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太陰心經

這一下突生意外,左元敏自己也是始料所未及,他腦中隨即想到「死亡」兩字,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人在半空中,根本無力可借,而就算有力可借,在這樣的速度與力道之下,就是想借也借不了,幾乎已是束手待斃。

眼見左元敏這一下撞在石頭上,立刻就有性命之憂,說時遲,那時快,便在此千鈞一髮之際,谷中人身形一閃,後發先至,已經攔在前頭,兩手一抓,硬生生地將左元敏整個人架在半空中,腦門相距石塊,不過半尺之遙。嘴上同時說道:「臭小子雖然無禮,但是老夫說話算話,決不傷你一根寒毛。怎麼樣?服氣了嗎?」

左元敏這一下死裡逃生,已是頭暈眼花,一時不能言語。谷中人冷笑一聲,將他往旁邊的地上一扔,待他臉色稍復,續問道:「怎麼樣?到底服不服?」

左元敏一時無法起身,便賴坐在地上,說道:「不服,不服,說什麼也不服!」谷中人道:「你是可以不服氣,但是得說出個道理來。否則光是撒潑賴皮,不但於事無補,更只會讓我看不起你。」

左元敏裝著十分驚訝道:「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還要說什麼道理?你是武林前輩,武功高強,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子,手無縛雞之力。你用功夫對付我,我當然只有挨打的份了,我不說不服,難道要說,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刮刮叫,前輩大發神威,小的甘拜下風嗎?」

谷中人笑道:「好,就算你說的有理。」來回踱步幾回,續道:「其實剛剛我這一抓一甩,也不難避開,只要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連說帶比,詳細說明:如果有人抓向你的胸口,該怎麼迴避,甚至怎麼回擊,又或甚至對方怎麼反應時,自己該怎麼見招拆招,這裡怎麼拗,那裡怎麼扭。

他嘴上說不清,又叫來陸雨亭與之對招,將近花了半個時辰才解說完畢。最後才說道:「這招一套兩式,共有前後左右四種變化,加起來總共不過八種變化,並不怎麼難記。有個名堂統稱這一招,叫:『四通八達』,你如果真的學全了,我剛剛這一抓,就抓不住你了。」

左元敏知道他說來說去,就是要自己學他的武功,但是這與先前谷中人用強迫的方式有所不同,左元敏只天真的想:「好,我就學上一學,看看管不管用。這可是你自找的,不是我巴著要學你的功夫。要是學了也不管用,正好拿來譏諷你,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在心中把剛剛所見者默想一遍,倏地站起身來,說道:「好,我就來使使這個叫什麼四通八達的,要是不管用,就趁早把這名字改一改。」

谷中人道:「要是不管用,那也是你學藝不精。」左元敏冷笑一聲,道:「什麼便宜都讓你佔了,那吃虧的還不是我?」谷中人道:「我就只用剛剛教的那一招對付,要是用了你沒見過的,就算我輸了。」左元敏道:「好!」猱身上前。

那谷中人一手伸出,果然便與剛剛所說的完全相同,左元敏右手探出,一抓一拗,也正是剛剛所學的那一招四通八達。谷中人「咦」地一聲,暗暗贊道:「好。」往後退了一步。原來谷中人見自己不過才教了一遍,左元敏這一抓一拗,手法方位,無不恰到好處,好似苦練了三個月一般,讚歎之餘,往後退去,想要看看這八種變化,他是否都能得心應手,運用自如。

只見那谷中人一邊往後退,一邊隨手指點,要引得左元敏盡展所學。而左元敏見招拆招,果然也沒讓他失望,待到八種變化全部使完,谷中人早已是驚喜連連,讚不絕口,心道:「不過是半個時辰的時間,他還只是在一旁聽著看著,這一招的精妙之處,他已經十得七八,要是我再花點功夫實際喂招,點撥於他,他這一招只怕三天就能學全了。」

他心有旁鶩,隨手拆解,心中只念著不能使超出範圍的招式,忽然左腕一緊,居然是左元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使勁拗了起來。接著只聽得「啊」地一聲,左元敏撒手退開,一邊撫著痛手,一邊狠狠地瞪著谷中人。

谷中人哈哈一笑,道:「怎麼樣?服了嗎?」左元敏道:「你使妖法,那不算!」谷中人道:「什麼妖法?」左元敏道:「你的手……會燙人!」

谷中人解釋道:「那是內功,什麼妖法!」左元敏抓住他的話,說道:「你說過的,不能用沒教過的手法,你沒教過我內功,所以你已經犯規了,我贏了。」

谷中人道:「內功存在體內經絡,一點一滴都是日積月累來的,我就是不用,它也自然而然地會保護我的身體,我想擺脫也擺脫不掉。你如果還不服氣,不就這麼吧,我教你們幾句口訣,你們依法呼吸吐納。你們也不用怕曠日費時,因為你們體內已經有我十幾年的內力修為了,你們練一個月,抵得上旁人練上一年,一年之後,當可以將我給你們的內力充分發揮,收放自如。要是還想要有所進展,那就要看將來用不用功了。」一番話,說給了兩個人聽。

