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說元真江衡見疑 上長虛指玄解迷

揮別運日,江衡一行七人,往南進發。

別說江衡身體違和,心思紛亂,就是他活蹦亂跳,心澄慮凈,也不知道脫離道尊的他,此刻該往何處去。

「從此地往西南約百里的白狼山東南山麓,有座長虛觀,那觀主指玄真人道法精湛,神通廣大,在未尋見葛先生之前,可以先前往一試。」叱列伏熙提議道:「而且我聽說這位指玄真人好幾次不受朝廷詔命,想來縱使不收留我們,也不至於出賣我們才是。」

江衡心道:「其實是要去投靠他的,求診只是投石問路。」但也沒更好的主意,便點頭同意了。

叱列伏熙領令照辦。

除了江衡之外,叱列伏熙儼然便是眾人首領,在他的安排下,七人一行盡量低調行事,路上甚至都換了衣物。一路走來,這一切本來都是很自然而沒有任何問題的;但這回卻有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元真。

她的身份特殊,走在行伍當中,不知是該用命令的口氣要求她?還是凡事先要說個「請」字?

在疑慮未盡去之前,叱列伏熙「請」字是說不出口的。只是礙於江衡的面子,對她儘可能的客氣罷了。

但長此以往可不是辦法。過了幾日,七人走進元興縣境,路上聽說縣城裡有位大夫很高明,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江衡在步蓮的陪同下,與鬼蜮、木拓二人,一起去尋這位大夫。元真因為對住宿頗為挑剔,因此第一次沒跟在江衡左右。

叱列伏熙認為機會難得,在找到落腳的地方後,先邀元真與虢射文山至休息的客棧一樓喝茶,再藉故支開虢射文山。

「元真,這裡沒有別的人,有些話,我想一次跟你說清楚。」

元真見他忽然正經八百,知道他心裡想說什麼話,將臉一板,說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那好。」叱列伏熙道:「你既然知道我要說什麼,那你怎麼說?」

「什麼事情怎麼說?我不太懂……」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叱列伏熙可不是三歲小孩……」叱列伏熙有些不悅:「你現在還是滅度主的手下吧?還是你要告訴我,你已經叛教出門了?」

據叱列伏熙所知,滅度主的神鹿教的教眾,從來沒有脫離出門之類的事情。因為神鹿教的教規規定,一日教徒,終身教徒,脫離出門即是背叛,而背叛者,就只有死路一條。

果然聽得那元真笑道:「你可不能隨便亂說話,叛教者是要處死刑的。」

叱列伏熙道:「你違逆滅度主的意思,難道不是背叛?」

元真忽然一臉鄭重,低聲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叱列伏熙見她臉色大變,不知她搞什麼鬼,皺眉道:「你說什麼?」

元真仍是一本正經地道:「你入我神鹿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叱列伏熙這才知道她在開他玩笑,說道:「我什麼時候入神鹿教了?」

元真道:「那你怎麼知道我教主的意思?」

滅度主欲兼并天下,取地皇而代之的心意,那是天下皆知,哪還需要入教才能知道?而他既然有這樣的野心,對江衡來說,就是潛在的敵人,否則元真當初也不會想騙江衡入佛魔聖山了。

不過元真這一番的辯駁,倒還真拿不出什麼確實的證據來證明滅度主對江衡的確實態度。叱列伏熙一時無言以對,只有心道:「這還要說嗎?」

元真搶了一頓白,見僵住了叱列伏熙,不禁得意,續道:「江大哥是我的朋友,神鹿教可沒規定教眾不能交朋友。」

叱列伏熙抓住她的話頭,說道:「因此你與四爺交朋友,是依滅度主的意思辦事?」

元真「哼哼」兩聲,道:「你說來說去,就是想指我接近江大哥是有所圖謀,不過這回,你是全弄擰了。」

「如果是這樣最好……」叱列伏熙道:「如果你真把四爺當成朋友的話,那就請你真的得為他著想。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四爺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不能回龍虎山,去接回他的皇位;也就是因為這樣,道尊才會突然反悔,我們才要狼狽奔逃。我相信有一天,因為同樣的理由,滅度主一樣會對四爺不利,到那個時候,你是要背叛朋友,讓朋友傷心,還是要背叛教主,當一個叛徒?尤其你還是……」

