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歌舞昇平

紅日初升,雅達克的街上還沒有什麼車輛行人。若在平時,寬闊的街道在初春清晨的微寒中,便顯得冷清。今日卻是不同。

清藍之境的花木,花期多在六、七月份,之後陸續可開到仲秋。在初春開花的,只有迎春、玉蘭等不多幾種。不過,夏維雅氣候濕潤,氣溫略有回升,草木就開始抽葉發芽,再加上松柏菊竹等經霜耐寒的花木,或濃或淡黛青新綠,間或點綴著叢叢簇簇、艷黃玉白的花朵,也把大大小小的街道和王宮前寬廣的禁城廣場,裝點得春意盎然,美不勝收。

除了花草樹木,為夏維雅的王城更添色彩的,便是家家戶戶裝飾房屋的彩緞錦繡。夏維雅的絲絹織造,稱冠清藍之境。在夏維雅,便是最普通的民家,披紗穿綾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之事。王都雅達克更多是殷實之家,逢到萌祭這樣的盛大日子,哪裡還會吝嗇。

今日的雅達克,整個城市五彩繽紛,充滿了節日的喧囂。

四匹嚼轡華麗、通體墨黑的神駿獨角,拉著一駕高座華車,小跑著馳過尚未完全醒來青羊坊。凡是對當今夏維雅上流社會稍有認識的龍,絕不會不認得這輛車。

此車為烏木所制,鏤刻精緻,鑲嵌的珠寶玉石雖然不多,卻無一不是精品珍寶。分布位置經過細心設計,配上黃金打造的家征,盡顯其富貴高華之氣。

這車是數十年前,清藍之境第一巧匠番纖巧因事到赫伯,青輿圖候專程拜訪,重金請他設計了圖樣,親自督工製造的,是青輿圖候最愛的車駕。據說紫金騎士團的統領維希四百歲生辰時,希斯佳厄倫特元帥專程來賀。維希公向青輿圖候借用此車迎賓,青輿圖候都沒有答應。最後只能從王宮御廄房借了另一輛車。

聽說過這件往事的龍,若在今天晨早的青羊坊街頭看到此車,不免會大大地驚訝。

此時車上,執鞭在御者位置的,是青輿圖候的親近侍衛俞驪。旁邊高坐者,普通貴族裝束、棕發黑眸的,卻不是亞當是誰!

亞當穿一件裁剪合體、式樣高雅的袍服;棕發經過梳理,在頸後束成馬尾;烏黑的眼眸明亮有神;唇邊的笑容溫柔和煦……雖然前一晚為預備斗春宴的菜式忙碌整夜,未曾休息,但是這刻滿眼裡花團錦簇,滿腦子即將開始的節目,亞當整張臉都彷彿在朝陽下放著光,絲毫倦意也無。

如果不是這輛車子,如果駕車的俞驪不是遠超於水准之上的美龍,如果沒有車後踏板上那兩個氣度高華的侍從,亞當倒也真稱得上是風姿瀟洒、卓爾不凡翩翩佳公子!奈何……

當年青輿圖候親自駕車,長街疾馳,華車駟馬、秀髮朱顏,看到的,才知道青輿圖候君何以能邀王之寵,逾兩百年而不衰。兩相比較,今日此車此龍,未免大有明珠暗投之意。幸好時間尚早,街上過往的龍不多,貴族尤少,這一路跑過來,倒還沒有龍跳出來為華車俊仆伸冤叫屈。

俞驪坐在御者座位上,左手輕攬著四匹獨角的絲韁,右手持著細細的藤鞭——駕車的四匹獨角,無不是頂級神駿,更且訓練有素。俞驪的駕御之術亦極出色,只憑一隻左手輕控絲韁,就可令四匹獨角如臂使指,藤鞭更多的是做樣子——心思有小半還留在家裡溫暖的被窩,另外的大半卻放在車後的踏板上。

俞驪出門去接亞當的時候,青輿圖候窩在被子里打著呵欠吩咐他駕這輛車,俞驪就知道,自己那位主君又沒有打好主意。

這種高座華車,顯排場擺氣派的作用遠遠大於代步。一旦出動,車後的踏板上當然必須站上制服齊整的護從侍衛才行。要派到這種車子迎接的賓客,怎也不會沒有自己的侍從,因此出車之時,主人家只派御者。

車子的好醜標示主家的氣派,車後的侍從則是賓客的臉面。這麼華麗的車子,至少也得有兩個儀容優雅、身手高強的侍從跟車才不至於丟臉,否則不免會被當成暴發戶或破落貴族。梅菲斯特這翼龍,無論外形實力,充當侍從都綽綽有餘是不錯,但他畢竟只是一個龍!

