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與世隔絕

湖上涼風吹拂,暖陽和煦,恍恍惚惚間,程楚秋雙眼似閉非閉,張目所見,好像又回到了當天晚上宴會的場景,每一個上前向他道賀敬酒賓客的臉,一一從他眼前晃過。接著這些人的臉越來越模糊,在他四周不住打轉,然後兄弟們上前攙住他,送他到房間休息。

場景拉到房間里的牙床上,一個千嬌百媚的妖艷女子,風騷甜膩地纏了上來。程楚秋初時不知她是誰,但這會兒可知道了。

程楚秋輕輕喚道:「姚姬……」

那姚姬狐媚地一笑,嬌聲道:「小女子敬你一杯,我的程大俠……」

程楚秋一愣,忙道:「別……別喝……」

那姚姬恍若未聞,續道:「那麼小女子先干為敬了。」說著,端起酒杯,就要沾到唇邊,程楚秋手臂一長,伸掌拍落。

姚姬一愣,隨即笑道:「哎喲,幹什麼呀……」

程楚秋笑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喝什麼喝?」伸手抱去。

姚姬笑著躲開,只是小雞如何是老鷹的對手?程楚秋欲擒故縱,沒兩下子一把將她摟住,在她耳邊說道:「逃?看你還能往哪兒逃?」姚姬臉蛋羞得通紅,嬌聲道:「好哥哥,你可得溫柔點……」

程楚秋身心俱醉,張嘴便往她唇上吻去。但這一吻忽地吻了個空,懷中美人也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接著房門撞開,一個秀麗絕倫的姑娘闖了進來,指著程楚秋哭喊道:「楚秋,你……你……你這是做什麼?」

程楚秋大吃一驚,原來這女子不是柴文君是誰?她不在雲霄山上,跑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麼?可問題是,姚姬也忽然不見了,程楚秋才想「僥倖」,但柴文君卻還是氣呼呼地,眼淚都快奪眶而出。

程楚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說道:「文……文君,你……」順著她的手勢往身後看去,這才驚覺姚姬就躺在自己身後,玉體橫陳,一絲不掛。

程楚秋驚道:「文君,這……這……我……」轉過頭來一望,柴文君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地上,早已僵直斷氣多時的柴雲龍。

程楚秋一驚之下,從床上跳起,口裡喊道:「師父!」卻見眼前一片水光粼粼,一望無際,偶有船隻點點,卻哪裡有柴雲龍、姚姬等人的影子?程楚秋鬆了一口氣,心道:「原來是場夢,我怎麼睡著了。」一摸額上,濕漉漉的都是汗水。

可是剛剛那場夢實在太過逼真,程楚秋一將眼睛閉上,那個場景馬上就又從腦海中跳了出來。他心有餘悸,一顆心仍不住怦怦跳著,心想:「我怕什麼?我到底在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

他起身在船艙前甲板上來回踱步,不斷地反問自己,反覆走了十來次,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叫道:「對了,姚姬沒喝酒,那個時候姚姬沒喝酒……」他清清楚楚記得,那時姚姬忽然出現在床前,曾經用撒嬌的口吻,親口說過:「我們酒都還沒喝呢!」然後在她去拿酒之前,突然一跤跌在他身上,接下來的情況,兩人就沒有機會再碰酒了。

程楚秋想清楚這一點,復又想道:「如果要給一個人下藥,最好的媒介就是酒了。而一個妓女,在客人還沒來之前,會獨自在房間里喝酒嗎?」事情的脈絡一條條地開始在他腦中編織出來,程楚秋越想越是激動,來回踱步的腳步也不自覺加快。

他忽地停步,抬頭望天,又想:「要這麼說,我就先假設姚姬是來到雷家莊之前,就已經讓人暗算了。那天在徐大人的府邸,那個採花賊也說,吃下春藥之後,得等上大半個時辰等藥力發作,那姚姬……」回想起當時姚姬的種種表現,他卻有點搞不太清楚。這原因當然是姚姬是他這一生中,第一個有肌膚之親的女人,不過她那一夜表現得太狂浪,就連毫無經驗,又爛醉的他,也能感到她是太誇張了。

這是半個多月以來,程楚秋所感到眼前最光明的時刻。他想到這裡,更假設姚姬確實是到達雷家莊之前,就讓人設計了的話,那麼誰最有嫌疑?有誰預知道當天晚上姚姬會來伺候他?

