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明正身先知解惑 應天命再添佐臣

叱列伏熙將這位「智者先知」說得跟神一樣,讓江衡有點迫不及待,想要立刻見他一面。這就好像他曾耳聞京城裡有一個「鐵口直斷」的劉半仙,當時心中也動了想去見他的念頭一樣。江湖傳說他能未卜先知,斷人吉凶,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稱他「半仙」,那還是委屈他了。

當然這是誇張之詞,不過江衡還是躍躍欲試。但一個武林英雄,劍掌雙絕的好手,不相信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居然去迷信江湖術士,妄想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的前途?要是這樣的事情傳了出去,鐵定成為武林笑柄。

江衡礙於顏面,一直不敢動將這個念頭付諸實施。總想哪一次有機會路過京城的時候,再找個理由,彎過去看看就好了。結果,一直等到了現在。

而如今他的人生遇上了空前的變化,偏偏圍在身旁的,不但都是陌生人,而且彼此所有的人世生活經驗,也都大不相同。這下可讓江衡有滿腹的鬱悶牢騷,卻不知向誰抒發的窘境。叱列伏熙與木拓為人雖好,但只要面對面看到他們那張鄭重其事,恭恭敬敬的臉,就讓他說不出半點軟性的話來。

江衡從來沒有感到這般孤單無助過。誠然他的武功厲害,在江湖上也都是獨來獨往,但總還是有那麼幾個義氣當頭,兩肋插刀的知心好友,三更半夜會打個幾斤酒,挖他起來,一起喝個酩酊大醉。

但是現在,他就是有興緻喝酒,也找不到半個喝酒的對象了。

無來由的,江衡忽然想起元真。

不知是否因為元真是他在這個地方,第一個遇上的朋友(如果說他還算是朋友的話)的緣故,因此他才這麼挂念。總之,元真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最少他沒有像叱列伏熙與木拓那樣,把自己當成一個絕對的權威,或者是一個大預言家口裡的神話人物。

「要不是……」

江衡不願再想下去。

「還有多久才到?我們走了一天半了……」他越想越煩,禁不住心浮氣躁起來。

叱列伏熙聽了,奔到前方的土丘上,四處觀望一會兒,接著奔回說道:「過了前面的山坡,循著溪水往上遊走,大概不出兩三里路,就可以到了。」

江衡大喜,催促上路。果然越過山坡之後,只見一條蜿蜒的小溪,靜靜地躺在收成後,扎著一束束干稻草的田野間,若非在日光下閃耀著點點光芒,還真看不出來溪水尚在流動。

三人來到溪水邊,都喝了一點水。溪水冷冽,沁心冰涼,江衡抬頭望上上游,遠山山頭已經是一片冬意。

江衡心中一凜,他幾乎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四時節令。

稍事休息之後,三人溯溪復往前行。不久便循著溪谷,穿進一處竹林當中。那溪水甚淺,三人碰到無路之處,便直接走入溪中。待岸邊溪石出現,才又走回去,如此反覆涉溪幾次,但聽得前方水聲淙淙,這倒是江衡頭一回聽到腳下這條溪流的聲音。

彎過山坳一瞧,原來前方有個水潭,潭上溪床落差兩三丈來高,行成幾處飛練流瀑。瀑布直接衝激溪潭,水聲由此而來。

叱列伏熙見狀,歡喜道:「到了,到了,就在上面。」

他話一說完,一道黑影從三人頭上掠過。江衡抬頭一看,卻是一隻大鳥,張開翅膀,在三人頭頂上盤旋一圈,隨即往上游而去。那鳥兒背著日光,瞧不清楚是只什麼鳥,但它翅膀張開,只怕比一個成人還高,如果不是一頭大雕,就是一隻超大的鴻雁。

「是運日!」木拓看著那隻大鳥遠去的身影喜道。

「沒錯,看樣子,他的傷完全好了。我們快點追上去。」叱列伏熙也是一臉喜孜孜的模樣。

江衡看著他們兩個的神情,心道:「原來這隻大鳥有個名字叫運日,而且跟他們兩個感情還不錯哩。」

只見叱列伏熙一馬當先,竄向瀑頂,江衡便隨即跟上。木拓則仍是一貫地殿後,作為警戒。

三人上了瀑頂,更往上遊行去,不久,便在溪旁轉進一條山路,那林木森森,漫草掩徑,若不是叱列伏熙仔細,或者曾經來過,旁人絕難發現。江衡跟著走了一會兒,又要不耐煩起來。正要犯嘀咕,忽地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來到另一處溪谷當中。那溪谷兩邊高山夾岸,與外界不通,自成天地。

