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回 九曜七星

眼見那六道寒光就要打到官彥深身上,左元敏離他起碼有一兩丈遠,就是有心救他也來不及了。卻見白垂空在左十指凌虛疾點,王叔瓚在右雙掌兜去,兩人四手各攔下四柄飛刀,隨手扔在地上。而官彥深只將身子一側,剩下兩柄飛刀從他前胸後背掠過,飛出了殿外。

官彥深露出這手功夫,也許比之白王二人,不見得高明到哪裡去,但他一派舉重若輕,氣定神閑的修為,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段日華這一下突然出手,不論基於氣憤也好,還是想滅口也罷,既然一擊不中,也就不再追擊。此事若是落在旁人身上,這下還不勃然大怒,直斥段日華的陰險,但官彥深卻不以為意,只笑笑說道:「你這招叫『威震八方』,但你飛刀卻只有六齣,這是為何?用不著我說了吧?」段日華「哼」地一聲,並不答話。

官彥深續道:「這下半部當然還在我的手上。我找你回來加盟,原本打算在九龍門派成立那天,完璧歸趙,現在看來……嘿嘿……」王叔瓚道:「跟他說那麼多幹什麼?直接把那暗器譜燒了算了!」

官彥深只是盯著段日華瞧,不再言語。段日華心知肚明,知道官彥深此刻擺明了給他兩條路走:其一是回到九龍門派,如此的話,一切既往不咎,還能要回家傳絕學;其二是繼續留在嵩陽派,而如此的話,不但八卦飛刀這輩子永遠學不全,而段家當年的那場大火,還得要重新揭開來討論。

段日華一時難以抉決,對王叔瓚的話毫無反應。李永年瞧出他心志已然動搖,於是說道:「官盟主既然可以帶人衝上我嵩陽派來要東西,難道我身為段長老的掌門,就不能出面替他討回家傳絕學嗎?」

官彥深哈哈大笑,昂然道:「可以啊,你是要伸手來拿?還是要我雙手奉上?段兄弟,你說呢?」李永年愀然變色,重重地「哼」了一聲。

官彥深冷笑道:「看今天的情勢,我是逼不了你主動交出雨花劍,不過你要想留下我們四個,那也是痴人說夢。只要我們當中有一個人逃得出去,再捲土重來時,事情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李永年道:「我留下你們四個做什麼?我只要留下你就行了。」身子一閃,欺身上前。官彥深退開兩步,將手一擺,示意王白等人別插手,雙臂一振,迎了上去。嵩陽派等人亦因難得見掌門出手,都往後讓出場子。

左元敏但見官彥深兩隻手掌十指伸直併攏,作手刀狀,左劈右削,呼呼有聲。而李永年則是雙腳移來跨去,踩著固定的方位,身法嚴謹,氣度恢弘。那左元敏也曾見過雲夢這般踩著步法練功,據當時雲夢的解釋,她腳底下踩的是一種依天象星宿方位演化而來的陣法,由於運算繁複,雲夢說完只是笑笑,並未多做介紹。

如今左元敏早已非吳下阿蒙,天下步法再精,看在指立破迷陣高手的眼裡,也不過是那麼一回事。他一陣仔細端詳,心道:「原來九曜七星大法,乃是腳踏北斗七星步,而他手上亂抓亂打,招式繁複,應該便與所謂的九曜星宿有關。」再看下去,但見官彥深與李永年兩人的武功,其實也不甚高。比起內勁渾厚,白垂空可能是殿內眾人最高深的,而論起招式高明,王叔瓚與徐磊、崔慎由,恐怕也高出兩人一截。只是這兩人都是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之人,因此才能帶領眾人,讓別人為他們效命。

尋思之間,兩人已對過百餘招,猶未分出勝負。忽然間官彥深暴喝一聲,左腳跨出,左崩右捶,正好迎著李永年的面打去。那李永年不退反進,跟著跨步,往前衝去。這是他這門武功獨特的閃避方式,可是那官彥深就好像早已知道他會往哪一邊沖一樣,身子一動,正好攔在李永年身前,伸手指出,李永年若不收勢,便要將臉上大穴,交在別人手裡。

接連兩招吃虧,李永年頗有些吃驚。那左元敏一旁見了,也覺得奇怪。再看下去,居然官彥深五招當中,有三招搶到先頭,原本平分秋色的情勢丕變,李永年捉襟見肘,綁手綁腳,幾乎受制於人。

左元敏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官彥深也懂得一些九曜七星大法的訣竅。」他這個念頭才閃過,果見那李永年忽然退開,奇道:「你居然也會九曜七星大法!」雖然極力剋制,但言語中已難掩驚訝之情。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包括王叔瓚與白垂空,都是大吃一驚。官彥深道:「說『會』這個字不敢當,九曜七星大法博大精深,要稱得上『會』,得花多少歲月光陰?不過官某既然忝為九龍盟主,各家武藝,自然多有涉獵,否則如何帶領眾人?又以何服人?」