範圍一下子縮小了很多,程楚秋雀躍不已,他開心的大叫:「船家,回航,我要上岸!」心中計畫著如何踏出追查這些線索第一步,近日陰霾,也因此一掃而空。

程楚秋設想了一會兒,但見船舶一動也沒動,便又向後艙喊了一聲:「船家!我們回去了!」為怕梢公跟他一樣,在艙里睡著了,於是走進船艙當中去尋,可是他一直走到船尾,竟然沒有碰到任何一個人。也就是說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條船上只剩他一個人了。

程楚秋直覺得不妙,暗道:「糟糕!」在船首船尾來回奔走查看,這才發現不但梢公莫名其妙地失蹤,就連竹篙船槳,甚至船舵也憑空消失了。便在此時,船艙底忽然發出了幾聲悶悶的聲響,船身也跟著應聲一陣晃動。

程楚秋就是再笨,也知道船底下有人在鑿船,卻是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著了人家的道兒了。

他不諳水性,一時全沒了主意。忽然幾艘小船從四面八方飛快地逼近,將程楚秋與他的船圍在核心。程楚秋向左首望去,但見帶頭的一艘小船船首站著一個人影,瞧他衣冠形貌,卻是才分手不久的齊古今。

程楚秋又氣又急,大喊:「齊古今,你使這招,未免也太過狡猾了吧?」那齊古今尚未答話,右邊一艘船上有人應道:「大膽淫賊,你弒師在先,連續姦殺無辜婦女於後,簡直是喪心病狂,豬狗不如,這會兒居然還大言不慚,計較起誰狡猾來了。」

程楚秋聽這口音熟悉,定眼一瞧,原來連曹崇不知何時,也追到這洞庭湖上來了。再朝四周逐一瞧去,只見四五艘小船上三三兩兩地站著幾個人,田敬容、牛君輔、郝彪、孫恩,甚至是福祿、壽禧都在其中,舊雨新知,幾乎全員到齊。另外還有一些生面孔,不用說,當然也是為他而來的。

程楚秋內外交迫,表面上雖然力求鎮定,但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那郝彪道:「小子,是你自己束手就擒呢?還是要我們直接在這兒淹死你?」

程楚秋尚未回答,旁邊已有人搭腔道:「這淫賊詭計多端,滑頭得很,不如先想個辦法,讓他自廢武功,要不然的話,就直接淹死他好了!」

另一個人道:「要是我的銀線蠶絲網還在的話,這會兒就派得上用場了。」「用你的漁網?不是才用過了嗎?結果還不是讓他給溜了?」人多口雜,人人都有意見,一時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程楚秋心想:「這些人開口閉口都說要淹死我,可見他們早已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我不諳水性……」可沒空聽他們一一嚼舌根,眼見湖水不斷地從船艙底下湧出,忽然大叫一聲:「我就是淹死在這洞庭湖裡餵魚,也不會落在你們手中。」語畢,縱身一躍,跳入湖中。

眾人見了,齊聲叫道:「慢著!」那齊古今就在他面前,見他身子一動,已猜到他的心意,隨手抓起竹篙,便往他腰間打去。這下子又急又快,程楚秋若是不應,下水之前得先受重傷,連忙伸手抓住竹篙,順勢一拉一帶,已入水一半的身子,重新拔起,飛身躍向齊古今所在的船艙頂上。

眾人所乘坐用來包圍程楚秋的船隻原本就不大,而齊古今所在這一艘,除了齊古今之外,還有三四個人,互相轉身擦肩都不甚容易了,程楚秋這下子忽然躍上船來,狹小的空間更顯擁擠,別船的人最多只能幹瞪眼吆喝喊叫,無法上前幫忙。

那齊古今將程楚秋甩了上來,立刻拋下竹篙,改換鋼刀,也躍上艙頂。那艙頂更小,兩人近身搏鬥,以快打快,戰況激烈。原本齊古今既使鋼刀,就應保持一定距離以維持優勢,但他又有短至兩三寸的飛刀搭配,一來一往,倒也沒吃虧。

兩人二度交手,已深知對方的能耐,程楚秋四面楚歌,強敵環伺,更是大意不得,忽然幾掌拍得重了,「喀啦」一聲,船艙頂踩破了一個大洞,接著齊古今一刀劈下,又正中艙頂,「轟隆」一聲,整個船艙塌了下去。

驚叫聲中,木屑木片瞬間濺得到處都是,再加上程齊兩人毫不歇手,掌風刀風帶開,同艘船上其他人紛紛走避,當下就有人乾脆跳進湖裡,泅水逃開,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曹崇不明情況,急欲一探究竟,趕緊吩咐趨船上前,便在此時兩道人影從一旁竄出,躍上了程齊兩人所在的船隻,卻是福祿壽禧兩人。原來他們兩人怕齊古今搶走所有功勞,到時分起錢來,多所不便,這會兒船上其他閑雜人等都已經跳船,兩人正好趁隙補上。

那程楚秋對付齊古今一人就已經相當吃力了,如何還能應付福祿壽禧?數招一過,險象環生。那齊古今見天外飛來兩個不速之客,心中頗感不悅,百忙當中便有幾刀故意劃向福祿壽禧,以表達不滿。

福祿壽禧大怒,相互支援,抽手反攻,四個人當場打成一團。情勢雖然略有改變,不過原則上還是三人打程楚秋一人,程楚秋咬牙苦撐,勉力奮戰。

雙方斗到酣處,忽然間船身一晃,齊古今一腳沒站穩,身子往後傾去。那時壽禧剛好站在他身後,瞧出便宜,伸出一腳,便踢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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