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回 北丐獨孤

左元敏只見自己的寒月刀,像水車一樣繞著竹棍不住轉動,那老丐頓時成了江湖賣藝,耍特技變戲法的郎中了。但他雖驚不亂,隨即踏上一步,雙掌一錯,一招「撲朔迷離」便往老丐身上按去。

老丐見他刀法不過爾爾,但這一手「秋風飛葉手」,倒不是一般的三流武功,連忙道了一聲:「好。」竹棍斜引,便去挑他的下盤。左元敏跨步縱出,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避過去,接著一招「玉樹流光」,左手已經搭在寒月刀刀柄之上。

原來那老丐用竹棍耍著寒月刀,固然是顯得自己遊刃有餘,但如此一來,棍法就受到了限制,左元敏急著搶攻,就是看上這一點。再則,老丐也是誤判了左元敏空手的功夫,以致讓他三招之內,重新抓住了自己的兵刃。

那老丐見他這幾手精彩,臉上笑容洋溢,說道:「你的刀法不過是仗著刀刃鋒利,讓人不得不有所顧忌,但你手上的功夫,可比你的刀法高明太多了。只可惜分開來使,都還不是我的對手。要是你能一邊使刀,一邊還能出掌,靠著怪異的身法,說不定還能一拼。」

左元敏知他所言非虛,此刻亦知他並無惡意,於是說道:「左元敏能與前輩過招,實是大開眼界,受益匪淺,還請前輩不吝指教。」說到這裡,腳下又開始兜起圈子,準備把寒月刀從他的棍下拉出。那老丐知道他的心意,笑道:「好說,好說……」棍上勁力陡起,又將寒月刀黏了進去。

其實左元敏左手搭在刀上,腳下踏著陣法,只有右手是空著的,忽然想起那老丐才說,要是能一邊使刀,一邊用掌,那就好了的言論,當下暴喝一聲,潛運內勁,提起右掌,一招「后羿射日」拍了過去。只是這一招本來是左弓右箭,各有前勢後著,現在只用右手,也就拆開來了用,威力也與雙手時差不了多少。

那老丐「咦」地一聲,倏地伸出左掌,同時對來。兩掌相交,左元敏但覺老丐的內力如排山倒海般,一個浪頭,一個浪頭不斷地打來,勁道之強,前所未見。但此時就是想縮手也有所不能了,只得收懾心神,潛運起太陰神功,勉力抵禦。

那老丐見他居然擋得了自己這一掌,意外之餘,也有想一探左元敏究竟有多少能耐意思,於是內力一波一波打去,時候一久,他的意外逐漸變成讚歎,但見左元敏臉色逐漸趨白,心想:「這小子這年紀有如此修為相當不容易,再試下去,只怕對他未來的身子有害。」於是慢慢撤回內勁。

老丐這一動,左元敏立刻知道,也緩緩撤去掌力,不到一會兒,兩人相視一笑,雙雙往後退了一步。只是那老丐氣定神閑,臉色紅潤,而左元敏則是滿頭大汗,臉色發白。

老丐微笑道:「小朋友,你的功夫不錯,師父是哪一位?」左元敏道:「晚輩未曾拜師。」老丐點點頭,道:「嗯,你的武功很雜,出招收招之間,全靠自己隨機應變,像是沒有師父的樣子。」

左元敏常為別人問起他師父的事情而感到困擾,因為一說自己沒有師父,對方的反應都是不信。但眼前這老丐卻點頭相信,左元敏心想:「前輩高人,果然與眾不同。」

那老丐續道:「小朋友年紀輕輕,武功卻有如此造詣,相當不容易。我常與韓少同談起天下英雄,但多以乏善可陳結尾,每次聚會的結果,好像都成了喝酒的借口,呵呵,不過這樣也不錯。直到上一回他跟我提到你這個人物,說你年紀雖小,卻大是可造之材,今日一見,老兒不得不佩服韓少同的眼光。」那左元敏聽他提了幾次韓少同,這才知道,原來今天有此一試,全拜韓少同在這老丐面前推薦之故。

左元敏喜道:「前輩與韓大叔是朋友?」老丐道:「嗯……」並未多做說明,低頭沉思一會兒,續道:「少年人做事有衝勁,天不怕地不怕是年輕的本錢,也是少年的特色,這都很好。只不過欠缺考慮行事的結果,每一件每一樣的小事,累積起來的影響,也足以改變你的一生。」

左元敏想起初見韓少同時,他也是先試了一試自己,然後才搬出一套大道理來,含沙射影地告誡自己。心想,這一定又是這麼一回事了,雖有排斥,但他知道人家至少是真心為自己好,才肯花這麼多時間精力,耗在一個完全不認識不相干的人身上。於是便道:「前輩的意思是?」

