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絕地逢生

這一下突生奇變,嚇得左元敏一顆心差一些要停止跳動,腦海中只有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完了,我死定了。」

但是太陰心經十五六年的內功造詣,此時也開始發揮作用,讓原本驚慌失措的左元敏,靈台隨即恢複清明,百忙當中無暇細想,兩手仍是牢牢抱著張瑤光,兩腿略作蜷曲狀,低頭下望,但尋有無一線生機。還好那懸崖峭壁並非筆直向下,而是有些向外斜出,只是斜度陡峭,根本談不上有沒有辦法滑行,就是猿猴飛鳥亦不得至。左元敏的秋風飛葉手雖然同樣無力可施,但是他的腳,卻不時地碰觸到山壁。

這下他再無遲疑,情勢也容不得他再遲疑,身子一挺,伸足往山壁點去,兩隻腳把峭壁當成平地,開始在上面奔跑起來,速度之快,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而初學乍練的指立破迷陣法,也在此刻發揮到極致,左元敏兩眼所及,僅只在他雙腳下一步所要踏到的那一點上,並且盡量地往旁邊奔出,以求抵銷向下墜落的力量。

可是兩人的重量畢竟讓他感到吃不消,如此才急奔一下子,兩隻腿就開始不聽使喚,有些跟不上墜落的速度。但他知道此刻只要一個不小心跌跤,那兩人就要一路滾下山去,而以目前的速度,那還不摔成一團肉泥?當下咬緊牙關,苦苦支撐,驀地眼前一片綠意,與山壁的顏色明顯不同。左元敏直覺已經來到山崖底了,而綠色的東西,當是生長在崖底的樹木。時機稍縱即逝,他大喝一聲,雙手一抬,將張瑤光往上拋出,抵銷她往下掉落的力道,將她扔到一旁樹叢當中。

這麼一來,張瑤光的性命安全機會大增,而左元敏往下墜落的速度,則突增一倍,早已超出了一雙腳所能應付的範圍。當然,他在拋出張瑤光的同時,也早就看好了一處落點,猛力一蹬,雙手抱頭,躍進了他自認生長茂密的樹叢里。

只聽得嘩啦嘩啦,劈哩啪啦一陣亂響,左元敏手上、身上,像萬蟲嚙咬般熱辣辣地生疼。忽地在茂林樹枝之間,見到幾條橫在當中的藤蔓,他毫不猶豫地飛身抓去,便在同時,兩腳已經著地,左元敏趁勢就地滾開,天旋地轉一陣,眼前一黑,彷彿就要昏厥過去,可是緊接著雙腳劇痛,又把他給痛醒了回來。

左元敏掙扎著坐起身子,這次不僅兩腳持續劇痛著,而是全身上下,幾乎是只要有骨頭的地方,都感到疼痛。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抬一抬腳,這才發覺他兩隻腳小腿骨折,而且斷處逐漸腫脹起來。再仔細瞧瞧自己,全身衣物破爛不說,左邊肋骨好像也斷了幾根。

左元敏強忍著疼痛,抬頭往上望去,但見岩壁矗然高聳,直插入雲,根本瞧不清楚懸崖頂上。再四處查看自己所在的地方,心想,還好這山壁是斜的,而崖底是一片樹林,不是岩石;而樹林所在之處,還是山坡,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但是反過來想,自己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也不過是一下子的時間,雖然全身是傷,但是眼前一條命終究是保住了。他忽然覺得這可不是僅僅靠著福大命大幾個字,就能夠解釋的。更重要的應該是自己一身的武藝,在危急時能夠靠著自身的機智反應,做出正確的判斷與充份的發揮,而終於表現出超越自己能力的演出。

左元敏越想越覺得得意。他大難不死,竟佩服起自己的能耐來了,縱使全身傷痛,也不知能不能挨過明天。

或許這也正是部分原因吧?總之,他忽然突兀地將脖子一仰,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他越笑越開懷,笑到後來有點太過忘情,肋骨也開始疼痛。胸口一收縮,接著便是劇烈的咳嗽,然後越咳胸口就越痛,越痛他卻越想大笑。

如此瘋瘋癲癲地笑了一陣,忽然有人聲大喝道:「喂!你幹什麼?瘋了是不是?」左元敏一瞧,原來是與自己一同跌落山崖的張瑤光……噢,不,不,不,應該說是那個讓自己莫名其妙地摔斷了雙腿,而她自己卻安然無恙的張瑤光。

左元敏不改狂笑之態,向張瑤光招了招手,說道:「你好啊,瑤光姑娘。」他原本稱呼張瑤光總叫張姑娘,這回不但表情神色不同以往,就連說話的口氣,都有所不同。

張瑤光見他嘻皮笑臉,模樣輕浮,忽地一個箭步上前,「啪啪」賞了他兩個耳光,怒道:「你為什麼要救我?你憑什麼救我?為什麼?為什麼?」

她這兩下雖未用上內力,但是使勁頗大,左元敏周身乏力,待到驚覺,卻是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兩邊臉頰登時腫了起來。但他不怒反笑,說道:「嘿嘿,對啊,我為什麼要救你?我為什麼要救你?我是個什麼東西,我居然會為了……為了……哈哈,居然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還摔斷了一雙腿!」說罷,又哈哈笑了起來。

