跳著舞,一面越過博來的肩頭看著西蒙說。她這麼說時,很像是在道歉。「他通常對自己的勝利都表示無所謂的。」

博來說,也許是喝多了香檳的緣故吧,說著轉個身,把愛蓮的視線帶離開西蒙的身上。

他一整天都期待著晚上和愛蓮一起跳舞。只不過在舞會裡,他第一支舞是和碧翠跳的。他要等到最恰當的時間,才開始做這件美好的事。

當他和碧翠跳著舞時,碧翠調侃地問他:「是誰教你用這套把戲贏得比賽的? 」

「不需要有人教我。可以說是原罪吧。」

碧翠笑了一下,用搭在他肩上的手拍了拍他。她是個可愛的女人,他真喜歡她。

這又讓他想起煙兒來——他也曾經這樣深深地愛著這匹馬。

「自從湯尼丟人現眼以後,整個下午我都沒看到你。」

愛蓮一面跳舞,一面問博來說。

博來告訴她,在他開始比賽前他想找她說話的,但她一直都在跟羅傑說話。

「對了,我想起來了。他的舅舅要他放棄農場,到奧斯特和他一起住。他的舅舅就是經營奇芭底馬場的康提慕。

他想退休下來,把馬場轉讓給羅傑,可是羅傑不想離開英格蘭。「

那自然是不用說的,博來想著。英格蘭和愛蓮加起來也就等於天堂了。

「今晚他好像沒來參加舞會。」

「不,他沒有留下來。他來只是想得個銀杯拿回去給他太太。」

「什麼? 他太太? 」

「是啊。上禮拜他太太剛生第一個孩子,她要他來參加這一個農展,抱個銀杯回去,好在他們的嬰兒受洗時裝洗禮水。有什麼事嗎? 」愛蓮說完,問著。

「提醒我記得打露絲一頓屁股! 」他說著,又起勁地跳起舞來。

她覺得有點好笑,說:「露絲是不是說了些浪漫的話? 」

「她說羅傑想娶你。」

「是嗎? 很久以前,他的確這麼想過,去年這時候,他當然是還沒有結婚,所以露絲恐怕不知道他結婚的事。

噯,你是不是要為我的婚事拿主意呀? 「

「你有什麼計畫嗎? 」

「八字都沒一撇哩。」

隨著時間過去,他和愛蓮一直不斷地跳著舞。她最後終於說:「你實在應該和別人跳跳舞的。」

「跳了啊。」

「你只是和佩琦跳而已。」

「可見你也在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哩。我這樣是不是妨礙了你和別人跳舞的機會呢? 」

「沒有啊。我很喜歡和你跳舞。」

「那就好。」

這是他第一個晚上和愛蓮跳舞,卻也可能是最後一夜了。

就在快近午夜時,他們一起到樓上的自助餐廳去。他們取了食物,一起走到陽台上的一張小桌旁坐下。這個自助餐廳屬於傑克旅館的一部分,在陽台上正好可以俯瞰旅館旁的花園。花園裡及陽台的餐桌頂上都點著中國式的燈籠。

「我真是高興得吃不下哩,」愛蓮說,一面像做夢似的喝著她的香檳。「你穿上晚禮服很好看。」

「謝謝。」

「你喜歡我的晚禮服嗎? 」

「你這套衣服是我看過最漂亮的衣服了。」

「我真的很希望你會喜歡。」

「你今晚吃晚餐了嗎? 」

「沒怎麼吃,只喝了點香檳,吃了點三明治。」

「那麼現在最好吃點兒。」

愛蓮漫不經心地吃著,這和她平時爽快的作風大不相同。

「今年的布爾展覽會可是咱們亞敘別家的大事呢,你說對不對? 哦,先別動,有一隻蟲爬到你的領子裡面去了。」

她靠過去,輕輕地探手到他的領子里。「唉呀,它往下爬了! 」她很自然地用一隻手將他的脖子往旁邊一按,又用另一隻手往領子里探去——反正她是妹妹嘛。

「抓到了嗎? 」

可是她沒有回答。他詫異地抬起頭來看著她。

「你不是我哥哥! 」她驚慌失措地說:「我沒有感覺到……」她停住了,全身顫抖起來。

就在沉默中,遠處的鼓聲又響了起來。

「哦,博來,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我一定是喝太多了。」她說著啜泣起來。「哦,博來,真對不起! 」她從桌上抓起皮包,踉踉蹌蹌地從幽暗的陽台跑到餐室去。

