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回 西陲五義

左元敏突然見到封飛煙,既驚且喜,說道:「封姑娘,你瞧,這人就是那天在酒里下藥,然後把我和陸雨亭丟在深山裡,把你五花大綁送給紫陽山門的忘恩負義之徒。」封飛煙臉色戚然,淡淡地道:「我知道……」

左元敏可還沒說完,繼續說道:「我既安然無恙,原本也不願與他計較,可是他竟然變本加厲,第二次加害於我,陷害瑤光,孰可忍,孰不可忍也!」復又舉刀上抬,忽覺得腕上一緊,卻是給封飛煙兩手握住。

左元敏一愣,轉頭瞧她泫然欲泣,再度凝勁不發,問道:「封姑娘,你怎怎麼了?」封飛煙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咽嗚道:「小左,我求求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馬,饒過他這一次!」

左元敏訝異道:「這……這是為什麼?」封飛煙雙腿逐漸癱軟下來,幾乎將整個人的體重掛在他的手腕上。左元敏將執刀高舉的手慢慢放下,讓封飛煙頓坐在地。

封飛煙仍是不住啜泣,頻頻拭淚道:「我知道這樣子讓你很為難,可是……可是我……」左元敏看她這個樣子,忽然想起封俊傑曾對他說過,封飛煙懷了自己的孩子。

左元敏當然知道自己與封飛煙是清白的,所以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可是按理說,此事關係女人名節,封飛煙不該會造這種謠。他當時本想與封俊傑弄個明白,所以還特地與封俊傑跑了一趟他們的老家,可是封飛煙卻在這緊要關頭不見了。

封飛煙為何失蹤?推測她留書的口氣,應該是去找孩子的親生父親了。封俊傑當時硬是將此事賴在他頭上,讓他頗不開心,一番齟齬,終於激怒了封俊傑,左元敏還差一些死在她的手裡。

如今雖然事過境遷,左元敏也並未因此對封飛煙,或是封俊傑有什麼怨懟之意,但是這件事情卻非搞清楚不可。這非僅僅是為了他自己,實際上,他也相當關心這對父女,內心裡甚至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如今但見封飛煙傷心難過,欲言又止,心情也大受影響。身孕之說,便暫且按下,正色道:「封姑娘,你有什麼話,請儘管跟我說。小左初出江湖,有些道理也許想不明白,想不透徹。封前輩和你都是我的榜樣,你不讓我殺這個惡人,是有什麼原因嗎?」

封飛煙一聽他這麼說,眼淚可掉得更快了,哽咽道:「沒有什麼原因,是我個人的要求,我求求你……放他一馬吧!」左元敏再度發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秦北辰見左元敏頗有遲疑之意,心中已知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一大半來了,只要封飛煙再多說幾句話,那就更加穩當些,於是說道:「飛煙,你就老實跟左公子說了吧……」封飛煙嚷道:「這一切都是你不好,你還有什麼面子跟我說話?若不是……若不是……我真想讓小左一刀殺了你!」秦北辰碰了個釘子,不再說話。

左元敏見兩人的神情,已知此事不單純,收刀而立,說道:「我知道了。秦北辰,你走吧!若不是封姑娘幫你求情,我今天一定要你的命!」秦北辰尚不能信自己這一條命,這麼容易就撿了回來,當即慢慢起身,緩緩退出兩三丈外,這才說道:「左公子,姓秦的知道對你有所虧欠,將來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左元敏淡淡地道:「我只望你以後別再害我就好了。」秦北辰轉向封飛煙道:「我在約定的地方等你。」封飛煙不答。秦北辰老大沒趣,又氣又喜,訕訕地離開。

待秦北辰走遠,左元敏扶起封飛煙到一旁歇息。沉默一陣,左元敏先開口說道:「奇怪了,怎麼這麼久了,都還沒看到半個人影?」封飛煙抽咽幾聲,說道:「他們把原本住在這裡的人趕走了,幾天之內,可能沒有人敢回來。」左元敏奇道:「你是說秦北辰他們把這裡的人趕跑了?」封飛煙道:「也包括了我。」

左元敏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封飛煙難過道:「小左,飛煙已經不是那時你所認識的飛煙了。你還是走吧,忘了我這個人。」說著把頭撇了過去。

左元敏大為吃驚,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肩頭,安慰道:「只要是天底下的事情,沒有不能解決的。封前輩他知道你的困難嗎?」

封飛煙一聽到他提到自己的父親,像是觸動了心事一樣,再度「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反身一抱,正好躺在左元敏的懷裡。左元敏不知所措,只能不斷安慰她。