張瑤光余怒未消,聽到他的笑聲只覺得分外刺耳,大罵道:「誰叫你要多管閑事,摔斷了你一雙腿,是你活該報應!為什麼不摔死你算了!」說罷掩面頓足,狂奔而走。

※※※

雖說張瑤光在落下山崖的時候,並未花費到什麼力氣,不過她當時既然決定就死,可見心神所受到的震蕩頗大,而本想一躍而下,一了百了,不料卻讓左元敏一把抱起。她既一時未死,便忽然又怕死起來,所以這一路下來,她也是膽戰心驚的。現在又漫無目的奔跑一陣,也逐漸氣力不繼,兩腳發顫。驀地腳下一絆,撲倒在地。

張瑤光這一下趴在地上,眼裡嘴裡都沾滿了泥土,心中委屈跟著一下子爆發出來,當場忍不住嚎啕大哭。她這一哭直哭到淚乾聲啞,才漸漸讓定下心來。忽然間天上飄來一陣細雨,輕輕地落在她的身上,過不了多時,雨勢漸大,轟隆一聲,黃豆般大的雨珠如傾盆一樣,從天空中倒了下來。張瑤光急忙起身,找了一處隱蔽處躲雨。

雨聲淙淙,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可怕的單調孤寂。張瑤光先接了一些雨水洗臉,接著才畏縮在一株大樹下的樹洞中。身上又濕又冷,但覺際遇多舛,不免又哀怨起來。原本以為已經哭乾的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真珠項鏈般,不住滾滾滑落。

良久良久,張瑤光才想起了左元敏,尋思:「他的腿若真的斷了,不就哪兒都去不了了?現在大雨滂沱,豈不是淋得一身濕透了嗎?」她的理智逐漸恢複,想想左元敏再怎麼說,也是為了救自己,這才弄傷了腳。如今被救的人除了全身有些擦傷,也算得上是安然無恙,而救人的此刻卻躺在地上,任憑風吹雨打。真要說來,就是所謂的好心沒好報了。

其實以張瑤光的個性,斷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否則她也不會先把封飛煙從秦日剛的虎口中救出來,然後答應左元敏放她走了。只是她原本一心想死,卻莫名其妙的被阻止,於是便將那番惡劣的心情,一股腦兒地全發泄在左元敏身上罷了。

左元敏成了代罪羔羊,張瑤光將心比心,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山中陣雨來得急去得也快,待得雨勢稍歇,她便循著原路回去。不過想到剛才自己這樣對他,說不定左元敏還在氣頭上,為了避免自討沒趣,所以她決定先躲在一旁,先探探虛實再說。

張瑤光一步一步往前挨進,遠遠地便望見左元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良久良久,一動也不動。張瑤光心中一驚,心想可別真的出事了,急忙往前查看。只見左元敏全身濕漉漉地躺在地上,有半個身體還浸在水窪當中,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死是活。張瑤光伸手要去拍他的臉,忽然見到他兩頰紅腫,清清楚楚地留著五指掌印,心中歉然,不敢再碰他的臉,便換動手去搖他的肩膀,一邊叫喚他的名字。

搖了一會兒,左元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嘴唇微張,但說不出話來。張瑤光見他眼神渙散,情況不妙。只想讓他就一直躺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便動手要去搬動他的身子。沒想到她才拉起左元敏的手,這麼一抬,左元敏忽然立刻轉醒,大叫一聲:「我的腳,我的腳……」張瑤光大驚失色,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左元敏彷彿到了此時,才知道眼前是她,忽然說道:「你……你不再尋短了嗎?」張瑤光沒想到他有此一問,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左元敏看著她,微微笑了一笑,漸漸地又將眼皮合了起來。張瑤光大驚,又去搖他的肩膀。左元敏閉著眼睛,哼哼唧唧地說道:「我好累哦,讓我睡一會兒……」

張瑤光拭淚道:「你先別睡,我去找個東西想辦法來搬你,等我找到一個乾淨的地方,你再好好地睡一覺。」左元敏嗯嗯啊啊,不知說些什麼。張瑤光又去搖動他,這回他只是動一動眼皮,連張開都不願意張開了。

張瑤光心想:「事不宜遲,我得先找到可以遮風躲雨的地方,然後儘快將他安置過去,否則他這條小命不保。」心中計議已定,便四處找尋合適的樹木,見到枝幹筆直,粗若碗口的,二話不說,便發掌將之擊斷。一連劈了兩枝覺得合用的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伸手往靴筒一摸,提出了一柄短劍,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自己因為打算離開,這些天已將一些準備隨身攜帶的東西,通通放到身上來了,免得到時情況突然,來不及帶走。所以那時叫人新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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