伊甸園在雅達克有幾個龍,俞驪心裡清清楚楚。除了亞當這老闆,能拿得上台盤的,數來數去也就只一個梅菲斯特。亞當所能用的,除了那兩個夥計之外,就只有那對新買不久的瓴蛾。

伊甸分園的幾個夥計俞驪都見過。正值壯盛之年,相貌身材都還過得去,平時應個門倒個水也都滿稱職的,但是明顯沒有經過訓練,對於上流社會的禮儀並不熟諳,亞當若真帶著他們,隨便什麼龍都能看出他絕對不是什麼身份高貴的出身。那對瓴蛾雖然訓練有素,但畢竟只是瓴蛾,身材矮小,站在華車的後踏板上,那形象想必會很滑稽。

俞驪琢磨了一路,也沒琢磨出亞當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直到到了伊甸分園,見到亞當,順眼看見院子角落裡栓的、借自雪葉岩府、碩果僅存的那匹獨角,才想出一個可能——雪葉岩或許會借亞當兩個侍衛,就如他當初借給亞當四匹獨角那樣。

如果俞驪對亞當的了解也象雪葉岩或梅菲斯特那麼好,他就會知道,亞當根本想不到坐這種車,沒侍從站在後面會丟臉這回事。

事實是,亞當聽俞驪說駕了車來,跑出門外一看,毫不吝嗇地大讚「嘩!好漂亮的車!」,喜孜孜地跑回去拉梅菲斯特出門看,得意說「青輿圖候派這麼好的車來接我」,沒絲毫煩惱要誰來充當隨車侍從的意思。被那翼龍笑斥一聲,「那你還不快去換衣」,就跑回屋裡去了。

梅菲斯特隨後也說聲「失陪」,回房間去。俞驪等在院子里,繼續在心中嘗試解迷題。不一時銀髮翼龍換過衣服戴上面具出來,沖俞驪略一點首,徑自進了亞當的房間,再片刻後陪著著裝整齊的亞當出來,梅菲斯特的房間房門再開,居然又是一個翼龍出來。

當時俞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後出來的這個「翼龍」,憑氣勢就知也是一流高手。軒昂挺拔的身材、淡金色齊肩飛揚的柔發、金銀雙色絲繡的月白袍服、遮住整張臉的銀質金紋面具……除了發色之外,一切的一切都與梅菲斯特一式一樣。

「這是靄京。」梅菲斯特簡單地介紹說道。

叫靄京戴上面具充當侍衛,是亞當的意思。這倒不是他未卜先知,知道青輿圖候有心出他的丑,會派這樣一輛車來接他;更不是他突然開竅兒了,學懂象龍族的貴族那樣端架子顯排場。

亞當的動機很簡單:萌祭這麼好玩兒熱鬧的時候不出去玩兒,一個人呆在屋裡多沒意思!怕給創神教的凈惡使和雷諾龍認出來?學梅菲斯特戴上個面具好了。

正常的龍絕對不會想到要弄個面具戴,也絕對不會想到要穿翼龍的服裝,就好象鳥兒絕對不會想要披上樹葉,樹也沒有興趣長出羽毛一樣。但在亞當看來,衣服並不象鳥兒的羽毛、樹木的枝葉般,是鳥或樹的一部分。所謂衣服,只是把身體包起來的多餘東西而已。

龍、翼龍、瓴蛾都用同樣的布料或絲絹來包身體,只是包法各有不同。而他背了那麼多禮儀書,又問過大天使,也沒發現有哪條禮儀法規說龍不可以穿跟翼龍、瓴蛾式樣相同的衣服。

那麼靄京穿上翼龍的服裝,當然也談不上「弄虛作假」——就好象梅菲斯特,把自身的大部分能量幻化成一對羽毛翅膀,有事沒事伸出來扇忽兩下,那也不是存心要冒充翼龍。而是那些龍沒見識,硬把天使認做翼龍。我們可從來沒說過梅菲斯特是翼龍來著。

「如果那些龍因為你戴面具,就把你也當成翼龍,那也很好呀!至少凈惡使和雷諾龍們就不會再找你麻煩了。」將近凌晨時候,亞當一邊把花了整夜做成的春捲兒放進油鍋里炸,一邊如此說。

靄京不語。他心裡覺得這樣做大有自欺欺龍之嫌,似非君子所為——和創世神的教導不一致哦!

不過,若不接受亞當的建議,什麼時候被凈惡使們找到,不免會連累到亞當——也許還有雪葉岩,他昨晚知道了自己創神教徒的身份都沒有出手……轉念再想,如今自己也不能算是什麼好龍,更嚴重的戒條也都犯過了,換一件衣服這樣的小事,也沒什麼可堅持的。

通常只要是亞當想做的事,梅菲斯特都不會怎樣反對。這次當然也不例外。而且整日跟著亞當這樣一個慣出狀況的傢伙,雖然大天使的能力幾近無限,偶爾也不免有疲憊的感覺。若有個龍能暫時頂頂班,好象也滿不錯的。於是二話不說,以能量固化出兩套一式一樣的服飾面具,給一套予靄京。

天亮後,青輿圖候派俞驪駕車來接,梅菲斯特一看那車就覺得不對,神念凝注,立時從俞驪處得知那壞心眼兒美麗君上的不良用心,籍著回房更衣的功夫,和同住一室的靄京串通好,這才再去幫亞當換衣服。

※※※

在夏維雅,普通鄉野之家,萌祭這天都是黎明即起,晨曦微透之際就出到鄉野去採摘斗春宴所需的材料。日出後回家製作各式菜肴,至巳時前後完成斗春宴的準備,離家往村鎮的中心廣場聚集。

每年萌祭的團舞,都是午正時分,在各村各鎮的中心廣場舉行,除了傷病得爬不起床的龍,大家都會到場觀看。午末時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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