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五勞通天

夏如意見他喝水過猛嗆到,怕他岔氣內傷,連忙伸手要去拍的他背。左元敏下意識地一縮一退,擺手道:「不用……不用了……」又急咳了幾聲。

原來那左元敏自幼即與雲夢一起生活,平日又在一群女人堆中進進出出,這女子的身上,若是施了胭脂水粉,自然就有胭脂水粉的香味,而未施脂粉的素顏少女,則會散發另一種特殊的處子體香。後者這個味道雖然十分細微常人不易察覺,但對他來說,卻是日日得聞,有時老鴇剛買進幾名少女,一個房門打開來,整間屋子都是這個味道。左元敏感受深刻,幾乎是自然而然地就有了這樣本領。

這會兒清風徐來,左元敏居然在此時此地再度聞到了這股,喚醒他心底深沉記憶的淡淡體香味道。放眼四周又沒有旁人,自然便是眼前這個夏如意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了。

那夏如意不知左元敏已經懷疑自己的真實性別了,還以為是自己的催促,害得他喝水也噎到,便道:「左大哥別急,小弟等你就是了。」那左元敏雖然懷疑,但也還不能完全確定,只道:「抱歉,真是對不住……」待咳息氣順,另外斟了一杯,一干而盡。

夏如意大喜,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用著戲謔的語氣道:「左大哥等等……」站起身來,往棚內走去,不久自行端了兩碟花生瓜子出來,送到桌上,說道:「大哥請小弟喝茶,小弟請大哥吃花生!」

左元敏道:「夏兄弟這麼頑皮,那茶博士若是突然轉回,不就又要惹事了嗎?」夏如意笑道:「左大哥花了一兩銀子,店家請吃兩碟瓜子花生,這是很自然的事情,要不然,人家會說他不會做生意呢!不過大哥要是不喜歡,小弟待會兒留兩個銅錢就是了。」

左元敏道:「並非我要教你怎麼樣做,又怎麼樣做。我瞧兄弟出身不俗,定當知書達禮,難得身手又如此了得,堪稱文武雙全,長得又是……又是,這個一表人才。人家在這郊外開個小茶棚,為得也不過是糊口飯吃,生意人錙銖必較,也許是算計了些,你若與他一般見識,豈不是自貶身份,有辱一身本領嗎?」

那夏如意聽得是五體投地,心悅誠服,說道:「小弟原知道錯了,卻沒想到錯得這麼離譜,大哥教訓得是,小弟謹記在心。」起身作揖。左元敏謙遜不肯受,起身回禮。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夏如意問道:「左大哥打哪兒來?現打算往哪兒去?」左元敏往身後的方向一指,道:「我從前面那個鎮上來,要往尉城去。」夏如意道:「尉城?尉城沒什麼好玩的東西啊,大哥是去找人嗎?」左元敏道:「我受人所託,指定要到城裡去買些東西。」

夏如意若有所思,一會兒又道:「這尉城有特產嗎?我怎麼不知道?」左元敏一時也不好解釋,只說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還急著趕著回去呢!」夏如意道:「什麼事那麼急?不如大哥跟我說了,這尉城我可熟了,不管要問吃的用的,包在我身上,馬上就能讓你交差。」

左元敏心想:「自己從未到過尉城,同濟堂長什麼樣子也完全不知道,要是有個熟人帶路,就不用到處問人了。」打定主意,便道:「我要進城找一家叫『同濟堂』的藥鋪子,夏兄弟知道在哪裡嗎?」

夏如意一愣,道:「你說同濟堂?」忽然「噗嗤」一聲,掩嘴笑了出來。左元敏微感奇怪,問道:「同濟堂有什麼奇怪的嗎?」

夏如意正襟危坐,整理一番,正色道:「沒有,沒有。對,同濟堂,我怎麼沒想到呢?這尉城就屬同濟堂最有名了。吶,河南江北一帶的藥材販子都知道,同濟堂的藥材道地實在,質量均優,尤其品類繁多,應有盡有。人家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個人再會料理,沒有食材,也生不出菜肴來。這臨穎縣城裡有一個名醫,名叫淳于中,他的外號可響了,叫:『人間閻王』。說他醫術之高呢,只要能夠找上他醫治,那麼病人的生死,陰間閻王還得先照會過他呢!可是你說,他憑仗的是什麼?光靠打通經絡,替人針灸,就能夠起死回生嗎?」

那夏如意說到這裡,顯得有些眉飛色舞,續道:「旁人也許不知,這位人間閻王每個月都會固定派人車到同濟堂去採購藥材,所以我說,如果淳于中是人間閻王,那麼同濟堂不就是他手上的判官筆,桌上的生死簿了嗎?」

那左元敏只知谷中人要他到同濟堂去尋難覓的藥材,卻不知道同濟堂竟有這樣的來頭,聽得夏如意說來頭頭是道,心想:「沒想到他年紀輕輕,居然有這般閱歷。」便道:「既然夏兄弟與同濟堂這麼熟稔,可否為我指點一下此去的路徑。」

