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歸併脫離

湯光亭這已經是第四次來到壽春了。第一回是陪著林藍瓶跟著薛遠方,渾渾噩噩地到達;第二回卻是讓萬回春擒住,無奈中還帶了一點惶恐;第三次則是與梅映雪假扮道士,偷偷摸摸地混進來。而這一次,他則代表跑馬寨,正大光明地走進城門,身邊的人則換成了陳九淵。

這四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心情,為的都是不同的理由。

大概是與壽春特別有緣吧?湯光亭領著陳九淵,大搖大擺地走到白雲山莊前,憶起往日種種,感觸良多。他現在最害怕的是,就算來到了壽春,卻仍找不到梅映雪。

那陳九淵站在白雲山莊的朱漆大門前,等了一會兒,回頭瞧見湯光亭怔怔地發著呆,輕輕問道:「湯兄弟,是這裡了嗎?」湯光亭倏地回過神來,忙道:「沒錯,便是這裡。」陳九淵聽了,便直接上前敲門。

擦得發亮的銅門環,敲在沉重的木門上,發出悶悶的響聲。門後一個十五來歲的門童應了一聲,將門拉開一個小縫,見陳九淵面生,兩隻眼睛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說道:「你是誰啊?這麼早有什麼事嗎?」陳九淵將名刺投入,說道:「麻煩小哥通報一聲,我們有事求見趙王爺。」

那門童又打量了他一下,看看手中名刺,說道:「那你等一會兒。」將門關上。半晌,門後聲響,卻是那小童說道:「丁總管,這人就在外面。」接著門一開,卻是丁總管帶了兩個彪形大漢,手執棍棒,來瞧究竟。陳九淵待要開口,身後湯光亭先說道:「丁總管,好久不見了,身子安好嗎?」原來趙光義將行館設置在白雲山莊內,還是個秘密,時值宋廷將對南唐用兵之際,在時機上相當敏感,所以丁總管一聽到門童報說有人要拜見王爺,就先領人出來察探。

那丁總管聽到這聲音,心中一驚,先往陳九淵身後一瞧,霎時出了一身冷汗,只覺得肩膀又隱隱作痛了起來,說道:「拿來!」那門童道:「什麼?」丁總管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道:「名刺拿來!」門童趕緊將手中的名刺遞上,瞧他的神色,心想:「你是中邪了嗎?」只見丁總管接過名刺,也沒看上面寫些什麼,就說道:「原來是湯……湯爺,有事找王爺嗎?」他只以為湯光亭,是為了他向萬回春、林延秀透露了林藍瓶被人帶走的事,回來來找他晦氣,心中栗六,忐忑難安。雖然他極力想掩飾自己的恐懼,但是一開口,聲音還是出賣了自己。

湯光亭笑道:「來找王爺,當然是有事啦,誰沒事找王爺呢?找他泡茶聊天嗎?我是回來向王爺覆命的。」丁總管陪笑道:「是,是。」身子往後一讓,說道:「請,請,裡面請。」將門童還有跟隨而來的兩個大漢斥退,獨自領著湯陳二人往趙光義所居住的廂房而去。

湯光亭見這一路上的巡邏侍衛人數,比上次來時多了一倍有餘,心中想道:「瞧這態勢,大戰只怕一觸即發。」來到廂房門外,但見不僅有重兵把守,而且崗哨重重。侍衛長見丁總管領了兩個人過來,不待三人走進,便上前說道:「丁總管,王爺好像沒有召見你吧?有什麼是嗎?」丁總管將湯光亭的名刺遞上,恭恭敬敬地說道:「這兩位爺是江南來的,辦妥了王爺交待的事,特回來覆命。」湯光亭心想:「丁總管這人倒是乖覺,我只說回來覆命,他便幫我安上了前因。」

侍衛長瞧著名刺,說道:「王爺正在看書,還說不定見不見呢,等我先通報,你們自在這裡候著。」丁總管道:「有勞大人了!」那侍衛長轉身進去不久,忽聽得裡面靴聲橐橐,卻是趙光義親自出來迎接,笑道:「湯兄弟,本王正擔心你會一去不回哩,見到你回來,真是太好了。」湯光亭迎向前去,躬身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小可既然答應了王爺,豈有食言的道理。」趙光義笑道:「是本王錯了,是本王錯了。丁總管,你去準備一下,我要和湯兄弟,還有他的這位朋友,好好地喝一杯。」

那丁總管巴不得趕緊離開湯光亭的身邊,趙光義這一句吩咐就如同解開了他身上的咒語一般,飛也似地去了。趙光義自與湯光亭往花廳上去。路上張蒼松聞訊趕到,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個和尚。

湯光亭瞧這和尚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卻正好瞧見那個和尚也笑著瞧著自己,忽然想起他是誰來,當下說道:「你……你不是那個萬小丹的朋友嗎?你怎麼當起和尚啦!」那和尚道:「這還要感謝王爺成全。」原來這人便是那個光頭焦贊,他多年前因故被迫還俗,離開少林寺,更因來頭頗大,不但再無寺廟肯收留他,就是連能不能再出家一次都成問題。原來再趙匡胤的控制之下,境內不但寺廟數量很少,而且每間寺廟兩年僅能一度,人數也在嚴格控制之中。但他生平素無大志,就是一心想當和尚,於是才在萬回春的引介之下,來到白雲山莊幫趙光義的忙。趙光義瞧他武功高強,便幫他要到度牒,更答應他天下一統之後,在江南找一處寺廟讓他主持。