「還是什麼?」

「暫且別說你忽男忽女了。你現在是個女人,我看得出來,你喜歡上他了。如果你們兩個超過朋友交情,變成男女情愛,到時候因為立場衝突,要反目成仇,那情況就更複雜了……」

元真一開始聽到他提到自己的特殊體質,頗不高興,接著聽他說他看得出來,自己喜歡上江衡,卻又忽然感到一點靦腆,而最後聽到「立場衝突」、「反目成仇」幾個字時,則想起什麼似的,忽地愁上心頭。

面對太過大方主動的女人,叱列伏熙本來有點招架不住,可是這會兒見元真心情頗有些浮動,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多多少少產生作用,便續道:「我只希望你好好考慮雙方的立場,與存在的現實問題。在做什麼事情之前,能夠想清楚,不要衝動行事。」

元真隨口應了一聲,彷彿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叱列伏熙見目的已經達到,叫來店小二付過茶湯錢。離開的時候,元真更宛如視而不見。

叱列伏熙走到街上,四處勘查地形,也留心街頭巷尾各種小道消息。傍晚之前回到客棧,只見木拓站在門口翹首盼望,一見到他,臉上表情怪異。叱列伏熙迎上,問道:「什麼事?」

「四爺等著呢!」木拓迸出這麼一句,接著湊近耳朵,小聲說道:「元真不見了……」

「哦?」

雖然有點喜出望外的成分,但叱列伏熙還是相當吃驚,來到江衡面前,他腦袋裡轉過幾個念頭,心緒如麻。

「為什麼?」江衡口氣不善,直接問道:「為什麼趕走元真?虢射文山說,你們兩個曾經單獨在一起,接著她人就走了。」

叱列伏熙否認有趕元真的意思,辯解道:「屬下只是跟她說了一些話而已,並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

江衡道:「我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可是你怎麼不想一想,我的命是元真救的。若不是她,你和虢射文山兩個人,現在也都還在肝膽樓裡頭。元真若是想害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但屬下確實沒有趕她走。」

「那就怪了,白天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麼一跟你說過話之後,她就留書走了?」

叱列伏熙從江衡手上接過紙箋,只見上頭寫著:「江大哥:元真想到一件事情要趕緊去辦,一有好消息會馬上通知。元真。」根本沒提到叱列伏熙半個字,也看不出來與兩人剛剛的談話有什麼關係。

「照這字面上看來,元真應該是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急著要去辦,來不及等大家回來。什麼『好消息』的,應該是她怕事情不成,讓四爺空歡喜一場,所以沒有多加解釋。」

「她寫什麼我知道,我又不是不識字。」江衡慍道:「我就是問你知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事情才突然離開的?」

「這個……屬下實在不知道……」

「那你負責去找她回來!」

「這……」叱列伏熙面有難色。

木拓一聽,趕緊拱手躬身說道:「四爺,依叱列伏大哥的能力,應該留在四爺身邊。要是四爺不嫌棄,找人這種小事,就讓木拓去辦吧!」

江衡有心要挫一挫叱列伏熙,見到木拓替他出頭,反感不悅,說道:「嫌棄!嫌棄!我不要你找元真。」

木拓一楞,臉色尷尬。叱列伏熙更不知如何是好,鬼蜮卻覺得有點好笑。虢射文山則是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步蓮上前一步,說道:「四爺,叱列伏大哥接下來要安排與長虛觀指玄真人的會面,還後很多後續事情。元真姑娘既然都說事情辦妥了會與我們聯繫,所以就算找到她了,她也不一定能馬上回來,四爺為何不以中興大業為重,同時耐心等候呢?」

江衡道:「這是我對朋友的原則問題,與我中興大業可以並行不悖,所以應當同時進行。」

步蓮道:「既然四爺認為元真姑娘與中興大業一樣重要,叱列伏大哥責任重大無法分身……」說到這裡往地上一跪,續道:「那便請讓步蓮去尋她,以全大局!」

江衡見她下跪,慍道:「你跪著幹嘛?快起來!」

沒想到非但步蓮沒起身,就連一旁的木拓也跟著跪下,叩請道:「請四爺三思!」

「你們……」江衡又驚又怒,不知是該發作好,還是就此罷休好。

步蓮怕兩個人力道不夠,拖鬼蜮下水道:「鬼蜮,你說說看,此是該怎麼辦才好?」

那鬼蜮原本頗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沒防備步蓮有此一問,先是一愣,但在不願被人瞧做沒見識的心態作祟下,脫口道:「是……是……沒錯,鬼蜮也願意代替叱列伏熙去找元真。」話一出口,心頭怦怦直跳,不知道這句話說對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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