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同病相憐

那少女臉上變色,忙將左元敏放下,拔腿沖回火場。左元敏大叫:「姑娘,姑娘……」少女恍若未聞,直衝到火場邊上,但見原先一條火路早已淹沒,眼前火海一片,熱氣炙人。少女一連尋了幾處地方,根本毫無空隙,又過了一會兒,才一邊拖著腳步,一邊還不斷回頭看地走回左元敏身旁。

左元敏見她面有憂色,便道:「姑娘,你不用擔心,你不是說了嗎?你爹他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還有,那蔣前輩與於前輩武功也都很好,他們會彼此照顧的。」那少女眼珠子一轉,忽然笑靨如花,說道:「你自己自身都難保了,還在想著別人的事。我才不是擔心呢,我只是在想,這陸家莊剩下的人,能不能平安脫險。」

左元敏「哦」地一聲,不再說話,看著眼前這位姑娘,明明年紀大不了自己多少,卻以一副老大姊自居,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但見火場的火光爍爍,映照在她的臉上,整個臉蛋紅咚咚的,模樣十分可愛。

左元敏從未見過這麼開朗天真的女孩子,一時出神,心想:「我出來這麼久了,雲姊一定很擔心,待會兒看到前輩他們都出來了,我就向他們告辭回家吧?」想那陸莊主已被擒去,自己父親的事,他的親人不一定知道,只是好不容易鬼使神差地碰上一個父親的朋友,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得上,一想到這裡,心中不禁悵然。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一陣嬌笑聲起,卻是那個少女說道:「臭小子,幹嘛這麼瞧著我?」左元敏臉上一紅,才猛地驚覺自己一陣胡思亂想,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那少女臉上,看起倒像是個輕浮少年。他不知說些什麼才好,趕緊將頭轉開,半晌,卻聽得那少女續道:「喂,你說,我長得好看嗎?」左元敏不料她有此一問,順口便道:「姑娘就算不是國色天香,也是千中挑一的了。」他在每日在女人堆中進出,對姑娘品頭論足,算是還有自信。

那少女似乎對這樣的回答還算滿意,啐了他一口,說道:「憑你也見過國色天香嗎?怎麼知道我算不上?」左元敏心道:「我雲姊光用國色天香四個字來形容,還嫌不夠呢!」他突然後悔跟一個不認識的姑娘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於是訕訕地傻笑道:「是,是……」少女聽他表示同意,更加開心了,說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左元敏從小就因為母親避禍的因素,從不與外人打交道,所以一直沒有同年齡的玩伴,到了後來母親過世,跟隨雲夢的這幾年,則因為生活習慣的關係,一樣沒有什麼機會。最後在群芳樓這半年多,好不容易有個叫慰慈的姑娘,年紀只跟他差了幾歲,彼此還算有話講,可惜才剛剛熟稔,現在又分開了。

如今眼前這位姑娘年紀與自己相仿,感覺就親近了三分,雖然有點老氣橫秋,驕矜自大的樣子,但她幫助自己從火場中脫險,總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對方想拿你當朋友,問問名字,若是不回答,那可就是自己的不對了,於是便抱拳道:「我叫左元敏,但不知姑娘貴姓?」

那少女道:「左元敏?原來你姓左啊……」左元敏道:「姓左有什麼奇怪的嗎?」那少女小腦袋瓜里不知想了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沒有,沒什麼。我姓封,開封的封。我爹叫封俊傑。」

左元敏心道:「我問你貴姓,你卻跟我說起你爹的名字做什麼?」說道:「原來是封姑娘,還沒謝過封姑娘的救命之恩。」說著端正站好,長揖到地。那姓封的少女反而有點不悅,踱足道:「哎呀,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左元敏奇道:「知道什麼?」

那姓封的少女沒好氣地道:「好吧,我就跟你說了吧!我叫封飛煙,我爹呢,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所謂:『寧見閻王爺,莫遇封俊傑。』封俊傑,就是我爹。還有:『南三絕:錢坤、丁盼、封俊傑。』這些你真的都沒聽說過?」

左元敏搖搖頭,說道:「我半點武功不會,這些江湖名號,我很少有機會聽到。」

封飛煙發覺對牛彈琴,不禁大失所望,輕輕嘆了一口氣,心想:「我封飛煙自負武功容貌雙全,父親又是叱吒江湖的一流高手,卻偏偏碰到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那豈不是貂蟬去碰到了張飛,老虎咬到了烏龜?」

左元敏見她悶悶不樂,哪裡知道她的心眼居然這麼多,還以為她又擔心起自己的父親來了,連忙說道:「封姑娘要是還擔心的話,我們要不要靠近火場一點,好接應諸位前輩與令尊?」封飛煙道:「不用了,我爹要我在這邊等他。」

