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回 絕嶺二姝心同屬 太一雙傑利斷金

江衡等人首先登上山脊,卻只都站在上面,呆立眺望。叱列伏熙與虢射文山以為前面發生事情了,急忙從後頭追上。

「怎麼了?」

叱列伏熙排開眾人,站上山脊。往前看去,只見腳下坡度陡峭,幾乎等於是垂直下降。峰頂強風獵獵,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膽子小一點的,恐怕要當場癱在地上。這也難怪眾人見此景象,要愣在原地,躊躇不前了。

叱列伏熙往下掃視一遍,指著前方說道:「大家看到那一處林子沒有?我們往下跳,就在那林子集合。別亂跑,說不定有斷崖。」

他所指的林子是這坡下最近的一處,其他地方都是白皚皚的一片,眾人一聽就知道。只是這坡這般陡峭,縱身躍下像是掉下去一樣,也不知能不能控制得住,所以聽是聽了,但卻十分猶豫。

「快啊,追兵來了!」叱列伏熙催促著所有人,他也想帶頭躍下,可是他得確保每個人都安全跟上,並須殿後。

江衡一見,便道:「我先來,大家跟上!」說著,飛身跳下。

他這一跳,兩道人影分從左右,同時跟著跳了下去,卻是步蓮與元真。這兩個女人為了江衡,每個地方什麼事情都要比較,就是要她們跳崖,只怕也是奮不顧身。

女人都跳了,鬼蜮豈能落後?鬼蜮一動,運日也跟著動,八個人一下子跳下了五人。

「木拓,你先下去。」叱列伏熙知道他不跟著跳下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要跟著自己。

「我要你以後凡事先想到四爺,四爺需要你保護,聽到沒有?」

木拓被訓了幾句,臉色凝重,點頭應了一聲:「木拓知道了!」轉身躍下。

虢射文山在一旁見了,說道:「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叱列伏熙不答,回頭去瞧山下的追兵。只見戴天仇迎頭衝下,然後迂迴誘敵。不過他這麼做,也只引了幾個人去追,其餘約二十多人,還是繼續往上追來。

「你說我都沒變,那你呢?」叱列伏熙兩眼轉注地看著追兵,口中忽然說道:「你變了多少?」

虢射文山閃爍其詞,道:「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但有些事情,不變都不行。」

叱列伏熙指著下面的人,說道:「我要製造一些雪崩,你能使上多少力?」

虢射文山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道:「封咒聽說離開肝膽樓就會解除,如果所言不虛,只你要在旁邊看著就可以了。」

叱列伏熙回頭微微一笑,說道:「不,一起來……」雙手抓出雙戟,合而為槍,接著用力將槍身摜入雪地里。力量之大,七尺長的槍身,只剩三尺在外頭。

虢射文山朗聲笑道:「好,就讓這群神機營的小輩們知道,堂堂的太一雙傑,可不是浪得虛名,要趕上我們,得使出渾身解數……」他說到「要趕上我們」時,雙手握拳,手臂上筋肉虯結,青筋暴露。接著說到「渾身解數」時,胸膛已高高鼓起,足足有平時的兩倍大。

叱列伏熙心道:「太一雙傑?自從你入獄之後,就被『太一三雄』取代啦!」喝道:「來吧!」

虢射文山把嘴一張,大吼一聲,聲音雖不怎麼震撼刺耳,但地面隱隱震動,宛如有人在地底打鼓一樣。叱列伏熙雙手結印,默念經文,接著伸出食指往槍上一指,只聽得劈哩啪啦聲響,雪地以槍身插入地為起點,裂出三道裂縫,直往山下而去。

那虢射文山吼聲未歇,忽又暴喝一聲:「天——崩——地——裂——」聲音甫落,地面震動越劇,積雪有如沸騰了一樣,紛紛從地上跳了起來,接著沸騰的積雪開始掀起陣陣波浪,這些浪頭順著斜坡,順著叱列伏熙打開的裂縫,開始往下奔流,然後越滾越大,最後有如錢塘江的潮水一樣,往山下打去。幾處裂縫開得大了,甚至形成了雪瀑景觀。

一下子只聽得山下人群大喊:「雪崩了!雪崩了!快閃開!快閃開!」但很快的,人聲立刻就被崩落的雪聲掩沒。叱列伏熙與虢射文山站在山巔上,只能見到滾滾雪浪激起的一片如煙霧般的白色雪花,遮蔽了整個視線。

「恭喜你,你的寶刀未老!」

「嘿……彼此,彼此。」

兩人相視一笑,打開了一些心結。

他們的目的只是拖延追兵,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便反身追上江衡等人。眾人剛才都聽到上頭傳來的聲響,見他們兩個平安滑降下來,紛紛出林去接應。但叱列伏熙第一件事便是去向江衡覆命,說明剛才的情況。