那左元敏還沒反應,陸雨亭已經搶著磕頭說道:「謝謝谷前輩。」左元敏一陣冷笑,淡淡說道:「陸兄,你確定他姓谷嗎?」陸雨亭道:「左兄弟,前輩並無惡意,你就別鬧彆扭了。」言辭之中,頗有責備之意。

左元敏道:「你想練就練吧,我可不願領他的情。」說著到一旁找了塊樹蔭下的石頭坐下,把頭轉了過去。

谷中人不理會他,續道:「你愛練也罷,不練也行,那就看你要到哪一天,才可以從我的面前出這谷去。」左元敏心中一動,那谷中人已經念了起來:「夫天地之初,本源於無,萬物生成,概出於陰。是故實本於虛,有後於無,男生於女,剛窮於柔。……」一直念了下去,陸雨亭低頭閉眼,用心記憶,左元敏則是外弛內張,表面上裝做毫不在乎,心中亦是暗暗背頌。

谷中人又念了幾段文字,最後才念道:「……是乎陰陽離合,中身廣明,廣明之下,名曰太陰。此經可謂……」念到這裡頓了一頓,心裡猶豫了一下,隨後神情篤定,微笑續道:「此經可謂『太陰心經』。」又道:「以上我念的,便是太陰心經的總綱,有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陸雨亭沉思了一下,說道:「前輩,這段經文說的是陽生於陰,有陰才有陽的道理。可是我爹曾經跟我說過,這陰陽是互生的,有陰就有陽,有陽就有陰,天生萬物,莫不如此。為何這裡卻說陰重於陽,不知道理何在?」

這些問題,也正是左元敏想問的,只是他此刻既然已經做足了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也只好這麼繼續裝下去,反正陸雨亭有問題一定會問,要是沒正好問到自己想問的,那也只好作罷。

谷中人點了點頭,開口解釋道:「這也就是此經之所以寶貴,與與眾不同之處了。」來回走了幾步,這才續道:「其實天地間的道理,並不是陰陽相生的。你們看,天上有日,所以為陽,到了夜晚,便為陰了,是嗎?」

陸雨亭道:「是啊,日盡繼之以夜,夜盡繼之以日,所以陰陽循環,生生不息,有陽即有陰,有陰便有陽啊。」谷中人道:「沒錯,我們所能見的,便是如此,但是在天地之外呢?」

左元敏與陸雨亭都是一愣,心道:「天地之外?」陸雨亭道:「天地之外的事情,又有誰知道呢?」

谷中人不做正面回答,只道:「你們瞧,眼前陽光所照之處為陽,背陽者為陰,例如樹蔭,還是山洞之中,這些陽光所照不到的陰暗處,就是相對於陽光照耀處的陰,是嗎?」陸雨亭道:「沒錯。所以天下的東西,不是陰,就是陽。」

谷中人道:「你這麼說只對了一半,應該說天之道陽盡陰生。那麼陰盡陽會生嗎?」從地上隨手拿起一塊石頭,攤在手掌上,續道:「此刻在我的手上,有為陽,無為陰。」說著手掌握緊,使勁搓了幾下,那石塊裂為細碎粉末,從指縫中漏了下來。左陸兩人見他指力如此,無不暗暗納罕。

只聽得谷中人續道:「此刻從有到無,陽盡而陰生,那麼陰盡呢?」手掌攤開,虛抓幾下,又道:「天理不能無中生有,所以陰盡即是陰盡,陽未必順勢而生。」左元敏恍然大悟,若有所得地輕輕點了點頭。

那陸雨亭仍是不解,瞧著谷中人發愣。谷中人沒瞧見左元敏的神氣,也不知他懂了沒有,於是指著地上自己的影子,繼續解釋道:「我站在太陽底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即為陰,簡單說一句,無陽即為陰,可是無陰未必有陽。雖然我們慣稱月為太陰,但是黑夜並非因為月出,而是因為日落。所以我們可以知道,陽立於陰的基礎之上。」怕兩人還不明白,更舉例道:「你們知道在皇宮裡辦事的太監吧?他們又稱閹人,就是說想要當太監的,必須把陽具割去,他們不能跟後宮嬪妃搞七拈三,皇帝也才能安心地便讓他們在皇宮內院裡面進進出出。

「好了,這些男子在經過閹割之後,陽去陰生,不長喉結,不生鬍鬚,說話尖聲尖氣,皮膚也會變得柔細,不長肌肉。更有甚者,行為舉止忸怩,性子與一般男子大為不同,反而跟尋常女子相似。可是你說,要是反過來,女子經過閹割之後,會生出鬍鬚,長出喉結,然後身材逐漸壯碩,言行舉止像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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