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回 紫華重陽

那李永年帶著眾人,正準備從同濟堂的後門走出去,忽地眼前人影一晃,攔出兩個人來,其中一個大袖飄飄,頂著大光頭,正是少林慧海。另一個老頭拄著綠竹棒兒,斜斜往裡兜來,朗聲說道:「李掌門!還請留步!」卻是丐幫獨孤慶緒。

李永年不願與慧海照面,往後退了一步,徐碩上前,說道:「兩位有何貴幹?」慧海毫不客氣,直言道:「我找的是掌門,你是嗎?」

徐碩從未見過慧海,眉頭一挑,怒道:「臭和尚……」一拳就要掄去。李永年趕忙道:「徐長老,在少林住持面前,休得無禮!」徐碩一愣,當即凝拳不發,口中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如此囂張。」

崔慎由肚裡暗暗覺得好笑,想那徐碩一家人,平日頗為霸道,沒想到一聽到少林寺住持的名頭,竟也知道害怕。想他應付不來,於是便道:「方丈阻攔我等去路,不知是何用意?」慧海道:「你們掌門與官盟主的事情了了,跟我的事情可還沒完呢。」

那無眾無我聽說少林寺的住持親臨至此,從後頭趕了上來,金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拄,說道:「嘿嘿,我早聽說少林寺的武功如何厲害,但我幾次上門,卻都找不到幾個像樣的。這下可好了,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既然方丈在此,相請不如偶遇,選日不如撞日,便請方丈賜教幾招,也好讓頭陀口服心服。」

慧海道:「和尚練功是用來強身的,可不是陪人打架。上人是口服心不服也好,是心服口不服也罷,那都是上人自己的事,與和尚無關。至於外人說少林寺如何如何,卻也不必放在心上。」

無眾無我道:「又是這一套,早聽得膩了。只要你吃我一棍,少林寺從此就不在我心上了!」右足一踢,金杖一彈,在無眾無我手上像車輪一樣轉了起來,霎時金光大盛,呼呼作響。

李永年「嘿嘿」一聲,讓過一旁,帶著眾人,便要從另一邊離開。慧海道:「慢著!」縱身攔去,竟不理會無眾無我。那無眾無我大怒,金光舞動,便往慧海身上砸去。驀地一旁一根綠竹棒兒伸了過來,往金杖一搭,無眾無我只覺得手上一沉,杖頭一偏,打在地上。

那竹棒兒長不逾四尺,只比拇指頭粗上一點,掂在手裡,只怕沒有一斤重,用力一捏,說不定都能捏碎了。沒想到就這麼一搭,竟能將自己手上重逾四十斤的金杖撞開。無眾無我不禁大駭,卻聽得那綠竹棒兒的主人說道:「方丈大師是真的有要事在身,上人倘是真心想要領教,不妨改日再約。但今日若是非找人出氣不可,那就由老乞丐陪你玩玩,如何?」

無眾無我見獨孤慶緒身上背了好幾個口袋,雖不知他是誰,卻道:「你是丐幫的?我與丐幫素無瓜葛,我是個野和尚,還是找和尚便了。」身子一轉,還是去攔慧海。

獨孤慶緒哈哈一笑,道:「那我來惹你好了。」竹棒兒一點,逕指他的足踝,無眾無我大怒,斥道:「這是你自找的。」五指輪轉,手中金杖轉了半個圈子,攔腰掃來。獨孤慶緒不退反進,執棒迎上。數招一過,各自佩服對方的功夫了得,力氣便不自覺地一分一分往上加,場邊眾人,紛紛走避。

無眾無我既讓獨孤慶緒引去,慧海便仍是攔在李永年面前。段日華見他甚是頑固,於是便道:「方丈大師,你是得道高人,方才我們掌門人受傷,你也親眼見了,有什麼事難道不能等我掌門人,把傷養好了再說嗎?」

慧海道:「有傷?很好啊,我們少林寺有最好的內傷葯,只要按時服藥,早晚誦經禮佛,虔心靜修,說不定根本不必吃藥,什麼傷也好得了。」段日華道:「少林傷葯再好,還是不如讓大夫診斷開藥。如果光是念經打坐,那更是無用。」

慧海煞有介事地道:「段居士此言差矣,誰人不知我的恩師凈德禪師,當年為武林除害,以一敵六,最後身受重傷,九死一生,天下名醫束手無策。可是他老人家回寺之後,開始閉關禪修,摒去一切雜念,如今一過五十餘年,今年九十有二,怎麼能說念經打坐無用呢!阿彌陀佛!」

段日華知他話中有話,但假裝不知,續道:「我們掌門哪有那個時間,能在少林寺待那麼久?大師說笑了。」慧海道:「要待多久,老衲可作不了主。不過有段居士陪伴,想來再久也無妨。」段日華一聽,大吃一驚,順手便從腰囊抽出飛刀來。

他這個舉動雖然經過刻意掩飾,但如何逃得過慧海的兩隻眼睛?其實也不光是段日華有這樣的反應,嵩陽派其餘諸人,一聽到這慧海話中之意,竟然是要強請李永年與段日華上少林去,亦無不提高戒備,摩拳擦掌,怒目相向。