官彥深言下之意,是說:要想當一個盟主、幫主、掌門,若不能像他這樣熟悉門下成員的師承武藝,要名正言順的坐在這個位子上,是差了那麼一大截。李永年當然知道他的這一層涵義,只不過他認不認同是一回事,自以為獨門的武功旁人竟然也會,這個打擊還來得比較大一點。

王叔瓚與白垂空在一旁聽了,也不禁相視一眼,都想:「今天才知道官盟主居然還有這一手,該不會連我拿手的功夫,他也會一些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畢竟相交二十餘年,根本從未聽過、見過他這一方面的表現。

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卻也是這些年來他們所不知道的。李永年此刻的驚疑與不安,王白二人感同身受。只不過兩人的立場與他不同,也比他多了一份踏實的感覺。

那李永年又驚又怒,說道:「你該不會也偷了我們李家的傳家秘笈吧?」官彥深慍道:「李兄,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卻也不必口出惡言。若不是你氣急敗壞,又目中無人,我這麼一點依樣畫葫蘆的伎倆,如何能瞞過你?我今天上紫陽山來,除了與段兄弟舊事重提之外,另一個目的,就是要通知李兄,令嬡此時正在白鹿原作客,願你念在父女之情,能去接她回來。」左元敏知道李永年的女兒是誰,聽到這裡著實大吃一驚。

不料那李永年卻大笑起來,說道:「你官彥深竟有這麼好心,我還是頭一次知曉。你先來分化挑撥我段長老,接著還把腦筋動到我頭上,嘿嘿,只可惜我李永年根本沒有女兒,你這番到處找人把柄,挖人隱私的把戲,這回是白費工夫了。」

官彥深眉頭一皺,說道:「這天下忘恩負義,賣友求榮的人我見得多了,但不顧天倫親情的,你還是頭一個。」李永年厲聲道:「笑話,我有沒有兒子女兒,還需要外人來跟我說嗎?讓我告訴你吧,我九年前在熊耳山娶親,然後一年生一個,一連生了三個兒子,最大的今年八歲,最小的六歲,都是男孩,沒有女兒,他們現在都與他們的母親待在熊耳山上。我再重複一次,我生的都是兒子,沒有女兒!」

官彥深淡淡地道:「三十年前,你曾經在先父交辦的一次任務當中,在路途上忽然得了溫熱病。當時你帶病完成任務,覆命後便告假返鄉養病。我記得沒錯的話,你老家在周家口白楊村。」李永年道:「九龍密探遍布大江南北,沒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

官彥深不理會他挖苦之詞,續道:「當時你病癒之後,並未馬上回來。而是趁機在江湖上遊歷。周家口附近的西華縣城,也許是你第一個落腳的地方,也許不是,不過你卻在那個地方一待六個多月……」李永年微笑插嘴道:「佩服佩服,這實在令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一直跟在附近。」

官彥深道:「這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李兄,你外貌瀟洒出眾,身形魁梧壯碩,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現在雖有五十來歲的年紀,卻仍是這般俊逸,更別說當年二十來歲,正當少年,一定是迷倒許多年輕女子了。」李永年專心地傾聽他接著想要說些什麼,沒有答腔。

官彥深續又道:「那時你剛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雖然九死一生,但得勝而歸,自然意氣風發,又從我父親那兒,得到了不少犒賞的財寶……」李永年又忍不住插嘴道:「那些是我應得的。你們父子倆從我這裡拿走的,可不止十倍於此。」

官彥深充耳不聞,接著道:「當一個志得意滿的英雄少年,碰上了西華縣城裡的第一名伎,你說他是因為剛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遭,而決定揮霍人生也好;你說他是因為血氣方剛,而意亂情迷也罷。總之,兩人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其中蕩氣迴腸,纏綿悱惻之情,讓這位少年英雄,一待就是六個多月,直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兩……」

那官彥深所說的妓女,指得分明就是雲夢的母親。左元敏聽到這裡,忽然想起雲夢來了。因為這樣的場景,才剛剛在雲夢與燕虎臣的身上發生過,沒想到她的母親,當年也是如此。心馳神盪之際,忽聽得李永年哈哈大笑,說道:「官盟主,你的故事說得不錯,抑揚頓挫,急緩轉合,活靈活現的,十分引人入勝,沒去茶館裡頭說書,實在是浪費了。」

官彥深對於他的諷刺,一概不予理會,續道:「這位少年英雄把所有的錢都花光了之後,卻發現自己與這位風塵女子早已情愫暗生,實在是捨不得離開這個大美人,但他的自尊心同時也告訴他,男兒志在四方,尤其不能看老鴇的眼色。於是我們這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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