江衡當面嘉許二人。叱列伏熙道:「雖然追兵行動受阻,但他們一定會把發現我們的消息給傳回去。所以還是趕緊離開此地為要,眼前我們可以斫木做成雪橇,然後……」將戴天仇的想法說了一遍。

江衡同意,叱列伏熙便分派工作,務必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這救命的工具做好。首先由他先用雙戟將一株適合的松樹砍下,取其筆直的一段,江衡揮劍,從中剖半。接著元真發火燒去多餘分枝殘葉,其餘人等,便各顯神通,同心協力將木心刨空。

那木拓跟著刨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其實也不用這般費工夫,只要我在這段木頭四邊上,生出一些扶手就行了。」

大家一聽,異口同聲說道:「怎麼不早說?」

木拓訕訕一笑,當先坐在獨木舟的中間。叱列伏熙安排坐次。眾人魚貫依次坐上,同時但見兩邊木緣開始抽出綠芽,緊接著長大、分枝,不一會兒,便將八人腰部以下的身子包在重重樹藤里,只露出頭手。

鬼蜮坐在最後,雙手執著木杖在地上一撐,說道:「走!」這巨大的雪上獨木舟,應聲開始向前滑行。

雪上行舟,江衡還是第一次。但覺平穩舒適,更勝舟船。其實他不知道,除了鬼蜮在後面使勁撐船之外,元真也念動咒語,幾次微微將之抬起數寸,才使得這個先天不良的獨木舟,能滑行得如此順利。

如此滑開數十丈,出了林子,山勢接著又要開始往下險降。鬼蜮不管是在河裡泅水游泳,還是駛船掌舵,都是駕輕就熟,但在雪地上行舟,方向幾乎不受控制,這會兒一看到坡度往下,感覺很有遇上瀑布的味道,心中大喊一聲:「來了!」

「唰」地一聲,獨木舟再也不需要鬼蜮在後頭撐篙才能前進,就好像船行出港口,遇著激流一樣,速度一下子變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舟行如箭離弦,快若閃電。眾人放眼望去,但見雪光晃動,與天色連成一片,宛如騰雲駕霧一般,除了運日之外,盡皆心驚膽顫。

那叱列伏熙坐在船首,忍不住伸出長槍,像划槳一樣,不停地左抵右挑,希望能夠控制住行進的方向。

「慢一點!慢一點!鬼蜮,能不能想辦法慢一點!」

獨木舟幾度在坡度過大的地方騰空飛了起來,復又落地時,震得大家七葷八素,腰酸股痛,忍不住咒罵連連。

鬼蜮聽到叱列伏熙的喊叫,雙手奮力將木杖插入身邊的雪地里,想要減緩下滑的速度。原本平滑光整的雪地,宛如一張白色的布疋被利刃劃開,留下一道長長的裂痕。但對於仍不斷加快的下墜速度來說,幫助似乎不大。

這下步蓮與元真兩個,可真嚇得花容失色,只是礙於情面,不敢喊叫出聲。木拓見狀,趕緊從兩側生出一圈又一圈的藤枝蔓條來,一來可以增加阻力,另一方面可以保持平衡。

忽然間,獨木舟衝出雪坡,騰空飛起。這一次上下坡差有數十丈遠,完全失去控制,墜落速度驚人,每個人的心跳彷彿都要停止了。步蓮忍不住驚叫,江衡坐在她後面,趕緊伸臂抱著她。元真在後面見了,也將上身前傾,緊緊抱著江衡。

獨木舟頃刻著地,「碰」地一聲,衝擊力甚大,若不是木拓的法術護著眾人,只怕有一半的人要震得跌出去。

「這樣不行!」叱列伏熙不知道情況會變得這般不可收拾,高聲喊道:「運日,你飛出去,拉著這根爛木頭,控制它的方向。」又道:「木拓,給他一條藤蔓。」

運日會意,變身成鳥,兩爪抓住一枝藤蔓,奮力朝前飛去。但由於獨木舟的速度實在太快,直逼運日的飛行速度,因此縱使運日拉了藤蔓上空,還是使不上半點力。如果照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過不了多,情況就會與預期相反,反過來變成獨木舟拉著運日往前沖。

虢射文山見狀,知道了叱列伏熙的想法,道:「木拓,放我下去,我來想辦法減低速度。」

由於不知道何時會碰上斷崖之類的致命危機,眾人都十分緊張。木拓一聽虢射文山這麼說,立刻放脫他。只見虢射文山躍出獨木舟外,兩手緊緊攀住船沿,兩腳拚命向前抵住雪地。叱列伏熙見了,也從另一邊躍下,依樣畫葫蘆。接著鬼蜮也因為木杖的效果不彰,同樣跳出舟外,雙手抓住尾端,雙腳抵住雪地,拚命往後拉。

這下子除了木拓因為必須維持法力的運作,沒法子離開舟木之外,只剩下江衡與兩位女子還在上面。舟身重量減輕,衝力也跟著減小,再加上往後的作用力加大,速度果然開始減緩下來。

天上的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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