「這個地方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

叱列伏熙舊地重遊,欣喜萬分。他左瞧右瞧,東摸西摸,像個好奇的大孩子一樣。江衡被他歡欣的情緒感染,心情頓時也輕鬆不少。走下溪邊,卻見溪水上搭了一座木板橋,橋的那一端站著一個黑衣青年。

叱列伏熙趕緊上前,說道:「運日,好久不見了。你師父他老人家好?」

那青年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道:「我師父他很好。他一早就在屋後等著,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他知道我們要來?」

那青年點點頭,道:「這邊請。」說著看了江衡一眼,隨即轉身走了。

江衡看他眼神銳利,倒是嚇了一跳。尤其在他轉頭過後,自己竟除了他那對眼神之外,其他五官樣貌,居然沒留下印象。

「運日?怎麼跟叱列伏熙所稱的那隻鳥同名?」

江衡想著想著,只見那青年領頭繞過一幢木屋。那木屋後面有個小坡,坡上結著一個草亭,亭中黑影晃動,彷彿有人。江衡不覺便想:「那亭中之人,恐怕就是正主了。」

果不其然,那青年真的帶著他們走上山坡,尚未走近亭前,亭中那背對著他們的人影,已用著蒼老的聲音說道:「呵呵,你們來得正好,我這壺茶剛剛換過茶葉……來來來,進來,進來,都進來!坐……」

亭中擺了張木桌,桌旁有幾張板凳。青年讓在一旁,讓三人先進去了。江衡一邊就坐,一邊仔細打量這亭中之人,只見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模樣相當醜陋,再加上他臉上滿是皺紋,只知道他年事已高,卻看不來有多大年紀了。

「運日,你也坐。」

那個叫運日的青年應了一聲,待江衡三人就坐,拉過板凳,一旁坐了。

老人始終低著頭沏茶,給每個杯子都斟上七八分滿。江衡趁著空檔仔細喬了運日一眼,只見他除了眼光銳利之外,其他倒還平常,瞧他體格,應該是個精瘦俐落的靈活小子。

「該來的,總是要來……」那老人突然蹦出幾個字來:「來,先喝茶!」眾人聽了,五指紛紛往桌上伸去,各自拿了一隻茶杯。運日與木拓捧杯在手,不忙先喝,叱列伏熙則是輕啜了一口,隨即停下。只有江衡啜了一口又一口,兩三下便將茶水喝乾,要把茶杯放回桌面。

那老人抬起眼來看他,說道:「這些日子以來,還過得慣嗎?」

江衡聽了一凜,差點把杯子摔在桌子上。

「過不慣……」江衡將杯子放好,續道:「老先生要是知道什麼,還請直言,江衡心中疑團不解,連覺都睡不好。」

「嗯……」那老人道:「其實也不光你心中有疑問,就是他們三個心中,也有很多的疑慮。只是他們雖不知原因,卻知道要做什麼,而你卻是什麼都不知道。」

江衡道:「沒錯,還請老先生把江衡當成白痴一樣,我想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呵呵,所以剛才我說時候到了。」老人微笑道:「你們三個也一起聽,聽我說過之後,你們就能更清楚明白自己的角色,還有今後該努力的方向了。」

那老人頓了一頓,續道:「老夫名叫葛慈,活到今日,我也記不清有多少歲數了,不過從修道之日起算,至今怕不有兩百多年了吧……啊,運日,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運日道:「今年是第七十二年,師父。」

江衡一聽,心中吃了一驚。

「你今天也是頭一次聽到師父自我介紹吧?」

「是。」

「那好,你就好好聽,下次不會再有機會了。」葛慈轉向江衡道:「我知道你是打哪兒來的,也能明白你心中的驚疑何來。不過還是請你容我從頭慢慢說起吧:

「一千多年以前,那個時候我們所處的世界還是同一個。大約是在魏晉南北朝時,那時中原戰亂已經一百二十幾年了,天下四分五裂,當朝在位者,個個雖然崇道禮佛,然而卻都只是為了個人成仙,求長生不老之術,完全忘了民生凋蔽,百姓疾苦。

「於是在太上老君的建議之下,玉皇天帝下詔,在人神之間,再隔出一個法道世界來,也就是我們現在雙腳所踩的地方,以便對這些修道者做更多的考核。從此,在世間修道想要成仙的凡人,都多了一道難關,那就是必須先到這裡來接受各種考驗。

「原本三界之中,凡有九竅者,只要虔心修練,皆可以成仙。多了這一道關卡之後,果然成功地阻止了不少心術不正者。天帝大喜,守關更嚴。可是如此一來,殊不知這樣只不過是把問題留給法道世界,時候一久,在此滯留的人越來越多,問題也越來越大了。

「因為能到這個地方來的人,都是學道有成,甚至有法術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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