過了好一會兒,封飛煙才靦腆地從左元敏胸前離開,擦乾眼淚,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說道:「小左,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這輩子,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左元敏雖不知她何出此言,但也知道她言外之意,竟曾有與自己相守一生的意思。為怕她難為情,只好不動聲色,重複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封飛煙打起精神,說道:「說起來慚愧,我前一陣子還誤會了你。本來嘛,我早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不應該會做那樣的事……」

左元敏聽她說來說去,總是提不到重點,只得大著膽子問道:「我聽封前輩說你……說你有喜了……」封飛煙臉色微變,咬著下唇,道:「你……你都知道了?」左元敏點頭道:「封前輩找到了我,告訴我這件事情,還帶著我去找你。只可惜你那時已經離開……」

封飛煙慘然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仰頭看著天空,頓了一頓,悠然說道:「我爹的脾氣,一定是什麼事都跟你說了,不過他那時還不知道真相,我也不知道。你記得嗎?那時我們在紫陽山門的後山的山谷中,有一天我一覺醒來,忽然發現身上的衣服全換過了,只穿著一件單薄的上衣。那時山谷里就我們兩個,你又睡在我的腳邊。那時我心裡雖然七上八下,又羞又怒,但卻同時有一股暖流流過我的心底……」

左元敏聽她說得甜蜜纏綿,心中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不知道是該感到開心還是恐懼,瞥眼瞧了她一眼,只見她仍是望著天空,續道:「後來父親來接我下山,不久之後,我就覺得人不太舒服。一開始以為是傷風,還是吃壞東西,沒怎麼注意,後來……後來才知道,我竟然已經懷有身孕了……」

左元敏早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但聽她娓娓道來,這才知道她為何為誤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想開口說上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封飛煙繼續說道:「後來父親知道了,逼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當時又羞又急,只想得到你跟我的事,於是便把你招了出來。然後他就氣沖沖的跑了出去,那時我還想,爹要是真能找到你就好了……」

左元敏忍不住辯白道:「可是我根本沒有碰過你,也沒幫你換過衣服,更別說……」封飛煙彷彿充耳不聞,繼續說道:「後來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二嬸請了隔壁村的穩婆來看我。她進門一瞧,就斷言說我快生了,要我們趕緊做準備。那時我就想:『人家不是說十月懷胎嗎?怎麼快了兩個月?』結果過了兩天,我真的就臨盆了,而且穩婆還拍胸脯保證,孩子是足月生的。可是這樣的話,那就不對了……」

左元敏腦筋一轉,說道:「我知道了,這孩子是秦北辰的骨肉?」封飛煙沒有直接回答,只說她自己想說的,道:「算算日子,這孩子應該是我在秦家那段日子懷的。那時我讓秦北辰迷昏了,不省人事。為了軟禁我,他們在我的飲食中繼續下藥,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也都渾渾噩噩,為了查清楚這件事情,我於是留書出走,埋伏在秦家,暗中察訪。

「我先後抓了當時替我送飯的丫鬟,照顧我生活起居的老婆婆,所有我有印象的人,然後軟硬兼施,交叉逼問。探得一些蛛絲馬跡後,我趁著秦北辰外出的時候,在半途攔住了他。他一見到我當然嚇了一大跳,他還以為那時將我送給紫陽山門,我一定活不了了。」

封飛煙說到這裡,臉上雖充滿無奈心酸,卻有一股堅毅之氣,斬釘截鐵地又接著道:「既然他是我孩子的爹,又在我面前親口保證以後會好好待我,我只是一個女人,我的命就跟我母親一樣,找到一個男人跟著,做他的後盾,默默地支持他,無怨無悔。」口吻就像一個新婚婦人一樣。

原來那秦北辰當時讓封飛煙堵上,武功既不如人,自知無幸,本來已經打算任憑宰割,卻從她的口中得知,她竟是來追究某件事情的。

那秦北辰八面玲瓏,頗能言善道,尤其對於女人,各種挖心掏肺的甜言蜜語,說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更是有他的一套,否則又如何能擄獲一年見不到幾次面,每次見面又都不過是匆匆幾眼的柳新月?最後甚至讓柳新月與父親翻臉,還差一點跟他私奔?

於是秦北辰當場便在封飛煙面前擺低姿態,先是痛責自己的不應該,表達願意以死謝罪之外,還向封飛煙表白,那天之所以情不自禁,實在是因為她實在太美了,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在那樣的情境之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持得住的。

依照封飛煙原本打算,在逼得秦北辰認罪之後,就直接一拳將他打死,然後再回去帶著孩子自殺。

可是一來孩子是無辜的,這部分的念頭已經打消;二來事實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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