慧海道:「此事只與李永年、段日華有關,其餘不相干的,儘管自便。」那徐碩雖對少林兩字有些忌憚,但他的兒子侄們可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聽到這裡不禁大怒,從兩旁竄了出來,指著慧海說道:「想要留下我派掌門,還得先問問過我們!」尤其那徐佑年紀最小,也最沉不住氣,話才說完,突起一掌,便往慧海推去。

那慧海「嘿嘿」兩聲,豈肯與小輩一般見識?左臂運勁一揮,喝道:「去!」左手袍袖鼓了起來,便像吃飽了風的風帆一樣,逕往徐佑臉上拂去。

徐佑見對方動上了手,正是求之不得,掌上勁力蓄滿,化掌為爪,便打算將他的袖子扯下。豈知那指尖還沒碰到袖子,忽地胸口一窒,一口氣竟吸不進來,大駭之餘,連忙踩步後躍。便在此時,慧海袖上力道陡盛,徐佑兩腳踩空,身子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摔在兩三丈外的矮樹叢當中。

那徐佑年紀是比慧海小,但也有三十好幾了。他既列名西五義,武功自非一般,雖仍不可能是少林高僧的對手,過上幾招,總是一般料想。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徐佑居然連對方的衣袖都沒碰到,一招之中,就給彈了出來。

慧海這一拂居然有這麼大的力道,眾人都是大吃一驚。場上只有少數幾個人看出慧海這一拂,其實乃是借力使力,但饒是如此,也是駭人聽聞。

徐祺徐祥與徐佑三人自幼便一起練功,心意相通,默契十足。他們兩人見堂弟受辱,二話不說,一左一右,便往慧海而去。徐碩驚見,待要喝止,已經來不及了。這兩人可是他的親生兒子,他護子心切,當即右足一點,也往慧海身前竄去。

慧海只怕給李段兩人跑了,心想若不使出厲害手段,震懾住他們,這些人說不定要輪番上陣。一來這些人雖非什麼正派人士,但也沒聽說有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勾當,爭鬥一久,必有死傷,這是他所不願見的;二來這些人平日目中無人,常給正派人士苦頭吃,今天也正好趁這個機會,挫挫他們的銳氣。

只聽得慧海大喝一聲:「好!」兩隻肉掌從袖中伸出,右掌掌心向下,五指虛攏,如握雞蛋;左手掌心向上,中指蜷曲,以拇指扣住。便在此時,徐祥正從他右手邊來,只見他右掌五指倏地往外撥去,就像是在撥算盤一樣,五根手指同時拂在徐祥的右臂上。

那徐祥大叫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跌去。慧海右膝頂起,等著他自己撞上來。這時另一邊徐祺也已掩至。那慧海原已欺向徐祥,離徐祥較遠,卻見他身子也不向前,左手中指不斷憑空虛彈,徐祺兩隻手便在半空中急舞亂抓,像是發瘋了一樣,不過一會兒,「唉喲」一聲,往前跪倒。

慧海這次雖然多花了幾招,但徐家兄弟還是輸得太快,徐碩從後頭趕上,左右兩手探出,抓住兄弟倆人的背心便往後扯,於千鈞一髮之際,免去了徐祥頭撞慧海膝蓋,徐祺向對方下跪的窘狀。但是兩兄弟的穴道還是被制了,只聽得「咕咚」兩聲,雙雙仰天翻倒。

慧海見徐碩這手功夫甚俊,忍不住道了一聲:「好!」其實他原本無意傷害小輩,剛剛的舉動,就是為引徐碩來救。當即兩掌收回在胸前合攏,接著暴喝一聲,右掌向前拍出。

徐碩見他一掌犀利,不願硬接,側身一讓。卻同時感覺這一掌並無內勁,正覺奇怪,忽又見慧海收回右掌合十,倏地又出左掌。徐碩心道:「是了,第一掌是虛招。」低頭讓過,但是這第二掌還是空空如也,什麼勁道也沒有。

徐碩才懷疑是否上當,慧海第三掌、第四掌仍是依樣畫葫蘆,依次拍來,但徐碩還是始終沒感受到對方的內力,心裡已經開始動怒:「好啊,原來是消遣老子來著?」

原來那徐碩一上來,就連躲了四掌,但這四掌後來證明,根本不具威脅,瞧在旁人眼裡,只怕人人都要道他是個膽小鬼,而不會有人贊他行事小心。徐碩想到這裡不禁大為惱怒,改采攻勢,雙拳如狂風驟雨般向前打去,聲勢頗為驚人。場上眾人除了嵩陽派的人之外,都沒人見過徐碩這號人物,這時看了他的拳勢,才有人想:「這姓徐的拳風凌厲,果然有一套。」

徐碩忽然大發神威,慧海卻不為所動,仍是繼續前面的動作,一掌一掌緩緩拍出。徐碩心道:「我看你還能如何裝神弄鬼?」深吸一口氣,一拳直往中宮擊去,要讓慧海不得不應。

徐碩本料慧海就算不閃,也得重新運氣攔架。可是卻見那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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