夏如意遲疑一下,先是有些為難的樣子,不過後來不知怎麼下定了決心,輕拍了一下桌子,說道:「好吧,原本我剛出城來,要上別的地方去。不過我既然欠左大哥一次人情,就這麼還了,還算便宜,不如我便帶你進城去吧!」左元敏忙道:「這怎麼好意思?夏兄弟要到別的地方去,儘管去好了,你只要告訴我進城後怎麼走就行了。」夏如意笑道:「不忙,不忙。同濟堂的人自視頗高,我怕他們狗仗人勢,得罪了左大哥。」堅持一定要送左元敏進城。左元敏終究推辭不過,只好同意了。

兩人將一壺茶水喝乾,閑聊幾句,便即動身。一路上夏如意談笑風生,舉止豪邁,左元敏若不是對女子氣味特別敏感,還真差一些要忘了他是女兒身。不過夏如意既然如此改裝,就是不願以女兒身示人,左元敏當然不便點破,便當他是男子般談天說地。

兩人復往南行一二十里,終於望見了尉城城門。夏如意自動搶先帶頭領路,入城後一路往城東而去。未久兩人彎過鬧市,走到一處僻靜的巷道內,夏如意指著前方道:「那兒便是同濟堂了,大門上有一塊大匾,門前兩張大旗,旗子底下有些人在排隊,好認得很。大哥先請,小弟押後。」

左元敏不知他這時葫蘆里賣起什麼葯來了,但既來之,則安之,當下領頭先行。果見前方不遠處有幾個人,拉了幾張板凳在門口排隊,左元敏順勢往上一望,果見門楣上懸了一張大匾,上頭金漆大字,龍飛鳳舞地寫著:「同濟匡世」四個字。

左元敏走上前去,正不知要跟著排隊呢,還是要直接走進去,回頭便要找夏如意問問,卻見他躲在五六丈外,東張西望,不知在找什麼。左元敏要叫喚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忽然一個年輕人走到他面前,說道:「看病嗎?到後頭排隊去。」

左元敏道:「不,我要直接抓藥。」那年輕人看了他一眼,說道:「藥鋪子在隔壁。」說著往旁一指。左元敏順著手勢望去,果見藥鋪便在隔壁,喜道:「多謝!」便徑往鋪子里去。

他一腳才踏進門檻,陣陣的藥材香味,撲鼻而來。幾名店伴有的窸窸窣窣地拉著葯斗抓藥,有的忙著用藥秤配藥,有的則在一旁用藥缽葯杵搗葯,忙得不亦樂乎。一個店伴聽著腳步聲,從葯櫃後探出頭來,說道:「抓藥嗎?藥方子呢?」

左元敏上前道:「沒有藥方,我記在腦子裡。」店伴拿起紙筆,道:「要抓什麼葯?說吧!」左元敏想起谷中人說他這方子不落文字,雖然現在缺的只是其中幾味,卻還是說道:「大夫交待我不能寫出來,我念一味葯,麻煩小哥幫我抓一味。」那店伴看了他一眼,說道:「這病是哪一位大夫看的?這麼怪?」左元敏道:「大夫這麼說,我就這麼做了。勿怪!」

那店伴與店中同伴相視一眼,說道:「好吧,那你就說吧。」左元敏再三致歉,這才說出第一味藥名出來。那店伴臉色微變,說道:「這東西很珍貴的,你要那麼多,有銀子沒有?」

左元敏在別處買不到,便知道他要的東西頗不尋常,否則也不必特別到這裡來了,忙從懷中拿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擺在柜子上,說道:「有,有,有!我有銀子。」

店伴見著了銀子,便道:「那你等一等。」走出櫃後,轉到後堂去了。不久從後堂轉出時,手上多了一捆長著怪蟲,干稻草似的東西。只見他慢慢地走回櫃檯後面,輕輕將東西放在櫃檯上,依照左元敏的交代,分成了七副,說道:「在這兒了,還有呢?」

左元敏這才知道他要的東西,竟然沒有放在檯面上販售。他雖然對於自己要買的東西毫無所悉,但至此已知應該便是眼前所見之物沒錯了,於是便將下一味藥材說了出來。

結果毫無例外的,左元敏每說一味,那店伴的臉色便微變一次,接著就要他先拿出銀兩出來瞧瞧,不久,櫃檯上的銀兩越多越多,那接待左元敏的店伴也跑了後堂好幾次,為了看住擺在櫃檯上的珍貴藥材,掌柜的聞訊從後堂走了出來,親自接待左元敏,並暗中吩咐兩個人去守在門口,免得他忽然搶了藥材就跑。

左元敏心想只要能趁早辦好這件事就好了,對於同濟堂的這些小動作並不以為意。眼見所需藥材即將辦齊,心中一塊大石逐漸落地,最後說道:「我要的最後一味葯,是五勞通天草。」

店伴一愣,轉頭去瞧掌柜。那掌柜的介面道:「小兄弟,這五勞通天草可是有劇毒哇,你會不會記錯了?」左元敏道:「不會錯的,我記得非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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