趙光義道:「兩位原來認識,那真是太好了,待會兒焦大師便一起好了,我讓人再多準備素菜。」眾人來到花廳就坐,酒便先來。三杯黃湯下肚,湯光亭便將父親交給他的信函,與一樣特別的信物一一呈上。趙光義首先展信細閱,卻是湯廣成寫的一封書信,信末並說附上前人所留吳時楊行密的兵符為信物,並要求趙光義等同給予符節以為憑證。趙光義拿起那個兵符一瞧,卻見是個竹牌,上刻有虎形花紋,觸手細滑,隱隱發亮,是有相當年月的古物。揮手招來侍衛長,在他耳邊細言幾句,那侍衛長應命而去。

趙光義十分滿意地道:「湯兄弟能信守諾言,本王自然要給你一個交代,否則將來要怎麼合作呢?來,為我們的合作再干一杯!大家一起來!」張蒼松很少見他如此開心,心下暗暗納罕。不久那侍衛長轉回,雙手捧著一個紅漆托盤進來,走到湯光亭身邊。趙光義說道:「這是我晉王府親兵統領腰牌,湯兄弟帶回去給令尊,他日若有人拿著跟可以跟此腰牌符合的令牌去到鑄劍山,便是我派去的信差。」湯光亭大喜,再拜接下。張蒼松雖感驚訝,但亦上前道賀,一時觥籌交錯,一派和樂。陳九淵不禁心想:「這件事原也易辦,只不過『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看門的反而更神氣,還好湯兄弟吃得定他們,若是我自己前來,只怕第一關都過不了。」

既然把最要緊的事情先辦妥了,閑談間,湯光亭便有意無意地問起丁白雲與萬回春。趙光義道:「他們師徒兩個跟著大伙兒到江南辦事了,本王鳩佔鵲巢,代他們坐鎮在此,正好偷一偷閑。哈哈哈!」其實宋軍已經悄悄開拔,半個月之內,就會先到壽春,趙光義在此布置,卻說自己偷閑,只是一種保密的手段。

湯光亭假裝驚訝道:「他們到江南去了?怎麼不讓小弟做東道呢?可真不夠意思。」趙光義若有所思地道:「啊,不如湯兄弟也前去接應吧?聽玄璣道長說,這件事倒是挺難辦的。」張蒼松先是聽到湯光亭這麼問,便直覺有些不妙,想要說些什麼引開趙光義的注意,卻讓他搶先開口了。

湯光亭馬上起身介面道:「湯某義不容辭!」趙光義笑道:「那太好了,玄璣真人與湯兄弟好像有點誤會,你這次千里迢迢去幫他,正好化解前愆,日後合作,一定無往不利!」湯光亭心想:「像玄璣這麼好面子的人,實在不可能會說事情難辦,還接受一群人的支援。此事一定不尋常,萬回春與丁白雲也不可能將阿雪獨自留在這裡,再怎麼說,我都飛去看看不可。」便與趙光義請教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趙光義道:「他們已經先走好幾天了,你如果要去的話,最好儘早動身。」一邊吩咐讓人寫了一張手諭,一面讓張蒼松與他說明。張蒼松說道:「玄璣真人此次是到江西長劍門公幹。聽說長劍門在江南,是僅次於無極門的一大門派,門徒眾多,勢力頗大,但是向來與南唐朝廷往來密切,此行的目的是希望勸降長劍門。無極門與長劍門淵源頗深,因此由玄璣真人率眾前往。」

湯光亭說道:「那太巧了,我與長劍門的宋鎮山、周應祥都很熟,我再去敲敲邊鼓,相信對玄璣道長想要說服長劍門門眾,會有所幫助。」心想:「只是想說服,可不必出動那麼多人,雙方一言不合,只怕就要大打出手。」果聽得趙光義說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原也想以和為貴,湯兄弟真是我的福星。」張蒼松雖然不以為然,但是也不敢多說什麼。

趙光義更要焦贊與湯光亭一同前往,囑咐道:「焦大師,這湯兄弟已是我大宋的盟友,見到玄璣真人時,請代本王與他分說分說,可別讓他們打起來了。」又提醒湯光亭道:「玄璣已受宋誥封為『真人』,如果可以稱他為玄璣真人的話,就可以拉進彼此知之間的距離了。」湯光亭偷偷地想笑,但還是忍住了認真答應。

於是趙光義這一席酒菜,既為湯光亭接風,也為他餞行。湯光亭心裡挂念著梅映雪與林藍瓶,酒足飯飽立刻告辭,趙光義親自送到大門口,這才作別。

拿著趙光義的手諭,三人在驛站中立刻牽到三匹駿馬,往南而去。一路上晉王的手諭相當好用,尤其三人騎的都是官馬,在官道上賓士相當醒目,各處驛站官員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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