「我想回房去躺一下,讓自己清醒過來。」

博來讓她走了,獨自到酒吧尋找慰藉。在這個半夜裡,大伙兒都到大廳作樂去了,酒吧里反而顯得冷清清地。只見西蒙一個人獨自坐在一角,面前擺著一瓶酒。

「啊! 我的大哥! 」西蒙看到他,帶著酒意叫著。「你對那邊的摸彩也沒有興趣嗎? 來,來,喝一杯吧。」

「謝謝,我會自己去買。」

博來到酒吧賣酒的地方,買了一杯酒,走過空蕩蕩的酒吧,坐到西蒙的桌旁。

「摸彩的中獎率太低啦,我想你是想要得到現成的。」

博來故意不理他說的。「我還沒恭喜你和提波得獎哩。」他對西蒙說。

「我才不稀罕你的讚美。」

西蒙顯然是喝醉了。

「我的表現很粗魯吧? 」他像小孩子一樣撒起野來:「可是我就喜歡粗魯。今天我的表現很差對吧? 來吧,喝一杯! 」

「我自己有酒。」

「你很討厭我吧? 」他好像是故意要惹人厭似的問。

「還好啦。」

「為什麼? 」

「我想你是惟一不相信我是柏特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惟一知道你不是柏特的人吧? 」

博來瞪著西蒙的眼睛,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你殺了他。」博來一個字一個字對西蒙說。他突然十分相信這是事實。

「那當然。」他靠過身來,很高興似的看著博來:「可是你永遠沒辦法說出來,對不對? 因為柏特當然沒有死,他現在還活著,我現在正對著他說話呢。」

「告訴我,你是怎麼殺他的? 」

「你想知道嗎? 告訴你吧,簡單得很。」他又向前靠得更近,用猥褻的低沉聲音說:「你知道,我會變魔術。我可以同時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出現,嘿嘿。」他滿意地把身子往後仰,欣賞著博來驚訝的樣子。

「你一定以為我今晚比平常喝得更醉,老兄。我告訴你有關柏特的事,因為你呀,現在是我的同黨嘍。可是如果你以為我會告訴你我是怎麼做的,那你就錯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

「他簡直是個大笨蛋,」西蒙用他一貫滿不在乎的聲音說:「他不配繼承萊契特的家業。」接著他又一點也不掩飾地說:「告訴你,我恨他。」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光了。他陰沉沉地笑了笑,說:「咱們倆現在可是真正的『精神上的孿生兄弟,啦,你不能泄我的底,我也不能泄你的底。」

「可是你比我佔便宜一些。」

「怎麼說呢? 」

「你不覺得良心不安。」

「是啊,我想這方面我是比較佔便宜。」

「我得忍受你,可是你不需要忍受我。我知道,今天下午你千方百計想害死我。」

「技術還不夠高明哩。」

「你還會想辦法改進的,對不對? 」

「是啊,正在設法改進中。」

「一定做得到的。一個可以同時在兩個地方出現的人,可以做得比放鬆馬的腹帶高明得多。」

「是啊,可以好得多,但也必須能就地取材呀。」

「原來如此。」

「我想你不肯告訴我一些事,來回報一下我的坦白吧? 」

「告訴你什麼事? 」

「你是誰? 」

博來看了他好一會兒。「你不認得我嗎? 」

「當然不認得。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

「我的名字叫報復。」博來說著,一口喝乾杯子里的酒。

他走出酒吧,靠在欄杆旁好一會兒,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也讓呼吸恢複正常。他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想一想。在旅館裡是不可能的,即使他回到他的房間,西蒙也會隨時闖進來。他必須離開這裡。

他到17號房間拿了他的外套,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了碧翠。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碧翠氣急敗壞地問:「愛蓮在房問里哭著,西蒙在酒吧里喝得爛醉,看看你,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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