老丐道:「我一路上從洛陽一直跟著你到這裡。在身邊陪伴你的,是兩位年輕貌美的姑娘,但你始終規規矩矩,絲毫沒有半點逾越的行為,對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來說,可以說是相當不容易……」左元敏臉上一紅,心道:「原來他在洛陽就跟上我啦,竟然一直都沒發覺。」老丐續道:「不過我多方探知,你這次要上白鹿原,為的是救一個姑娘,是嗎?」

左元敏心道:「真是見鬼了,他居然什麼事都知道。」說道:「前輩神通廣大,令人佩服。」老丐道:「其實這也沒什麼,若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們打算做什麼,那麼就是在自以為沒人看見的地方,也別談論起這件事情。」左元敏道:「是。」心道:「難道你有天耳通嗎?」

老丐又道:「我又聽說,你要救的這家小姐,是紫陽山門張掌門的妹妹,而且本身位居八大長老之一,是不是?」左元敏心道:「不好,韓大叔對紫陽山門早有成見,這個老乞丐說不定要阻止我。」便道:「紫陽山門早已覆沒,現在取而代之的是嵩陽派。」

老丐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我也聽說了。真是前趨虎,後來狼,江湖從此註定要不得安寧了。」左元敏道:「前輩是武林高人,見識閱歷不知比晚輩多上幾倍,但這件事情前輩卻是全然搞錯了。」老丐奇道:「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左元敏道:「前輩說嵩陽派取代紫陽山門,是前趨虎,後來狼,只對了一半。」於是便將自己所知道的紫陽山門,與張紫陽的為人,依著親身經歷與所見所聞,一一詳述給老丐聽。重點在說明,紫陽山門雖然在外的名頭不佳,但是在張紫陽的領導之下,這些情況都是經過妥協的結果。所以把紫陽山門比喻成惡虎,並不洽當。

那老丐仔細聽完,眉頭深鎖,說道:「我固然知道張紫陽武功高強,深不可測,但總以為他是個大魔頭,有他的羽翼罩著,門下弟子才敢在外胡作非為,難道真的如你所說,這還是他一片苦心孤詣,犧牲奉獻得來的嗎?」左元敏道:「確然如此。」

老丐道:「縱是如此,那他也得背負一個督導不周,管教不嚴的罪名。否則河南一代受苦受難的百姓,又該與誰訴苦去?」左元敏道:「這也不能全部歸咎於張真人。」於是又將紫陽山城裡面,安頓了近千戶的百姓,人人安居樂業,簡直便是世外桃源的景況,描述給老丐聽。說明山城外利益受損害最嚴重的,是原本的既得利益者,而非平凡的老百姓。

老丐聽了搖頭連連,說道:「牽扯這般廣大,老乞丐一時也想不通啦!」左元敏知他態度鬆動,更接著道:「張真人的權力,是老皇帝給的,他本不想要,卻又丟不掉。如今這個權力落到李永年手裡,他第一件事情,便是趕走一半的山城居民,節省資源分配,以吸納更多的江湖人士投效。如今在山城裡的居民,充其量只能算是供應嵩陽派一日生活所需的生產工具,往日和樂幸福的景象,早已不復得見了。」

老丐沉思一會兒,說道:「這件事情,我得讓人好好地去查一查。」左元敏聽他說要去查,知他態度已有轉變,更道:「還請前輩明鑒。莫說張真人待我亦師亦友,晚輩受他精神感召,也決心為他赴湯蹈火。況且張姑娘是因為晚輩才為賊人所擒,用以要脅晚輩要以寒月刀換人,光是這一點,晚輩就不能置之不理。」

老丐道:「那白鹿原乃是九龍殿傳人總堂之所在,九龍傳人在江湖上名聲不惡,你若無直接證據,這般闖將進去,只怕對你不利。」左元敏道:「家……先父左平熙,正是九龍傳人,再說晚輩自認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做事從來不管有利不利。」

老丐眯著眼睛說道:「這就是了。年輕人做事不顧前因後果,衝動終招致悔恨,只是程度大小不同罷了。我這麼說,你也別不服氣。要不然你往四周看看,有誰來看你了?」

左元敏張目往四處瞧去,但見來時路上,遠遠地有人影晃動,正快步往這裡行來。他剛剛一心替張氏兄妹辯駁,竟全然絲毫沒有察覺。不久人影漸漸接近,人群中閃出兩個年輕公子,指著自己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來人!死活不論,給我抓起來!」

左元敏一見,原來是一大清早在城中競馬的那兩個紈絝子弟,帶著三班衙役前來,看樣子是想要找自己報仇。這下子不由得大怒,自言自語道:「我饒了他們,他們居然不知死活,還敢找上門來,看我這次饒不饒得你們!」老丐忽道:「要嘛,就全部殺了滅口,要嘛,就別動手!」

左元敏往前一看,除了那兩個公子之外,還有十幾二十個衙捕快,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趕盡殺絕?就是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罪不致死啊?便這麼一愣,忍不住看了老丐一眼。

老丐道:「怎麼?心軟了?站著別動。」言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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