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元真動情入北安 江衡無心上玄極

「最近好嗎?」

沒想到闊別一個多月,忽然再見,元真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般充滿柔情、笑意的問候。

「你來這裡做什麼?」江衡把對著她的劍撤下,低聲道:「這裡是道尊的地方,到處都是他的耳目手下,你獨自跑到這裡來,可是不要命了嗎?」

元真的一雙大眼睛忽然綻放出光華,感動萬分地道:「沒想到你知道真相後,還願意關心我……我……」

江衡聽到這裡,臉上緊繃的神情忽然放鬆,說道:「雖然你接觸我是另有所圖。不過你那個時候也沒害過我,對我還相當不錯。大家總算……總算是相識一場,你……你還是快走吧。」

「江……江大哥……」好不容易叫出「江大哥」三個字,元真訕訕一笑,說道:「咱們這麼久沒見了,凈說這些掃興的做什麼?你最近好不好?」

見元真突然忸怩害羞起來,江衡不禁微微一楞:「還不是老樣子……你笑什麼?幹什麼這麼問?」

「我看見羅。」元真笑道:「你的身邊多了一個姑娘,跟前跟後,寸步不離的……她是誰啊?」

江衡道:「你說步蓮啊?她是我的……丫環……對,丫環。」

「丫環嗎?長得那麼美的,大可找個好人家嫁了,肯做低三下四的丫環,倒很少見。」元真慧黠的眼神里,寫著:「不信」兩字。

「這……這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問她。」

「你真的不知道?好啊,那這樣吧,你把她趕走,我來服侍你。如何?」

江衡大奇,驚道:「你?」

元真往後走了幾步,展示她身上的衣服,說道:「你沒瞧見嗎?我一身上下都是女裝,步蓮可以服侍你,我也可以。」

這下換江衡不相信了。他哈哈一笑,說道:「這怎麼好勞煩大名鼎鼎的元真,做這低三下四的工作呢?」

元真搖頭道:「服侍你,怎麼能說是低三下四呢?」一言未了,臉上忽地一紅,扭過頭去。

「元真……」

江衡實在不會處理這種情況,愣了一會兒,說道:「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快走吧,別被人發現了……」

元真背著他,嗔道:「你幹什麼一直趕我走啊?這麼不想看到我嗎?」

這句話像一記悶棍一樣,直接打在江衡的心坎兒上。

他不想看到元真嗎?不,不是,最少不是眼前女兒身的元真。

只是現在的他腦中一片混亂倒是真的。他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目前的身份定位,但卻也因此必須要與元真劃清界線,這在當時,他就已經很難下定決心了。

然後還有元真不男不女、亦男亦女的奇怪身體特性,也著實困擾著江衡,讓他不知如何是好。男身的元真,他覺得夠義氣,是值得深交的好朋友。而女身的元真,則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躲進他的心裡,不時撩動他的心弦。

「你跟著我到這裡來,只是想看看我嗎?」江衡不直接回答。

元真依舊不回頭,說道:「不過你也真厲害,我才剛剛探到窗邊,你就醒過來了。」

江衡「嗯」地一聲,不知接什麼話好。

一陣夜風吹過,江衡但覺一股寒意穿過肌膚,透入骨髓。原來雖然雨勢早停,但江衡匆忙起床,未能來得及添加衣物,身上單薄,剛剛又才一陣奔跑,身上頗有汗意。因此縱有內功護體,也不禁感到涼颼颼的。

他既覺得涼,便想到元真也許也會覺得冷,想脫件外衣給她卻沒有得脫。於是便道:「外頭天氣冷,霧寒露重,我身上恰好沒有外套,所以你還是趕緊回屋子裡去吧。」

元真轉過身子,說道:「你忘了我肚子里有顆火羽鳳珠了嗎?我不冷,倒是你,穿這麼少,你冷嗎?」

江衡搖頭。霎時之間,兩人心頭上彷彿都流過一股暖意。

正做沒理會處,忽然街角邊上有些動靜。江衡低聲道:「有人來啦。」元真也在同時間感覺到了,說道:「這些人沒什麼,不過打發起來很麻煩,我還是先走了。」走出幾步,忽然回頭抱住江衡,把頭埋在他的懷裡。

江衡遲疑,本還猶豫,但最後還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元真這才一把將他推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幾個官差打扮的青年漢子提著燈籠從街角彎了出來,幾人瞧了江衡一眼,都沒留心。江衡也裝著沒事,朝著反方向走了。遠遠地隱隱聽到那幾個官差兀自低聲談論著:

「奇怪,剛剛明明感覺到這裡有一股妖氣,怎麼不見了?」

「我說你是神經過敏,我們可是在道尊腳下,哪有邪魔歪道敢進城來?」

「你瞧剛剛那個人什麼門道?」

「普通百姓一個,能有什麼門道……」聲音越去越遠。

在武當山腳下,就是三歲娃兒也會打拳。同理,在太冥山腳下的北安鎮里,自然也是處處卧虎藏龍。光就以剛剛的那幾個衙役官差而論,以一對一當然不是元真的對手,但五六個聚在一起,就是滅度主手下大將,也要覺得少惹麻煩而提早抽身。

不過江衡並非練法術出身,因此全身上下,不著半點法力氣味,因此那幾個人反而沒法子察覺了。

※※※

江衡頗有得意之色,悄悄回到客棧,來到房門口,正要開門,隔壁房門咿呀一開,步蓮探出頭來。

「四爺這麼晚了,還出去嗎?」

「哦,我去找店小二要……要點熱水喝……」

「以後這種遞水倒茶的事情,叫步蓮一聲就行了。」步蓮往地上一瞧,只見一排的濕鞋印子。「四爺的鞋子濕了,店小二該不會要四爺自己去井裡打水喝吧?」

「我只不過是喝個水……」江衡覺得步蓮在挖他的隱私,口氣有些不善:「這麼小的事情,三更半夜還要特別到隔壁房,叫一個人從被窩裡面起來。我可沒有這麼尊貴!」

那步蓮如何聽不出來他話中有刺?鼻尖一紅,眼眶中立刻有淚水滾動。江衡話一出口時便已後悔,見到步蓮難過得要掉淚,更是慌了手腳。

「步蓮,我……」

才開口,步蓮已經轉身回房,立刻把門關上。

江衡走到門邊,抬起手來想要敲門,忽然一遲疑,手舉在半空中沒能敲下去。想了一想,還是覺得算了,便逕自回房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步蓮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江衡也就順其自然。

來到客棧大廳上用飯,只見赫連伯宗早已帶人在那裡等候迎接了。

「道尊希望早點見到四皇子,所以我們早飯後,就立刻出發。」赫連伯宗一見到江衡,立刻上前。

「你昨天晚上還特別去請示道尊嗎?」

「道尊非常重視四皇子,要我一接到閣下,就要立刻回報。我親自跑了一趟,不過這沒什麼。」

「如此勞煩赫連英雄,江某愧不敢當。」

赫連伯宗謙遜一番,到客棧外頭等候。叱列伏熙因為昨天到時天色已晚,所以一直沒有時間跟他敘舊,此刻見有餘暇,便草草飯飽,跟了出去。

赫連伯宗見他沒一會兒就出客棧,知道他的心意,便向他招手。叱列伏熙一臉欣喜,迎了上去。

「兄弟,恭喜你,圓滿達成任務。」

「這一切才開始呢,以後的路還長得很。」叱列伏熙客氣道:「倒是我們都到了太冥山山腳下了,道尊不但要大哥親自出馬,還點了這麼多人手,會不會有些慎重過頭?」

赫連伯宗笑道:「小心一點總是好的。尤其越到最後關頭,人的心情越放鬆,特別容易出差錯。」

叱列伏熙倒不反對這樣的說法,頻頻點頭。接著他提了幾件往日舊事,因為是兩人的共同回憶,一說一和,講著講著,不知不覺都入了神。恍然驚醒,都有時光荏苒,物是人非之慨。

喟嘆一會兒,叱列伏熙話鋒一轉,又回到眼前的事情上來,說道:「這回道尊要出面幫助四皇子登基,不知道大哥有沒有興趣,與我一起加入輔佐四皇子的行列?」

赫連伯宗笑道:「叱列伏老弟雄才大略,法術高強,有你的協助,早已綽綽有餘,實在不必多此一舉。」

叱列伏熙道:「不,大哥,滅度主這回為了阻擾我們成事,幾乎是傾巢而出,四大天王:孤竹君子、局令典章、元真、扶風,我們都交過手了。不是小弟妄自菲薄,實在很怕萬一有個閃失……」

赫連伯宗道:「剛才你還奇怪道尊過於謹慎,我看你也是太過小心,持重過頭了。反正待會兒就要見道尊了,這些事情,不如直接問他。」

叱列伏熙嘆了一口氣,說道:「唉,大哥也知道,兄弟我一向沒法子拒絕他,不管有理無理,我都說不過他。所以我實在很怕見他,一見著他的面,簡直後患無窮。」

「你往好的方向去想。他這也是因為器重你呢!」

「我也只能這樣想了。」

言談間,江衡等人陸陸續續出了客棧。赫連伯宗待到所有人都到齊了,這才著令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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