那陸家莊火勢雖猛,但因為是獨立莊院,火勢越大,燃燒速度越快,不一會兒可燃之物燃燒殆盡,火勢便逐漸轉小了起來。可是蔣於二人與封俊傑卻始終沒有出現,此時封飛煙對自己的父親再有信心,也不禁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喪失。終於她情不自禁地一步步往陸家莊靠近,左元敏見狀,也跟在她後面。

大火後的陸家莊,到處都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焦味,與吹之不散的高溫,像是一個才煨過火的巨大炕窯,但兩人還是毫不猶豫地一腳步入。但見火星處處,煙霧靄靄,伴隨著不時發出炒豆子般的爆裂聲,四周環境變得十分詭異,封飛煙的心情顯然受到了影響,腳步加快,將左元敏甩開在後頭。

左元敏見封飛煙快步離去,身法之快,異於常人,他既追不上,索性就不追了。不久圍牆後面便傳來封飛煙的聲音,喊著:「爹,爹,你在哪裡?」左元敏心想:「她爹怎麼了?不見了嗎?」一顆心不禁卜通卜通地跳了起來。當下三腳並作兩腳,繞過圍牆,來到天井當中,只見那堆滿石頭的井口此刻已被搬開,露出通往地下的甬道,封飛煙四處飛竄,高聲呼喊,但四周悄然無聲,一點聲音也沒有。

左元敏走近甬道口,四處查看,並未發現任何異狀,他想招呼封飛煙到地下密室一瞧,抬頭一看,她卻不知跑到哪裡了。左元敏舍下招呼她一同行動的念頭,躡手躡腳地順著甬道拾級而下。

這個地下坑道挖得並不深,斜入丈余之後,立刻向右拐彎,再走得幾步,忽然兩旁一寬,而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甬道,也忽然見到了光明。左元敏定睛一瞧,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三丈寬深見方的石室當中,靠近內側的石壁上有個四方形的凹陷,裡面則點了一盞油燈,雖然昏燈如豆,但是已經勉強可以看清四方的環境。

左元敏四處撫摸一陣,心想:「我分明瞧見這陸家還有十來個人被趕下來這裡,可是眼前卻一人也無,可見蔣於兩位前輩,還有封飛煙他爹,確實是將人給救走了無疑,只是不曉得他們將人救去哪裡了。」

正想上去將這個想法告訴封飛煙,回頭走了一步,忽見自己的影子在前面好象晃了一下,他本不以為意,走到甬道口才突然想道:「奇怪,我的影子為何會動?」便這麼一遲疑,但見自己眼前的影子,好象又顫抖了一下。

抱著懷疑的態度,左元敏退回石室當中,但見石室四壁是用一塊塊兩尺三尺見方的大石磚所砌成,光滑平整。石室的天頂上方則是用一根根方形巨木為梁,上面架著一條條長石板,而下面腳踩的土地,則是鋪上了一般的石灰磚。造這石室的人,顯然是花了相當大功夫才完成的,人躲在這裡面,可坐可卧,既不會覺得不舒服,也不會覺得很潮濕,若有飲水與食物,想要在這裡面待上個一年半載,相信也並非難事。

左元敏瞧著這光禿禿的石壁,並未發現有什麼奇怪之處,便將目光投向那盞油燈之上。這回他可瞧仔細了,那火光雖小,卻有著頗不自然地抖動,左元敏忽然心想:「沒錯,有風!這石室當中有細微的空氣流動!」

這個道理也不難明白,想那建造石室之人,花這麼大的功夫就是為了應付不時之需,而既是非常時期,為了長久打算,在這石室做了通風設計是理所當然的,只是這個石室光禿禿一片,除了入口之外,實在看不出還有別的孔口。他走近油燈,這才發現那點如黃豆般大的火焰,不時向石壁內側傾斜,左元敏心念一動,心想:「莫非這石壁後面有通風孔?」

四面石壁平滑,毫無可受力之處,恰巧只有這放置油燈的地方,開了一個四方形的小口,左元敏直覺這是故意的設計,取下油燈遠遠地放在另一頭,自己則伸手進去,用力一扳,受力的石磚「喀啦」一聲,鬆了開來。

左元敏大喜,連忙將之取下。這石壁既然開了一個洞,就有著力之處了。他伸手進入洞內,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原來這石壁後面,竟又有另一處空間。

他不禁加緊移開石磚的動作,不一會兒,石壁就開了一個人可以鑽進去的小洞,便在此同時,洞中忽地窸窸窣窣聲響,彷彿有什麼會動的東西在裡面。左元敏不敢再以徒手挖掘,轉身去拿油燈,緩緩地靠近洞口,打算先瞧瞧清楚再說。

在微弱的燈光下,左元敏瞧見有個少年模樣的人,蜷坐在最靠近裡面的地上。他的身子不斷地掙扎扭動著,好似給人捆綁住了。左元敏大吃一驚,他原本不想破壞這些砌在牆上的石磚,但這會兒一想到困在這裡面的,很可能是陸家的後人,當下也顧不了那麼多,連忙將石壁上石磚扳開推倒,儘可能地將洞弄大一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